《》我願與君長相知,直到海枯石爛時 第234章 :幸福 文 / 自由精靈
第234章:幸福
眾人退離,殿門合攏,整個殿閣靜寂下來。
立於榻前,看著那個躺在枕上的男子,燕煌曦久久不言。
他這一生,甚少求人,甚少謝人,更甚少服人。
可是這男人,讓他折服,讓他無比折服,在這一刻,他對他的敬仰之情,甚至超過了從小教導他的鐵黎。
君至傲也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是少有的溫和。
因為遇見了一個鐵紅霓,這個優秀的男人,一生孤單。
他沒有孩子。
或許也從未想過,要一個孩子。
而燕煌曦,是他情敵的兒子。
他該恨他的。
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一絲兒都沒有。
因為他不是常人,自然沒有常人狹隘的觀念,狹隘的眼界。
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對方的,再緩緩收回,輕輕,輕輕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一切,不言而喻。
君至傲忽然笑了。
滿足地合上雙眼。
他想,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這一生,可以無悔,可以無怨。
俯下身去,燕煌曦親自拉開被褥,為君至傲蓋上,這才抽身離去。
推開殿門,晨鳥清脆的鳴聲婉轉輕揚,盛開的火焰花叢前,身形纖細的女子煢煢孑立。
他走過去,輕輕攬她入懷。
她身形一顫,卻沒有回頭,只定定地看著那些開得正燦正艷的花兒,似乎,已經忘卻整個凡塵。
「讓你擔心了。」
他的話音像羽毛一樣,輕輕落入她的心間,打了幾個旋兒,最後,消匿了蹤跡。
「他,怎麼樣?」
「元氣大耗,怕是要在宮裡,將養些日子。」
「前輩……是個大智大慧之人。」慢慢兒轉過身,她霧氣朦朦的眼中,閃爍著星輝。
「嗯。」他贊同地點頭,抬頭看向空中那輪新鮮的朝陽,「只可惜,世間像他這樣的人,太少了。」
「何必多?」殷玉瑤失笑,「每個人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如果人人都像君至傲,這個世界,豈不枯燥乏味?」
「你啊,」燕煌曦不禁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總是這麼豁達通透。」
「煌曦,」殷玉瑤忽然低歎了聲,「我們真幸福。」
燕煌曦一愣,繼而心疼地將她擁入臂中。
是啊,他們真幸福。
他們相遇於人生最危難的時節,卻給予了彼此最純粹的溫暖;
他們遭遇常人難以想像的磨難,卻始終不肯放棄心中的信念;
更重要的是,他們頂住了外界所有的一切,終至花開完滿。
他是她的唯一。
她也是他的唯一。
今生今世,余願足矣。
世間紅男綠女,總是被外物所惑,有幾人,能真真兒看到自己的心?能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心?而他們,何其勇敢,又何其幸運,明明知道不能愛,還是愛,明明知道或許這段感情,需要付出生命,還是堅執地抓緊彼此的手……
不經歷磨難,怎麼能看得見彩虹?
不經歷痛楚,又怎知這世間紅顏藍顏千百種,誰,才是你的最愛?
「唧唧,喳喳——」
無數的鳥兒成雙結對地從他們頭頂飛過,帶著一身朝霞的明燦。
「你去吧。」殷玉瑤忽然說。
「嗯。」燕煌曦低頭,再次在她額上一吻,慢步離開。
殷玉瑤自個兒站著,對著那簇簇紅艷的火焰花看了許久,方才往鳳儀宮而去。
很多時候,儘管他們也想在這份溫暖裡多呆一會兒,卻不得不去面對、處理那些棘手的問題。
因為,他除了是她的丈夫,還是大燕帝王。
她除了是他的妻子,還是一國皇后。
他們,都各有各的責任,各有各的義務。
明泰殿。
看著御桌前那兩個人,燕煌曦默然良久,方徐徐開口:「小安子,前日那封密信呢?」
「撲通」一聲,安宏慎曲膝跪地,朝著燕煌曦重重叩頭:「奴才該死!那封信,不,見了……」
「嗯?」燕煌曦抬了抬眼皮,「不見了?」
「是,當時場面混亂,奴才心裡著急,沒留心……等到回去再尋時,就,就已經不見了……」
燕煌曦再度沉默,然後偏轉視線,看向殷玉恆:「你呢?有什麼話說?」
「安總管所言不假,」直到燕煌曦發問,殷玉恆方才開口,「事後我也到浴池仔細查探過,確實不見什麼信函。」
「照這麼說,」燕煌曦的手,有意無意地敲擊著桌面,「這宮裡,進了外面的人?」
安宏慎和殷玉恆同時一凜!雖然,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兩人心中隱約都有這樣的猜測,可卻也有些不敢相信,畢竟,永霄宮的守衛由鐵黎與殷玉恆親自調配,防守甚是嚴密,不可能出什麼紕漏,而那移花轉木之人,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又是以什麼身份,何種手段,隱匿在這永霄宮中的?
