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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志未酬君已逝 第272章 :倉頡王子 文 / 自由精靈

    第272章:倉頡王子

    荒原寂寂。

    冷月孤懸。

    一匹白色的馬兒,馱著英姿颯颯的女子,慢慢地走著。

    行走在這毫無人煙之地,她的心情,反倒格外地沉寂下來。

    容心芷,實在是女子中的一個異數。

    無論身處富麗堂皇的宮廷,還是清苦至極的兵營,抑或像此刻這樣一望無垠的野地,她的心境,也無多少改變。

    她是個有主見的女子,對於身邊的人和物,皆有自己的判斷,不盲從權威,也不過多依賴別人,她的身上,有著和赫連毓婷同樣出色的堅忍,卻沒有赫連毓婷的貴氣崢嶸,無論是處低還是站高,她始終是淡然的。

    化妝潛入倉頡,與皇上所說的暗人聯繫,盡可能在倉頡內部引發動亂,此事辦起來,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其實到現在為止,她都不是很確定,為什麼皇上,一定要指派她來?

    不過,既然君王有命,她……無有不從。

    她是軍人,服從軍命乃是天職,還有……還有什麼呢?或許,內心那份隱隱的期待,連她自己都說不明白吧?

    這片荒原,卻不如她想像的那麼遼闊,天快亮時,已經隱約可以看得見,前方散佈的帳篷。

    容心芷勒住了馬韁,凝眸仔細觀察著,只見幾名婦女從帳篷裡走出,手提瓦罐,似乎,是去打水。

    難道,這些帳篷裡住的,並非兵士,只是尋常百姓?

    略想了一想,容心芷翻身跳下馬背,牽著韁繩向一名看起來甚為樸實的婦女走去。

    「阿索,」揚起淺淺笑漪,容心芷用純正的倉頡話喊道,「請問這離睿格還有多遠?」

    婦女停下腳步,轉頭注目於她,報以一笑:「從這裡朝著聖冠升起的地方,再走三百里就是。」

    「多謝阿索。」容心芷抬起左手,放在胸前,行了個禮,然後目送那婦女離去。

    聖冠升起的地方,亦即西方,如果不懂得倉頡習俗,是不太能聽懂的。

    容心芷早年跟著父親,在燕國沿邊一帶,多多少少都停駐過,對於倉頡、也牧、流楓、黎國、大昶等的風俗乃至民言,都所知甚詳,這也是燕煌曦決議啟用她的一個原因。

    朝西方的曠原看了一眼,容心芷再度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金晃晃的陽光灑滿大地——期格索——紅彤彤的花朵開滿山崗——期格索——英俊的阿哥馬踏流雲——期格索——漂亮的姑娘長髮飛揚——相會喲相會喲,且把古老的情歌來唱響——」

    後方,卻有倉頡婦女熱切的歌聲遙遙傳來。

    容心芷那顆冷寂的心,忽然躥起一絲火苗兒,然後辟辟啪啪地燃燒起來。

    她呵,她一生的青春呵,居然比不得這草原女子,來得灑脫自在。

    雙眸微闔,有清盈盈的淚珠兒,從臉頰上靜靜淌落,卻被晨風輕輕地,輕輕地拂去……

    再睜開眼時,卻見滿眸紅彤——這冬日的天空,竟燃燒起難得一見的火燒雲,給曠廖的原野憑添了幾分生機。

    一想到也許不久之後,這美麗的原野或許將被戰火焚荼,容心芷心中竟不由一陣微痛,抽生出一絲絲罪惡感……

    努力地搖搖頭,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繼續朝前走去。

    沿著這片遼闊的原野,她一直向前,向前,再向前,在第二日傍晚,終於到達了睿格,也即倉頡王地。

    倉頡,算是個半遊牧,半農耕的部族,雖然在一部分有識貴族的倡導下,向流楓、大燕、大昶等國學習了禮儀制度,但畢竟民風未化,所以這王地也不曾建都,不過是多搭了些寬大的帳篷而已,更沒有巡防城衛之類的,容心芷一身倉頡女子服飾,牽著馬混入人流,竟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沿途行來,隨處可見倉頡騎兵的身影,但與一般民眾相處,卻甚是和諧,百姓們做買賣的做買賣,喝酒的喝酒,景象熱火朝天,似乎並不為邊境正在發生的戰事感到煩難。

