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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九霄天下寒 第333章 :人心 文 / 自由精靈

    第333章:人心

    葛新剛出吏部衙署大門,便見單延仁迎面走來,瞧他神情,知他有話要說,當下便住了腳,靜待他走到自己跟前。

    「大人,」單延仁拱手行了個禮,「皇上欲於八月初八日,在京郊演兵,大人可知曉?」

    「嗯,」葛新點點頭,「知道。」

    單延仁原本不知,這主意是他給殷玉瑤出的,是以言辭間便沒什麼顧忌:「依下官揣想,皇上必是想借兵威震懾各方,可這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啊。」

    葛新聞言一怔:「標?本?」

    「是,」單延仁點點頭,「流言所起之根源,在人心,不在背謀,背謀能成功,概因人心疑惑之,若人心不惑,流言自去。」

    「依你之議,該當如何?」

    「賜婚。」

    「賜婚?」葛新赫然瞪大雙眼。

    「是,」單延仁點點頭,「昔在稷城時,英聖皇上便已賜鳳霄公主與殷玉恆完婚,後因兵禍,婚儀被迫中止,皇上若想止各方流言,大可承英聖皇上遺願,為鳳霄公主與殷玉恆主持婚儀,到時流言便不攻自破——」

    「這倒是個法子,」葛新沉吟,卻聽單延仁繼續說道,「不單如此,演兵與賜婚,可同一時間進行,還有——」

    「還有什麼?」

    單延仁朝左右看了一眼,並沒有明說,而是湊前一步,緊貼著葛新的耳際,輕輕吐出一句話來。

    葛新渾身一震,眸中神色轉而深沉。

    「今日這些言語,你且牢牢記住,切不可向第二人提起。」他盯著自己這個「得意弟子」,冷著面孔吩咐。

    「是。」說出心中的想法,單延仁自個兒卻鬆快了,朝葛新沉身一鞠躬,轉身離去,沿著筆直的街道快步走遠。

    思忖著單延仁的話,又在原地小立了片刻,葛新方邁開腳步,只走了半條街,迎面走來幾名年輕官員,個個眉飛色舞,扎手振袖,似乎正在議論些什麼。

    隱隱聽去,幾句閒篇兒隨風吹進葛新耳裡:「今上年不及三十,殷統領又血氣方剛,朝夕相對,耳鬢廝磨,若鬧不出故事來,反倒是奇怪……」

    「是啊,自古有言,孤男寡女,**……」

    「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多出個小皇子來……」

    沒有想到!即使是諳識詩書的士人們,竟然也會對這種市井流傳的謠言如此熱衷!葛新一時氣往上衝,卻只是虎著臉,不曉得拿什麼話,喝斥這幫子人為好。

    官員們說得興起,益發沒了形狀,及至近前,方才發現葛新,頓時個個噤聲,都成了沒嘴的悶葫蘆,打拱作揖地道:「見過葛大人。」

    葛新一聲兒不出,只是拿利眼狠剜著他們,恨不能把他們的心都挖出來,看看是什麼做的。

    見他臉色難看到極致,官員們倒也知曉犯錯,垂著頭一言不發。

    「都,哪個衙門的?」

    一聽他這話,眾人頓時著忙,方纔那股興頭勁兒也沒了,臉色像灰土一般。

    「不說了?」繞著他們慢慢走了一圈,葛新冷聲道,「剛才不是討論得很熱烈嗎?怎麼現在都成啞巴了?枉你們一個個飽讀詩書,卻連『君臣』二字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朝廷給你們俸祿,是讓你們做事的!不是像街頭的長舌婦,四處搬弄是非,說長道短!」

    「下官知錯。」

    「下官知錯。」

    官員們老老實實地站著任他訓,半字不敢言語一聲兒。

    「都給我站牆根兒下去,面壁反思半日,太陽下山前不許離開,否則今年的考評,統統不合格!」葛新重重地下達「最後通牒」,官員們對看一眼,情知此節逃不過,又確實落了把柄在上司手中,只得耷拉著腦袋,串成一溜兒,乖乖地走到牆根兒下立定,真真兒「面壁思過」起來。

    葛新歎了口氣,這才轉身踱著步子走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一抬轎子從街那頭過來,轎中人透過簾縫兒,瞧見前方奇景,頓時拍欄令轎夫停住。

    「老爺……?」轎夫轉頭,頗覺奇怪地看了轎中人一眼。

    轎中人並不說話,只是冷眼瞅著那排像木樁一樣站立的官員,低沉著嗓音吐出句話來:「轉道。」

    轎夫答應了一聲「是」,立即調轉方向。

    顫顫悠悠的晃動中,轎中人微闔雙眼,往後仰倒,腦海裡再度閃過昨夜裡的情形——

    「韓大人,這是一萬兩銀子,有勞韓大人再做件事。」

    「何事?」

    「拿掉——葛新。」

    隱綽燭火間,韓元儀的臉色甫地變了,當下推開桌上的銀票,果斷加以拒絕:「我做不到。」

    「做不到?」對方狹長雙眼中射出陰寒冷光,「韓大人可知道,葛新接下來會做什麼?」

    「做什麼?」

    「清查舊帳。」

    「查什麼舊帳?」

    「六部積弊沉苛,葛新這些日子以來樁樁件件看在眼裡,你覺得,繼考查各部官員之後,他會放著昔年那些爛帳不管麼?韓大人過去做了些什麼,別人心裡或不清楚,但韓大人自己,該是明白的吧?」

    韓元儀額上冷汗滾滾,眼眶裡兩丸珠子只是亂轉。

    「自來官場的生存法則,便是去殘留勝,伏高拜低,不是等著被別人殺,便是主動去攻殺別人,憑著韓大人過去的種種,縱使拼著不要頭上這頂烏紗帽,怕也是要枷鎖上身,累及家人吧?」

    「你不要再說了!」韓元儀重重地一拍桌子。

    那人倒也真住了嘴,只是拿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死死看定他。

    「你們,」揉了揉悶痛的額頭,韓元儀臉上露出絲脆弱,「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們是何方神聖,韓大人還是不要打聽為妙,只需按著我的話去做,保管銀子像流水一般,湧到你韓大人手中。」

    銀子,像流水一般?

