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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九霄天下寒 第363章 :煩惱 文 / 自由精靈

    第363章:煩惱

    直到回到百安胡同自己家中,童銘心中仍是悶悶的,他反覆勸說自己,或許申元孟此舉另有情由,可是心中那股子邪火始終難消,燒得他五內陣陣撕痛。

    正徘徊無計間,門子忽然入內報稱,議事院書辦申元孟前來拜訪,童銘一怔,繼而捺住心中不快,親自迎出。

    「哎呀呀,」甫出二門,便見申元孟滿臉春風,大步而入,臉上的神情和往常一樣親切,見他如此,童銘心中不由生出絲錯覺,彷彿今日議事院那一幕,從未發生過。

    可他到底是個老實人,耍不來心眼子,更抹不開臉,只是含糊支應。

    申元孟瞧他臉色,已知其意,當下歎了口氣,道:「童老弟,我知道,你為今兒個在院裡的事,心裡不痛快,但你卻不知道,申某也是不得已啊。」

    聽他如此說,童銘並不接話,領著申元孟朝客廳裡走,入內分賓主而坐,僕從奉上香茶,童銘自己接過茶盞,向申元孟示意。

    啜了口香茶,申元孟雙眼微微瞇起,故意壓低嗓音道:「議事院上下百餘口人,看著齊溜兒整,但一個個心裡自有數算,看咱們倆得了綵頭,都嫉妒得雙眼發紅,可著勁兒想尋個錯處,壞了咱們的差使,倘若我出面替你說話,惹惱了洪老尚是小事,要是被他人抓住什麼把柄,在皇上面前告咱們倆一狀,那——」

    申元孟說到這裡,打住了話頭,作出一副無比誠懇的模樣,定睛瞧著童銘,希望從他口中,得到一句讚許之辭。

    他的話聽似在理,童銘卻始終覺得如梗在心,可申元孟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不能不表個態。

    「申兄所言有理,童某,受教了。」

    申元孟擺擺手,從袖中抽出一份文卷,推到童銘跟前,滿臉神秘地道:「你看這個。」

    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童銘拿過文卷展開一看,臉上漸漸地變了顏色,繼而抬頭看住申元孟:「這——」

    「皇上一心思量著,要在幾年內興辦好幾件大事,可一旦要辦事,手頭必須要有銀項,而且越寬裕越好,所以,作興互市,開通邊貿,甚至海上行商——都是必要的,如今滿朝裡想要陞官的,哪個不是眼巴巴往錢窟窿裡鑽營?只要迎合了皇上的心意,權利、金錢,自然滾滾而來,童老弟你又何必計較,一時一刻的得與失呢?」

    童銘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知道申元孟所說,乃是事實,可他向來是個有原則之人,並不願為任何現實,放棄自己的良知,當下忍不住道:「申兄此言差矣!你我埋首書山,向學多年,為的是求經世濟民之至理,況且當今聖上仁惠開明,勤勉國事,你我怎可矇混聖聰,行此沽名釣譽,只謀私利之舉?」

    「你——」聽他如此說,申元孟臉上不禁一陣紅一陣白,繼而拂袖而起,「罷罷罷,算我申某多管閒事,你要怎樣,那便怎樣吧,只是,童老弟,申某也有一句話,想說在前頭。」

    「請講。」

    「你用心雖好,怕只怕不通時務,未必能為世所容啊。」

    童銘的面色頓時一僵,整個人瞬間石化,目光幽渺地目送申元孟離去。

    夜色深黯,一燈如豆,童銘坐在椅中,細細思索著自入議事院以來,所見所聞的一切,不得不承認,申元孟所說,深辟入裡——經過殷玉瑤一番殫精竭慮的治理後,浩京官場的風氣一掃過去的貪墮虛浮之風,但卻又衍生出其他的毛病來——巴結逢迎,揣摸上意行事。

    很多時候,官員們為了自身利益,昧著良知曲意討好,但凡殷玉瑤做什麼決定,無論是對,抑或是錯,縱然時機不對,官員們也拍著手掌一味稱好,並不願道實言真言。

    百官之中,單延仁算是個清醒的,但他管著吏部一大攤子事,從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對於其他五部的事宜未免有精力不到之處,而議事院四位院臣,或篤實板正,或悶頭做事,或寡言少語,或安分從時,竟無一個深具葛新那種既大膽拓新,又有謀有斷的宏才,至於議事院下首的書辦們,資質也不如伊遠清魁似道等。

    童銘出身寒微,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並不容易,所以他打進入議事院的第一天起,便滿心裡想著要為國為民扎扎實實辦幾件事,奈何始終尋不著契機,他心中湧動著一股熱流,極想單獨面聖,向皇帝一述自己的衷腸,但真到了皇帝面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世上之人,大抵會說不會做,真真兒有幾個會做不會說的,又被埋沒在人堆裡,拔不出頭來,縱使殷玉瑤再怎麼英明,也不可能天天拿個放大鏡,去觀照自己下頭這些臣屬們。

    其實,童銘倒也還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去扣單延仁的門,畢竟,單延仁說一句話,頂得上他說十句,可童銘自己也有個臭脾氣,並不願攀附權貴,墮了自己的「格」。

    「格」,這是個什麼?