    容心芷對倉頡族雖瞭解,但從不曾如此深入其腹地,眼前這「異國情調」,倒是大大削弱了她心中的淺愁,一時女子性情復甦,不禁掏出銀子來,買了兩件小飾物,如尋常倉頡女子般,隨意掛在腰間。

    及至正午,太陽漸漸高昇,她腹內飢渴,便隨便找了間邊鋪,要了碗馬奶酒,並麥麵餅,慢慢地吃喝著。

    「嗖——」

    不知何處,忽然一支短矢射來,直奔旁邊一個懷抱小孩兒的婦女,容心芷雙眸一跳,下意識地便伸出手去,硬生生抓住矢翎,阻止其去勢。

    婦女嚇得臉色慘白,懷中孩子默了一瞬兒,也放開嗓子哭嚎起來。

    容心芷皺著眉頭,將箭矢隨意放在桌上,正想付錢走人,眼中的光線陡然一黯,耳邊響起把沉穩有力的聲線:「阿妮,好身手。」

    隨手將一塊碎銀放在桌上,容心芷起身便走——她此次身負重任,絕不能有所差池,如果不是看在一條人命的份兒上,她是絕對不願令自己暴露的,現在,唯求速速脫身了事。

    走出一程,她隱約覺得不對,遂立住腳往後看去,卻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

    容心芷沉了臉,英氣的臉龐上浮起層淡淡薄霜:「這位阿布,意欲何為?」

    「我叫那奴巖,不知阿妮名姓?」

    男子倒是直接,劈頭自報家門。

    容心芷卻是大大一震——那奴巖?倉頡王子那奴巖?

    她此次潛入倉頡,很大程度上,就是要挑起那奴巖與那奴奔之間的矛盾,讓他們耽於內鬥,無暇他顧,不曾想剛剛踏足睿格,便遇上了這號「目標人物」,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一向冷靜的女子不由沉吟起來。

    「阿妮?」見她不答言,那奴巖踏前一步,黑色的豹眸中閃爍著興奮的銳芒。

    「琪雅。」容心芷心中一緊,毫無意識地吐出兩個字來——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英氣勃發的男子,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什麼?」那奴巖故作沒有聽清,又踏前了一步。

    「我叫琪雅!」扔下這麼四個字,容心芷轉身便走,飛快地沒入人群之中。

    「喂——」那奴巖朗烈的笑聲自背後傳來,「像太陽花一樣的阿妮,我們會再見面的!」

    容心芷心如鹿撞,幾乎是腳不沾地逃走了。

    逃。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逃,為什麼是逃。

    倉頡男女的情感一向大膽而外露,這她是知道的,不過卻不太能適應。

    那奴巖……她實在沒有想到,傳說中的倉頡王子,竟是如斯模樣——沒有大燕男子的矜持(或者說是文弱),也沒有大燕男子的狡獪(或者說是虛偽),更沒有大燕男子那種說不出來的,讓人不舒服的東西,他們活得大膽而自然,跳蕩而不羈,卻恰好隨了她的性子,讓她情不自禁生出份親切感。

    更讓她意外的是,他身上,竟然也沒有尋常倉頡男子身上特有的,動物膻氣,而是帶著股草原獨特的馨香,就像一匹朝著陽光奔跑的千里馬,更或者,是伏在草叢裡的,長滿黃金鬃毛的雄獅……

    天啊天啊!容心芷禁不住重重地用手錘了錘自己的腦門兒——為什麼一路走來,想的竟然都是那個只見過一次的陌生男子?他們明明初次相逢,為什麼卻有一種莫明的知遇之感?彷彿他們天生,就是同一類人?

