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志未酬君已逝 第280章 :意想不到 文 / 自由精靈
第280章:意想不到
應當說,是上天幫了容心芷,也幫了那奴巖,亦或許,是那奴巖命不該絕。
緊隨那奴奔的親軍之後,豹韜軍也很快殺了過來。
整個王帳陷入徹底的混亂,反倒讓容心芷有機會帶著那奴巖脫身。
幸而她素慣軍旅,力氣比平常女子大上多倍,馱著一個如此高大的男子行路,雖然吃力,但並不艱難。
及至離開王帳,選了個荒僻的所在,容心芷將那奴巖放在地上,整整繚亂的衣衫,探出頭去向四下瞧了瞧,恰好瞅見兩名虎韜衛的士兵朝這裡走來,心內頓時一動,順勢將地上兩枚石子踢出去。
石子在空中劃出呼嘯的風聲,兩名士兵聞得,目光當即一凜,口內喊了一聲「誰」,爾後「唰」地抽出腰刀,朝容心芷所在的方向奔來。
側身閃進暗影裡,容心芷剛欲悄無聲息地退,後腦上忽然重重挨了一記。
「你——」她回過頭,震驚無比看了那個瞳色湛冽的男子一眼,帶著極度的憤怒,軟軟向後仰倒。
那奴巖穩穩地接住了她,眼中的神色,卻透著幾許茫然——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為何會出手。
在容心芷背起他,逃出王帳的剎那,他便已經醒了,只是出於一種好奇,他沒有出聲,任她帶著自己一路奔走,最後將他放下,在她準備離去的剎那,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不盡的恐慌,所以他,乾脆而果決地做了一件,在他自己想來都匪夷所思之事。
「王子——」兩名士兵已經發現了他,疾步走到他跟前,拱手而立,視線掠過他懷中那容顏庸常的女子時,都不由閃過絲訝異。
「其他的人呢?」那奴巖嗓音冷沉地開口。
「都被虎韜衛打散了。」
「設法找幾匹馬來,我們立刻離開睿格。」
「王子打算去哪裡?」
「達雅山。」
兩名士兵的目光微微一顫。
「你們若是不願意,可以留下。」那奴巖口吻輕淡,沒有一絲一毫的責怪之意。
「願誓死追隨王子!」
只是短暫的遲疑後,兩名士兵便抱拳於胸,鏗鏘有力地道。
「好兄弟!」那奴巖伸出右手,重重在他們肩上拍了一記。
「王子請稍待,小人這就去尋坐騎。」其中一名士兵言道,轉身離去,未幾牽著三匹馬走回。
「王子,這女人……也要帶著上路嗎?」另一名士兵看著那奴巖臂中的容心芷,雙眉微微蹙起。
「當然。」那奴巖毫無表情,抱著容心芷走到馬旁,伸手拽住韁繩,強忍身上痛楚,翻身上了馬,然後將容心芷拉上馬背,緊緊地圈在胸前。
「駕——」隨著幾聲低呼,三匹戰馬御風而去,不消片刻便離開了睿格。
好冷!
感覺就像被拋在冰天雪地之中,容心芷秀眉緊蹙,不禁挪了挪身子,朝「火源」處看去。
火源?
這感覺,好古怪啊——
輕顫羽睫,她緩緩睜開眼,只見一堵肉色的牆壁,正橫擋在面前。
牆壁?
「呼」地一聲,她猛然坐起,前額卻重重撞上某人的下巴,但聽得「嗷」地一聲痛叫,接著響起個粗沙的聲音:「女人,你幹什麼?」
「你——」容心芷從他懷中抽出身來,顧不得當下情狀,怒睜兩眸,「那奴巖!我好心救你,你卻暗下狠手,是大丈夫所為嗎?」
那奴巖扯扯唇角,居然沒有發火,反而帶著絲興趣濃厚的笑,像隻狼一樣盯著她。
容心芷渾身毛髮豎立,又往後退了退——每次這個男人靠近,她都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此際她的心中更是充滿懊惱,暗罵自己多事,當時任他死在王帳裡,不就得了?
「不裝了?」
那奴巖說出來的話,卻往往出乎她意料。
「呃——」容心芷腦海裡剎那空白,繼而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在倉頡,沒有哪個奴婢,敢直呼王子之名,她剛才那一聲憤怒的叫喊,卻暴露了她自己。
掩無可掩,藏無可藏,容心芷反倒整個冷靜下來:「我的確不是奴婢,那又如何?」
「那麼,你是誰?琪雅?還是——大燕細作?」那奴巖雙手環胸,冷冷吐出一句話來。
容心芷雙眸一顫——這個男人,居然比她所以為的要聰明。
「我不會告訴你我是誰,所以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哦?」那奴巖挑起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第一,殺了我;第二,放我走。」容心芷的嗓音,透著微微的泌冷。
那奴巖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卻愈發地深了。
這樣的女人,他生平未見。
冷靜、沉著,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豁達與不羈,倒是與爽性的倉頡女子,有著幾許類似。
「如果我兩者都不選呢?」
容心芷抿抿唇,沒有答話,眼角餘光朝四周睨了睨,在心中細細地計算著,從什麼樣的角度出擊,能夠打倒這個男人,抽身離去。
對方卻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慢悠悠地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什麼?」
「這裡,」那奴巖轉頭也往四周看了看,「是荒無人煙的格瑟高原,若沒有馬匹、糧食、淨水和嚮導,你即使能擺脫我,也只會活活餓死而已。」
只沉默了一瞬,容心芷便涼涼地笑了:「你以為,我怕死嗎?」
對上她靜如深淵的眸子,那奴巖心神一震——他很難解釋,自己此刻看到的,是什麼。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女人是柔弱的,即使倉頡女子,已比中原女子強悍太多,可在他的眼裡,還是如路邊的小草一般,哪怕一陣風吹來,就能折斷。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卻教他感受到一股極其強烈的力量,一股說不出來的,卻是綿延無窮的力量,這股力量讓她嬌小的身子看上去高大了許多,強壯了許多。
他終於決定,不再小看這個女人。
「可是我,並不想你死。」
他這麼說,帶著少見的誠摯。
「正如你不想看到我死,我亦同樣,不想看到你死。」
容心芷愕然。
這樣的狀況與情形,都絕非她能意料。
「跟我去達雅山吧,」他繼續平靜地說道,「等我帶兵殺回睿格,你如果還是想走,我絕不強留。」
容心芷沉默地看著他,心頭升起一個問號——她該相信這個男人嗎?該相信這個僅僅只見過兩面的男人嗎?
