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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志未酬君已逝 第288章 :銘記一生 文 / 自由精靈

    第288章:銘記一生

    吏部尚書陳桀已在明泰殿外來回走了七八次。

    各州各郡遞上來的,大小官吏們的辭呈,幾乎堆滿了整個吏部,郡守們或擅離職守,或消怠罷工,使得整個大燕國的運轉幾乎停滯。他陳桀饒是精幹異常,也只有一顆腦袋兩隻手,是顧應不過來的,今兒早起,途經巡防司衙門,發現外面排滿了百姓,或拖兒帶小,或呼呼喝喝,巡防司衙門的差役們幾乎喊啞了嗓子,人潮還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往裡擠。

    他悄悄兒閃在一旁,找人問了,方知這些百姓都是外面來的,道說太淵、瑞平、青芫三郡的父母官們,關了衙門不坐堂治事,百姓們不得已,這才越級上告,於是從各地蜂湧至浩京。

    這還了得!陳桀心中暗叫糟糕,當下匆匆取道直奔永霄宮,在值房處取筆墨紙硯草就一道奏折,火燒火燎地趕往明泰殿。

    他要阻止皇帝。

    哪怕是拼上性命。

    再這樣搞下去,好不容易興起的承平之治,眼見便會毀於一旦。

    可是當真面對明泰殿那緊閉的殿門,他卻又猶豫了——畢竟,皇帝的性子如何,他心裡無比清楚,若是貿然闖宮,不定沒看到皇帝,自己先被侍衛斬於刀下。

    「陳大人——」一聲呼喚自旁側傳來。

    陳桀轉頭看去,但見戶部尚書潘辰仕、工部尚書蔡善正聯袂而來,兩人的臉也均是黑得如鍋底一般,一副焦慮異常的模樣。

    「兩位,」陳桀上前拱手,眼睛往明泰殿的方向瞟了眼,「可也是為改制之事而來?」

    潘辰仕和蔡善一齊點頭,相顧著歎了口氣。

    「皇上只是一味令掌案太監傳出詔書,強令各部推行,壓根兒不管外面的情況如何,只短短數日內,便誅殺官員三百七十二名,各方震動,官員們為保身家性命,可謂是花招百出,或賄賂上官,或私藏家資,或攜眷逃遁,甚至有不惜殺人滅口乃至栽贓嫁禍……我真不知道,皇上這麼做,到底用意何在?」蔡善滿臉憂心忡忡。

    「不僅如此,」潘辰仕接過話頭,「上有作,下必效之,各地縣衙、府衙,多有吏差們碌碌廢事,置百姓們死活於不顧,搶-劫、燒殺,甚至淫-人妻女者,數不勝數……」

    「唉——」三人相顧歎氣,可望著那緊閉的宮門,到底沒有勇氣上前叩闕。

    「光——」

    就在三人躊躇不前之時,明泰殿的大門忽然打開,雙眼通紅,滿腮鬢鬚的燕煌曦大步走出,形容倒與廟裡的鍾魁有三分相似。

    「參見皇上。」

    「參見皇上。」

    三人匆匆斂衽拜倒,心中卻如無數面小鼓通通蹦響。

    「平身吧。」燕煌曦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大步流星直往乾元殿,口內同時發佈命令道,「安宏慎,傳六部所有官員到大殿集合,傳葛新,傳魁似道,傳單延仁!」

    「是!」安宏慎亮聲答應著,一溜煙兒跑開了去。

    潘辰仕三人對視一眼,心中一派驚疑不定——難道說,對外面的局勢,皇上已經有主意了?