    聽得這句話,韓元儀卻涼涼地笑了——他這一生,何嘗不是為「銀錢」二字所害?

    當初京都官場一片昏天黑地,年輕的他跟在上司身後,也算看盡「齷齪」二字,開始尚能把持得住自己,後來見別人拿了無事,自己不拿,反遭人白眼相向,斥為異類,故也伸了手……

    哪知伸手容易縮手難,此例一開,心中的貪慾自然氾濫成河,一百兩,兩百兩,三百兩……數額愈漸增大,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突然一天空中霹靂震響,烏雲流散,太陽出來了,那下面藏著的種種污濁,都如禿頭腦袋上的虱子,明晃晃地擺將出來,誰又能遮掩得住?

    蔣坤河無疑是第一個悟過神來的,自己遞了請罪的折子,蹲大獄去了,但他韓元儀卻沒有這個膽量,手忙腳亂地收拾了攤子,裝出個溫良儉勤的好官樣,反倒升了職,可他兜在褲襠裡的那些爛事兒,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住自己,更何況是葛新那般老狐狸似的人精兒?

    葛新不理論,是還沒抽得手出來,一旦他理順了六部下面那些事兒,只怕會將矛頭調向他們這些正二品大員。

    按說,葛新與他同級,他原本是不必忌憚的,然則他心中有鬼,先自矮了半分,再兼葛新深得聖眷,即使是新任四位院臣,也對其禮敬有加,所以,一提到這個名字,韓元儀心中便不禁通通狂跳。

    那人也是個善觀人面的,見韓元儀心意已動,情知不必多說,扔下聲冷笑起身如鬼影子似地飄出門去,剩下韓元儀通身冷汗淋漓地呆坐在原處,如泥塑木雕一般……

    ……

    轎子咿咿呀呀地前行著,想著這些煩心事兒,韓元儀便覺有一張無形的蛛網,從四面八方向自己罩過來,越束越緊,像是要深深地嵌進他的肉裡去。

    葛新……

    想要搬倒葛新?談何容易?

    這些日子以來,他費盡心思,調查過葛新的履歷,自進入官場之後,此人竟一清到底,為官數十載,沒有濫收濫用過一兩紋銀,與他恰成鮮明對比。

    自來邪不壓正,韓元儀看著收集到的這些資料,心中也是百味雜陳,甚至還生出幾許該死的欽佩——一樣是官場黑暗,為什麼就偏偏有葛新這樣的人?

    誣他收贓納賄,顯然是個不靠譜的事兒,那麼——想起適才在吏部衙門外看到的奇景,韓元儀心中卻是一動——這葛新為人正派,清廉自守,卻有一樣不好,便是待下屬,以及集賢館的士子們,未免嚴厲了些。

    韓元儀久在官場,諳熟人心裡那些陰暗的旮旮旯旯,知這些人表面順服,暗則若說不生怨忿之意的,則是少之又少。

    還有那起忌妒葛新得勢,暗生毀器之心的,若是把這些人都集中起來,眾口爍金之下,雖不能將葛新置於死地,但要擠他出京,想來是能夠的。

    一念至此,韓元儀整個人忍不住興奮起來,再度伸手拍拍轎欄道:「去棲紅樓。」

    轎夫「噯」了一聲,調轉方向,往東華大街上最豪華的棲紅樓而去。

    ……

    不管滿京裡是如何沸騰法,至少這永霄宮中,表面上看起來,還是泰泰平平的。

    但殷玉瑤知道,只要她在這位置上坐一天,那些波詭雲譎,就始終不會停息。

    乍一看起來,不停息的是這個世界,不停息的是生活,其實,真正不停息的,是人心。

    人心有多大?

    沒有人知道。

    凡人百種,便有各種不同的心,即使同一個人,在此種環境中,心不同,但另一種環境中,心,又再不同。

    治世間事易,治世間心難。

    她終於,悟得了這樣一個道理。

    「皇上。」一道低微而謹慎的聲線,從後方傳來。

    緩緩地,殷玉瑤抬起頭:「安公公?」

    「皇上,該用晚膳了。」安宏慎對上殷玉瑤的視線,倏而垂下頭去。

    若是往常,這不過是一件極細小的事兒,可是殷玉瑤今日卻看定他那張依然「忠誠」的臉,忽然笑了一笑:「是東菜還是北菜?」

    「啟稟皇上,是北菜。」

    「哦?」殷玉瑤鳳眉輕佻,「你且報來,都有些什麼名目。」

    「湘江鱘魚、雪寰冰鯛、清蒸鮮乳鴿,還有……燴龍肝鳳腦……」

    「哈哈,燴龍肝鳳腦,這名兒起得好。」殷玉瑤大笑著起身,一拂龍袖,邁步向殿外而去,「就讓朕親口品嚐品嚐,這燴龍肝鳳腦,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安宏慎一直立在殿柱邊,直到望著殷玉瑤出了殿門,方才提起腳來,踩著一塊塊泌冷的地磚,慢慢地,慢慢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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