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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志未酬君已逝 第281章 :後生可畏 文 / 自由精靈

    第281章:後生可畏

    「不過,事實到底如何,卻也難說。」見燕煌曦微有不悅之色,殷玉瑤轉而言道,「我瞧心芷也不是個隨意更弦易張之人,尤其是對待情感之事。」

    燕煌曦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對於世間女子的心思,他實是極少去琢磨的,一則本身事多,二則,除了眼前這一個,他也幾乎不將其他女人放在心上,對容心芷的關注,已算例外。

    「那奴奔初即王位,倉頡國內必有一番動盪,我們大可趁此機會,先解決福陵郡之事。」殷玉瑤話鋒一轉。

    「這倒是,」燕煌曦微微點頭,眸中隱有笑意,「瑤兒的心胸氣度,如今愈發地開闊了。」

    殷玉瑤卻搖搖頭:「前日葛新所議三弊,想來皇上定然還記得,若想使得四鄰賓服,邊境安寧,這內憂卻不能不顧……也不知道,葛新在集賢館,教得如何?」

    「要不,咱們去瞅瞅?」說到葛新,燕煌曦也不由來了興致。

    「瞧瞧也好。」殷玉瑤點點頭——要想根除三弊,可謂是千頭萬緒,單靠燕煌曦一人,或者單靠他們兩人,甚至朝中一應文武官員加起來,也是不夠的,朝廷必須延攬更多的人才,方能實現燕煌曦心中那個龐大的治國構想。

    太平盛世。

    這是他們期待已久的,從燕雲湖上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共同的夢想,由模糊漸至清晰,無論是攜旨至西南軍大營,號令起兵,還是前往流楓請求和親,抑或是後來滅黎亡昶,甚至是後來聯合流楓、金淮、陳國,共伐雲霄山,看似不相關,其實,都只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治。

    外服四邦,內安天下。

    這才是燕煌曦真正想要的。

    而她,不過是在相見的最初,便看清了他的那顆心,從此之後誓死追隨,雖九死而不悔。

    帝執天下,後為溫輔,相得益彰,萬世稱頌。

    對於這樣的格局,她顯然是安之若素的,只是,只是世事總難盡遂人意罷了。

    集賢館。

    這是一座坐落於浩京北郊的建築。

    館外種著叢叢修竹,並不顯眼的門坊上,懸著燕煌曦的親筆題書:集賢館。

    這裡原是進士們初及第後,繼續修習、撰寫文章之地,如今卻成了新登科士子研習經典的所在。

    燕煌曦與殷玉瑤皆是一身常服,並未大排鑾駕,像尋常人一般隨興而來,還未進內院,便聽得裡邊傳出一陣激烈的爭吵之聲:

    「若大開經商之風氣,若民間人人皆重利,必然敗壞仁義道德,民尚利,必不肯安於本業,徒增憂擾……」

    「夏濟兄此言差矣!自古以來,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君子固窮雖是美德,但若將天下人都當成君子,那卻是癡人說夢!世間熙攘,皆為利來,此乃事實,夏濟兄難道可以否認嗎?」

    「我還是堅持,治國應以仁德教化為先,使民安其位,樂其業……」

    「倘若民不富足,上不足事父母,下不足以育子女,如何安其位樂其業?」

    「……好利必然疏德,輕義必然不仁,豈不聞『慈不帶兵,義不行賈』?況經商一途,自來為我讀書人所不恥……」

    燕煌曦停下了腳步,靜靜地聽著。

    殷玉瑤也停下了腳步。

    從此番對話裡可以聽出,定然是士子們對葛新「大倡經濟」一事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自大燕建國以來,除太祖高宗重軍功輕文治外,第三代君王便開始文武並修,所以燕國繁盛,然而由於皇室內部分支太多,故而紛爭不斷,也曾出現蕃王之亂、地方武裝勢力割據等情形,直到燕煜翔,方才以極其鐵腕的中央集權方式,將地方上的軍政、財政、民政統一至皇帝一人手中,外設丞相、六部、御史台、還有樞密院,使得這個龐大的國家按照有理有序的方式開始動作。

    然燕煜翔一生功績,卻終是敗在後宮之亂上,雖不足為外人道,史書亦無記載,但燕煌曦自己卻是清楚的。

    十年之前韓貴妃、九州侯二人作亂,扶燕煌暄為帝,國政陷入一片混亂,雖然只有短短半年,但帶來的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再則燕煌曦登基之後,政局依然非常不穩定,邊患、民變、稅苛、天災……可謂是焦頭爛額,他自己亦非從小接受儲君教育,才接手這個龐大的國家時,未免顯得稚嫩,若非鐵黎與洪宇二人,以及朝中能臣傾力輔佐,只怕難有今日之局面。

    後來又有了殷玉瑤,她之才幹,較之燕煌曦並不遜色,而更顯公允,識人、用人、以溫和謙沖御下,以仁德慈心治政,該寬時寬,該猛時猛,顯出一種渾和自然之風,大有包容天下之姿態,即使是燕煌曦,面對她的才能,也常常暗自驚心。