    乾元大殿。

    燕煌曦升座,少頃,洪宇、鐵黎,並六部官員魚貫而入,葛新等三人在最末,入得殿來,在階下屏息而立。

    「謝元光!」燕煌曦的聲音如驚雷炸響,「命你持尚方寶劍速出浩京,沿太淵一路向南,路遇擅離職守,卷款逃遁的大小官員,就地格殺!」

    「葛新,命你出任吏部左侍郎,攜集賢館所有學生出京,外放各地郡守,令其治事,凡才幹優長者,一年後即調入六部正堂任事!」

    「劉天峰,命你率領五千禁軍隨謝、葛兩位大人一起出京,保護其安全,若遇流寇、瀆吏,當即拿下,視情節輕重便宜行事!」

    「韓玉剛,命你率領五萬禁軍,出浩京北門,沿途設置關卡,安撫流民,整飾秩序!」

    「冉濟,命你前往三山大營,領十萬大軍,出浩京西門,與韓玉剛同任!」

    「賀蘭靖,命你率二十萬護鳳大軍,沿浩京東線,與韓玉剛同任!」

    眾臣屏神凝氣,靜靜地聽著皇帝的命令,同時心中均不由齊齊鬆了口氣——原來,皇上真的是早有準備,先快刀猛藥齊下,斬其根洩碎其垢,然後以果決剛斷之力,掃除流污,力求肅清陳痾,如此一來,大燕官場沉積數百年之久的痼瘤,可謂一朝根治,倘若劉天峰等人處事相宜,這場驚天之變,說不定真能泰然渡過。

    「眾愛卿,」燕煌曦威嚴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可還有何事進奏?」

    猶豫了小片刻,陳桀仍然出列奏道:「集賢館眾士子不過百餘名,而今各地官員十去六七,差額巨大……」

    「那正好,」他話未說完,卻聽上頭的皇帝冷冷一笑,「朕正沒法子剔掉這些光吃皇糧不辦實事的傢伙,他們如今自己捲了鋪蓋,倒是頗合朕之心意,這天下之事,若真心傾力為之,百十人即可,若不傾力為之,縱千人萬人又有裨益?」

    陳桀默然,背後不由冒出層冷汗,側著身子退了下去。

    「鐵黎洪宇二人留下,餘者退至勤思殿候旨。」皇帝又道。

    眾臣們互相交換了個眼色,躬身施禮後退下。

    燕煌曦站起身來:「兩位太傅,請跟朕來。」

    進得後殿暖閣,燕煌曦立定身形,目光灼灼地看住鐵黎與洪宇二人:「朕讓你們辦的事,如何了?」

    「已經妥當。」洪宇與鐵黎一齊拱手。

    「嗯。」燕煌曦點點頭,反剪雙手,來來回回地走動著,不再說話,洪鐵二人也沉默相陪,殿中的氣氛一下子冷滯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宏慎忽然滿頭大汗地衝進來,口內喊道:「皇上,北面忽起烽煙!」

    「來了!」燕煌曦非但不覺意外,黑眸中反而閃過一絲迅捷流光,就像是潛伏在草叢中的獵豹,聞到了獵物的氣息。

    「來了。」鐵黎和洪宇對望一眼,心中也默默言道,他們的表情,卻比燕煌曦凝重許多。

    縱觀整個大燕朝廷,真正知道燕煌曦這一場「滔天變革」意圖所在的人,大概只有葛新、單延仁、鐵黎、洪宇四人。

    清除冗吏,只是他表面上的目標,而將一切攪渾,打亂對方在大燕國內的大局,甚至逼迫對方主動現身乃至出擊,才是他想看到的。

    段鴻遙,你想潛伏在暗地裡慢慢做大,朕,偏不給你這個機會!

    鳳儀宮。

    靠坐在軟榻上,殷玉瑤雙眸微垂,心中卻是暗潮洶湧——關於前朝的動靜,她並沒有刻意去打聽,但是那些風聲,卻從各個方向如浪滔般朝她撲襲而至。

    她的夫君,她這一生最愛的男人,此刻正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她不知道他是否能贏,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安靜地等在這兒,就像很多年以前,緊緊揣著那一紙傳位詔書,趴在飄搖的小船之中,等待著他歸來……

    時光已然很遙遠,但情形卻何其相似——他們的感情,和大燕國運緊緊相連,大燕是他們的,他們也是大燕的,若是沒有了大燕國,又何來他們幸福安寧的家?