    直到衝至空曠無人的河畔旁,容心芷被攪亂的心湖方才慢慢地平靜下來,看著河水中自己紅撲撲的臉龐,她不禁生出絲惱恨之意——容心芷啊容心芷,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胡思亂想乃是一個細作最大的禁忌?這樣的你,要如何去完成,皇上交託的重任?

    強令自己平伏心緒,她方才折轉身,慢慢地,慢慢地朝人煙密集處走去……

    ……

    已經是第三天了。

    葛新立在窗前,滿眸憂慮地望著漆黑的夜空。

    冷風陣陣灌進,鑽入他樸舊的衣袍裡,他卻渾然不覺。

    房門「吱呀」一聲響,葛新倏地轉身,對上雙寒光內斂的眼。

    「你——」只說得一個字,他便瞧出他情形不對,趕緊上前將他扶住,壓低了嗓音道,「要緊麼?」

    單隴義擺擺手,喉嚨裡咯了一聲,方才道:「扶,扶我去榻上。」

    葛新依言,將他扶至榻邊,單隴義二話不說,就勢躺下,不停地喘著粗氣,一張臉透著駭人的青白,捂在胸前的指縫間,隱見血跡。

    「我去找人。」葛新轉身欲行。

    「不——」單隴義嗓音低弱地將他叫住,「我的傷……不礙事,只是失血過多,休息些時日便好,你且過來,我,我有話問你——」

    葛新折回,立在榻邊,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是,是飛雪盟……」不意單隴義突地吐出一句話來,倒好似平地一聲驚雷。

    他死死地看著葛新,眸中卻有清澈的了然:「不是泰親王,也不是倉頡,是飛雪盟……也不是飛雪盟,到底是誰?」

    他說著,眼神慢慢變得空洞:「我只看到那個人的影子,隱在黑暗裡,模模糊糊的一團,像深重的霧氣……」

    葛新捏緊了拳頭,掌心微見薄汗——單隴義居然真找到了對方的落腳處,還——這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他讓皇帝不要焦急,放長線以釣大魚,可倘若釣出來的是條巨王鯊,只怕其結果孰難預料。

    「我知道了,」單隴義忽然探出手來,緊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你知道,皇上也知道,皇后卻不知道……」

    葛新不答話,只是微微點頭,然後唇際緩緩浮出絲苦笑,像如釋重負,又像是嘲諷:「現在,你也知道了……」

    單隴義倏地抿緊了雙唇。

    葛新盯住他的雙眼:「怎麼?你後悔了?」

    半晌,單隴義搖搖頭,卻緩緩地,緩緩地抽回手去,睏倦地閉上雙眼。

    「如果沒有十成把握,貿貿然招他出來,只會引來無窮禍患,」葛新的嗓音有些冷,「所以,如何回復皇后娘娘,你自己思慮清楚吧。」

    「那麼,百姓呢?」單隴義想起什麼來,強撐著坐起,兩眼外突——藍雨兒那雙汪汪的淚眼,至今仍然在他的腦海裡不住地晃動著,倘若繼續任由情形發展下去,那福陵一郡的百姓該怎麼辦?

    「此事我會處理,你不必費心。」葛新硬邦邦地答道,言辭間竟是半分面子不給。

    「處理?」單隴義一聲冷笑,「拆東牆補西牆?還是靠你葛大人種幾畦菜填補?」

    葛新聞言,不由動怒:「此系我福陵郡務,不勞單大人降問!」

    單隴義分毫不退,針鋒相對:「你葛大人是死是活,我單隴義絕無興趣過問,可是絕不能任由滿郡百姓生遭惡人塗毒……」

    言罷,他重重咬牙:「我知道,這干係葛大人擔不起,單某雖不才,願以一區區薄軀,慨赴國難!」

    「你要做什麼?」葛新不由瞪大了雙眼。

    重重地哼了一聲,單隴義閉上雙眼,再不言語,只是那唇線,抿得跟刀鋒一般地直。

    話不投機,葛新看了他半晌,本欲再勸,可瞧他神情,知其意難改,只得深深歎了口氣,搖搖頭,折身離開了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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