    此際,兩人在窗外立定,不由對望向彼此。

    是重利提倡經濟,還是重義提倡仁德,這的確是個極大的問題。

    殷玉瑤豎起兩根手指。

    燕煌曦心內一動,已然有了主意。

    舉步走到門邊,燕煌曦抬手,叩響緊閉的門扇。

    室內的爭吵聲停止了。

    「吱呀」一聲,門扇打開,卻是葛新,看到屋外的兩人,不由一怔,正待曲膝跪下,卻被燕煌曦伸手止住:「師者為大,卿不必如此。」

    葛新很快收起驚色,側身退到一旁,恭迎燕煌曦與殷玉瑤入內。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

    士子們站到座位邊跪下,齊齊衝著帝后拜倒。

    「愛卿們平身。」燕煌曦臉上難得帶著親和的笑意,「適才朕在外邊,聽得這裡熱鬧非凡,大家有什麼想說的,繼續暢所欲言吧。」

    皇帝雖開了尊口,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又怕言語上犯了禁忌,招致飛來橫禍——雖說言者無罪,但若因清議得罪聖駕,誤了將來仕途,卻也不是這幫讀書人願意的,畢竟,他們千里迢迢來到浩京,其根本用意,是想謀個出身。

    燕煌曦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遊走一圈,心下明白了兩三分,遂言道:「眾位愛卿將來都是要進朝廷做官的,難道到了大殿之上,也是這般畏首畏尾嗎?既如此,不若回家躬事耕織,何苦讀這聖賢之書?既讀聖賢之書,便該為國為民效力方是正道,如何卻因一己福禍,而置天下百姓於不顧?」

    他這一番話,說得眾士子大為汗顏,當下便有一白袍青年出列奏道:「皇上所言甚是,學生受教,適才……葛講學提出經濟利民一事,士子們各持己見,故而爭論……」

    燕煌曦臉上再次綻出微笑:「未知爭論之結果如何?」

    「相持難下。」

    「嗯,」燕煌曦點頭,「那麼,倡利者,請站左邊,倡義者,請站右邊。」

    士子們衣衫拂動,很快分為兩列,殷玉瑤凝眸望去,卻見倡利者竟只有三人,而大部分士子,皆在倡義之列,再有一人,不居任何一派,坦坦然立於正中。

    燕煌曦的目光轉了轉,最後落到正中那人身上:「爾乃何人?」

    「學生是辛州郡懷德縣人氏,姓魁,名似道。」

    「魁?這姓倒是少見,你為何單單站在中間?」

    魁似道抬頭,看了燕煌曦一眼,方拱手道:「未知皇上,可容學生實稟否?」

    「這個自然。」燕煌曦頷首。

    「未知皇上,可否不見罪於學生?」

    這人——要求倒是忒多,燕煌曦不由略挑了挑眉,旁邊殷玉瑤伸過手來,輕輕將他摁住。

    「朕,從不以言罪人。」

    「如此,學生敢大膽言矣,方今天下,民生困苦,皇上欲興教化,而遲遲難落到實處,皆因民不富足,不富足,故輕詩書,若使民知禮儀,必須先殷其家,故倡利乃是首要。」

    燕煌曦輕輕點頭,嘉許道:「繼續說。」

    「然大燕貧瘠已久,只能先讓一部分有能力經營實業者先富足起來,才可帶動其餘大眾改善其自身之處境,但又不能使民過富,須得以一定的稅賦之策約之,放還部分利益返之民眾。」

    這論調倒是新奇,且不說燕煌曦之前聞所未聞,便是旁邊的葛新,也不由暗吃了一驚!

    先富論!

    稅衡論!

    這卻是哪裡冒出來的人,有如斯大膽的想法與主張?

    燕煌曦的大腦開始急速運轉起來,他本是個聰穎至極之人,開始聽著覺得難以接受,不過消化起來卻也極快。

    「魁似道?」他抬頭,目光凜凜地注視著這個年輕人。

    「學生在。」

    「以你之言,現下之國策,應當倡利了?」

    「非也,」魁似道侃侃答道,「必須——義利並重。」

    「如何並重法?」

    「先以國家扶助有才能之人大興實業,豎立相應之典範,使民為效,同時以相應的法律條例,約束商人的行為,使之不能恃富生事,恃富為驕,簡言之,民雖富,卻必以國為先,民即富,須以民為念,要讓商人們懂得,他們能富,雖是己之力,也是國之功,如之,致富者必不敢忘聖上之恩德,也願心存善念,扶助其他的人,使整個燕國走向繁榮富足。」

    久久地看著這個年輕人,燕煌曦沉默無言。

    整個室內也沉默無言。

    魁似道眼中閃爍著理想的光芒,略帶三分激動地看著上面這位威嚴的帝王。

    其實這番話,他藏在心中已有數年之久——他雖長於偏僻之地,卻熟讀經史子集,對於時弊民政,又看得無比清晰,身懷報國之志的他,一直沉心研究,如何才能真正行之有效地「經世濟民」,最後得出這樣一套屬於他自己的新奇理論,卻始終得不到任何的支持與認可。

    誠然,這在一直倡導「禮義仁孝」的大燕國,他這番論調,聽起來確實是驚世駭俗的,一旦實施起來,引起的變動實難想像,即使是他本人,也無把握,能夠將其貫徹到底。

    今日,能讓他當著這位大燕國最高當權者,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已是無比開懷了——至少,這世界上有一個人聽到了他的聲音,至少,這世界上,有人理解了他的「怪僻」。

    葛新也震撼地看著他這位學生,萬沒料到自己的「倡利」之說,居然能引出來這麼一篇「典故」,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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