    有時候,她也不禁幽幽地想,如果他不是君王,那該有多好,她可以陪著他,像世間任何一對尋常夫妻那樣,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以相對著攜守一生,就像,就像呆在桃花源裡的那三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棲……

    但她更清楚,燕煌曦不是那樣的男人,他是九天雄鷹,他是滄海游龍,他是注定了要有一番大作為的,哪怕是為了心中那個夢想,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正因為他在所不惜,所以她也奮不顧身——倘若注定要犧牲,她寧肯被犧牲的那個人是她!她不要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她不要再忍受他徒留背影給自己的淒清!

    晶瑩的淚珠兒沿著臉龐緩緩淌下,心中有細碎的傷,一絲絲綻開,滲出細細密密的血滴……

    「母后——」一隻小手撫上殷玉瑤的面頰,動作輕柔無比地拭去她的眼淚。

    殷玉瑤睜開了眼,對上兒子黑漩的雙眸——這是她和他的兒子,有著一雙和他父親同樣桀亮的眼睛,更有著和他父親一樣的堅韌。

    堅韌。

    他才只有五歲啊!

    另一種酸楚與悲傷,替代了方纔的痛苦,心中卻有絲光明洞開深重的霧,照亮她的心——她怎麼能有那種想法呢?她怎麼可以放棄呢?兒子,女兒……他們何辜?是她和他將他們帶到這個世界上,她便有哺育他們的責任!

    她愛他們!

    這種愛,並不下於對燕煌曦的愛。

    「宇兒。」收起眼淚,殷玉瑤微微地笑,「我們去乾元大殿,我們,去幫助你的父皇,好不好?」

    「好啊!」小承宇連連點頭,捏起小拳頭,「父皇在哪兒,我們便在哪兒!」

    「我也去!」小承瑤清脆的嗓音響起,裙裾飛揚地撲過來。

    深切地看了這雙兒女一眼,殷玉瑤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帶著他們,邁著穩健的步伐,朝殿門外走去。

    煌曦,我說過的,會一直陪著你,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你要做什麼,我們都會陪著你,義無反顧,一往無懼!

    燕煌曦穿上了戰甲。

    剛毅面容英氣勃發,微微翹起的唇角,挑出幾分冷魅。

    鐵黎走過來,手捧雙劍:「曦兒,外公老了,再也幫不了你什麼,但這座浩京城,只要有外公在,便決計不會讓任何人踏進一步!」

    「外公!」張開雙臂,英武的男子動情地擁住這個與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鐵骨錚然的男子,眼角有淚光隱隱泌出。

    「好了。」鐵黎將他拉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記住,你是大燕的帝王,大燕的所有士兵,所有子民,都將與你同在!」

    「我知道!」燕煌曦重重地點頭,目光坦蕩皓烈得有如九天曜日——從接過傳位詔書的那一刻起,他便做好了為這片熱土隨時犧牲性命的準備,倘若此次出征,他果真——也不過,是死得其所而已。

    他那顆堅強博大的心,此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因為他早已懂得,為這片遼闊的土地而戰,乃是他這一生,最為壯麗的使命。

    回過頭,略帶一絲眷戀,深深地朝鳳儀宮的方向看了一眼,英勇的帝王轉過身,龍步生威地朝宮門的方向走去。

    「父皇……」

    稚子的呼喚清脆地傳來。

    燕煌曦凝住了腳步。

    有那麼一刻,他真想就那麼拔腿離去,不要回頭,不要,怕一回頭,便再難生出那種鐵骨剛斷。

    「父皇……」

    想像中的擁抱,或者是啼哭並沒有出現,兩個小小的孩子走到他的身前,抬頭仰望著他,仰望著這個足令他們一生驕傲的父親。

    「爹爹……」小承瑤忽然喊。

    她不叫他「父皇」,只叫他「爹爹」,只因這二字,比那顯貴的「父皇」,更貼近他的心。

    一滴滾灼的淚,如流星般劃落空氣,泠然墜地。

    「爹爹……」小承瑤眨巴眨巴眼——三歲的她,並不是很明白眼前即將要發生的事,只覺得此時的爹爹高大無比,威武無比,就像一尊從天而降的神,也像一座高大的山,一根擎天的柱。

    三歲的小女孩兒,牢牢記住了自己父親此刻的模樣,並且深深地,永遠地,銘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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