「小安子,」不等他們尋摸出個答案,燕煌曦再次開口,「朕且問你,那密信,到底是誰送來的?」
「奴才已經仔細查過,確是辰王從洪州派來的快騎。」
「那好,」燕煌曦點點頭,狀似隨意,「你便親自去洪州一趟,當面問問辰王,到底有沒有送密信這一回事。」
安宏慎怔了怔,方才再次曲膝跪下:「奴才……遵旨。」
「你先退下吧。」燕煌曦擺擺手,揮退了安宏慎,然後注目於殷玉恆,「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緩緩地,殷玉恆抬起頭來,對上燕煌曦那雙冷定的眸子:「皇上,難道您,就沒有懷疑過,安宏慎?」
「安宏慎?」燕煌曦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你覺得他很可疑?」
「當然,」殷玉恆斬釘截鐵,「畢竟,他是宮裡唯一接觸過密信的人,難道,不是嗎?」
「有道理。」燕煌曦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還有呢?」
「對方的目的,似乎並不在皇上的性命,而是——拖延時間。」
「哦?」燕煌曦眸中閃過絲興味的光,「你且仔細說來聽聽。」
「其一,他們用的毒雖奇,卻並不致命;其二,皇上昏迷的這些日子裡,宮內甚是安靜,並不見有何異常;其三……」年輕的少年條理分明地呈述著。
「怎麼不說了?朕聽著呢。」看著這個突然間變得成熟起來的男子,燕煌曦暗讚的同時,也有一絲說不出的失落。
居然是失落。
這孩子,不過十七歲年紀,卻比當年的他老成許多,已經蔚有大將之風,假以時日,必能獨擋一面,他是該慶幸,大燕國有此帥才,鐵黎後繼有人呢,還是——
「其三,葛新來報說,最近泰親王殘部的活動,突然停止了,所有相關人員銷聲匿跡,蹤影全無。」
「你是覺得,這次的中毒事件,與他們有關?」
「難道不是嗎?」殷玉恆不答,反而目光灼灼,且毫不畏懼地注視著燕煌曦。
一時間,整個殿閣沉寂下來,只有兩個男人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終於,燕煌曦笑了笑,擺手道:「朕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末將告退。」殷玉恆抱拳於胸,轉身朝殿門走了兩步,復停下,背對著燕煌曦,冷不丁拋出一句話來,「皇上,為了瑤姐姐,請多多保重。」
燕煌曦坐著不動,眉眼卻深了,定定地看著殷玉恆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方收回視線,瞧向桌面。
那兒,有幾許極細極細的微塵,肉眼幾乎難以察辨,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舉眸再往上看,卻是一大片金黃色的琉璃瓦……
看來,他昏沉的幾日裡,這明泰殿,似乎迎來過什麼重要的貴客呢。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不惜花費手腳,讓他在床上挺了幾天,對方,到底想要什麼呢?
午時,燕煌曦回到鳳儀宮中,恰遇上殷玉瑤正令眾人擺膳,清清爽爽一桌子菜,看得燕煌曦食慾大動,當下顧不得其它,拿起箸子便吃將起來。
殷玉瑤也不責他,自己洗了手,親自盛了羹湯放到他面前,口吻柔和地道:「慢些兒吃吧,小心嗆著。」
「咯——」她不說還好,她一說,燕煌曦一顆肉丸子卡在嗓子眼裡,兩腮上的肌肉一鼓一鼓。
「都讓你別急,還急。」殷玉瑤生嗔,走到他身後用手一拍,復端起湯碗,遞到他唇邊,就著她的手,燕煌曦大口將一碗湯喝完,把那肉丸子生嚥了下去,看著殷玉瑤傻笑,「還是夫人有辦法。」
瞪了他一眼,殷玉瑤拿著空碗走開,心知他定然又在與自己開玩笑——這傢伙最近總是這樣,愛擺弄些小磕絆出來讓她操心,他卻背地裡稱之為夫妻情趣。
有時候心情好,她理他一理,心情不好,愛理不理,那時燕煌曦便知曉她在鬧脾氣,自然就很乖覺了。
這些小情節,都是她「婚前」不曾想過的,只怕外人也未必想像得出,他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偶爾還有這樣「癡傻」的行為中。
可這個聰明絕頂的男人,他真是癡傻嗎?
或許吧,但是他的癡傻,今生今世,唯有她看得見。
就如她的溫柔似水,也越來越只在他面前展現,而在人前,她漸漸地學著做一個堅強果決的皇后,雷厲風行,精明幹練,除非……除非是他出了事,她才會感到,那一絲絲,屬於女人的悲哀、柔弱,與無奈。
但是殘酷的世事啊,終會將這個女人推上絕頂峰巔——
殷玉瑤,趁著他還在,好好地幸福,你們的幸福吧……
雖然我的心中,難免有時悲哀,可也無力阻止,命運的車輪轟轟往前碾壓——
悲傷會被壓過去,絕望會被壓過去,可是幸福與快樂,也會被壓過去,沒有任何人的人生,會一世錦安。
一世錦安,那僅僅,只是個不真實的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