這世上很多人,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彼此之間未必有絲毫的信任,而另一些人,在見面的第一瞬間,就能產生出莫大的信任感。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本來,就是如此的神秘,和難以琢磨。
沒有絲毫的催促,那奴巖反轉開了目光,看向遠方,口中開始輕輕哼唱一首曠遠活潑,且熱烈的歌謠:
「金晃晃的陽光灑滿大地——期格索——紅彤彤的花朵開滿山崗——期格索——英俊的阿哥馬踏流雲——期格索——漂亮的姑娘長髮飛揚——相會喲相會喲,且把古老的情歌來唱響——」
……
「我答應你。」容心芷的嗓音有些飄忽,目光也移向別處,故而沒有看見,身旁男子眸中,那一閃而過的亮光。
四個人再次踏上征程,臨上馬背的剎那,容心芷轉身走到一旁,面朝東方,無比虔誠地拜了下去,心中默默地言道:
皇上,皇后,心芷這一去,難知歸期,不過,倘若那奴巖真能重整旗鼓,東山再起,倉頡內部必有一場大亂,大燕的邊境之危,或可就此解除……
她這樣想著,眸中卻有濃凝的,化解不開的憂傷。
望著那背影纖薄的女子,那奴巖心中不由漫過絲疼惜,緊走幾步,輕聲喚道:「琪雅。」
「嗯?」容心芷回過頭,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眸底淚光隱約可見。
那奴巖跳下馬背,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只是微微一怔,容心芷卻沒有拒絕,半晌吸吸鼻子道:「走吧。」
他們再次上了馬,直朝西南方而去,呼嘯的冷風掃過容心芷的臉龐,眼望著前方茫茫天際,她內心的酸楚如海浪起伏——對於那方親切的國土,她始終懷著赤子般的熱情和深切的愛戀……
……
玄方的消息到達燕煌曦手裡時,已是數日之後。
倉頡國內突生變亂,那奴奔盜取王杖,下令虎韜衛圍殺那奴巖,爾後囚那奴雷自立為王,那奴巖去向不明,容心芷同時失蹤。
帝王濃黑的眉頭緊緊地蹙著——事情演變成如斯模樣,顯然不是他能夠預見的。
那奴奔做了倉頡王,意味著大燕邊境的局勢將更加嚴峻,然而,他真正關心的,卻是容心芷的去向。
潛伏在那奴奔帳中的她,怎麼會跟那奴巖扯上關係?
「煌曦——」女子輕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呃。」燕煌曦抬頭,眸中那絲悵然,卻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是洪州那邊,又有什麼事嗎?」殷玉瑤低問。
稍一猶豫,燕煌曦還是將心中的煩難說出了口:「是容心芷——」
「心芷?」殷玉瑤微一錯愕,「她怎麼了?」
「玄方來消息說,她失蹤了。」燕煌曦言罷,將手中的紙箋交予她。
殷玉瑤看罷,卻是沉吟不語。
「怎麼?」燕煌曦瞅瞅她的臉色,「看你的樣子,卻是一點都不擔心?」
「我相信,以心芷的聰慧與膽略,足以應付所有的危機。」殷玉瑤懇切地道。
「你倒是挺瞭解她。」燕煌曦笑笑。
「我憂慮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什麼?」
「情劫。」
「情劫?」燕煌曦的表情微微凝固。
「是。」殷玉瑤點頭,「還記得那奴巖嗎?」
「那奴巖?」燕煌曦愣了一瞬,腦海裡繼而想起九年前那個,曾與自己一道,在流楓皇宮向赫連毓婷求親的年輕人。
他記得,那時還只有十七歲,只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眸子裡有著桀傲的光,卻是火爆性子,極為沉不住氣,不知這九年過去,他——變成如何模樣?
「你的意思是——」他卻是有些難以置信,「容心芷會和他?」
「世間情緣之事,向來無人能作得準,即使是夫妻,能夠一生偕老的,也不為多,更何況納蘭與心芷,本就無分定……」殷玉瑤平靜地說著,語聲再和緩自然不過。
「如此說來,豈不是我拆散了他們?」燕煌曦眸中不由閃過絲懊惱——早知如此,說什麼也不會令容心芷潛入倉頡,沒能引出納蘭照羽不說,反而不定要白白折損一員女將,倘若那奴巖真擷得容心芷的芳心,他大燕國可是虧大了,以容心芷之才,要輔佐那奴巖成就一方霸業,想來是不難的。
殷玉瑤揣度著他的心思,不由抿唇暗笑——這些大男人啊,有時候難免過於自信,覺著可以把一切控制在手裡,其實這世間,又有誰,真能控制得了誰?
控制得了一時,難道,還控制得了一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