    人格,品格,操守,大抵就是這些世人並不看重的東西,卻被君子們奉為圭皋。

    正因為君子們心裡頭擱著這麼些東西,所以很多時候,反不如厚顏無恥的小人廝混得開。

    若君子一味抱誠守拙,縱有滿腹才情,又有誰看得見呢?

    苦惱著自己的苦惱,童銘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

    且說童銘在自己家中想著心事,明泰殿裡的殷玉瑤,也是滿心鬱鬱不樂。

    這段時間以來,雖說諸事順利,她卻始終覺得,有一層看不見的網擋在自己周圍,讓她無法完全將自己的想法落到實處,那層網,到底是什麼呢?

    最初,她覺得可能是財政吃緊的緣故,導致她無法放開手腳,可是慢慢地,她卻從中品出另外兩個字來:

    人事。

    每天坐在金鑾殿上,展眼望去,滿殿濟濟,然,可托國倚重者,卻能有幾?現如今,可用之人大抵放了外任——除了像伊遠清魁似道那些衷心為國之輩,她著實信不得誰——自從入主後宮不久,她便開始協助燕煌曦理政,深知種種時弊,更明白若用人不當,施政者的意圖再怎麼良好,真正落到實處,卻完全變了模樣。

    單道這開放邊貿一事,於國於民,於也牧於天下諸國,都是一件好事,可這內裡,同樣伏著隱憂——邊貿一開,看著財源滾滾而來,動心者,眼紅者為之無數,若管束不得力,不知又要生出多少貪瀆之事,國家獲利不多,反便宜了一幫污濁小人,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願看到的。

    為什麼天底下,就沒有多幾個,像葛新單延仁這樣的人呢?

    一雙小手從背後伸來,放在她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揉動著,透過桌上的妝鏡,殷玉瑤瞧清背後那張已經漸漸長開的臉,心中不由一陣柔軟。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燕承宇方才收手,也不說話,只是靜默地站在椅後,陪著自己的母親。

    「宇兒,」殷玉瑤側身,將他拉到自己跟前,細細地瞅著他俊朗的眉眼兒,不由抬起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龐,「越來越像你父皇了……」

    「母皇想父皇了?」燕承宇雙眸瑩亮,映出殷玉瑤消瘦的臉龐。

    殷玉瑤沒有說話,只是展臂將他攬入自己懷中,下巴擱在燕承宇尚還稚嫩的肩膀上,緩緩地深呼出一口氣。

    便是在這個時候,赫連慶昭拿著一隻自己做的短笛,興沖沖邁入殿內,乍然一見前方那對靜靜相擁的母子,頓時停下腳步,眼裡情不自禁地浮起絲羨色——

    那個在眾臣面前無比端嚴的女子,此際和一個尋常的母親並無任何不同,雙眼微微闔著,臉上有著幸福而甜蜜的笑容,竟趴在兒子肩頭,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直到燕承宇衝他頻頻眨眼,赫連慶昭方才躡手躡腳地近前。

    「幫個忙,把母皇扶到榻上去,記住,千萬別弄醒她。」燕承宇將嗓音壓得極低。

    赫連慶昭點點頭,和他一起,一左一右扶起殷玉瑤,將她送到榻邊,緩緩放下。

    小心翼翼地為母親蓋好被子,燕承宇方才拉起赫連慶昭的手:「走,咱們外面說話。」

    兩人走到大廳裡,像兩個大人般,相對而坐。

    「母皇太累了,」燕承宇雙眉高聳,「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得設個法兒幫助母皇。」

    「你打算怎麼做?」

    燕承宇瞇瞇眼,煞有介事地道:「母皇近來頗為銀子之事犯愁,如果咱們能把這事解決了,母皇定然十分開心。」

    「銀子?」赫連慶昭眼珠一轉,「這倒容易,我寫封信去流楓,讓他們立即拉幾十車過來。」

    「你倒是想得簡單,」燕承宇瞥他一眼,「那是你家的銀子,縱使拉一千車來,母皇也不會要。」

    「那——」赫連慶昭納悶了——他雖是皇嗣,但從小在宮闈中長大,鎮日埋頭讀書,若論理財之道,只怕比尋常窮苦人家的孩子都不如,此際聽燕承宇有板有眼地論事,卻只有抓耳撓腮的份。

    「算了,」燕承宇猛地站起,轉身朝殿外疾步飛奔,「我還是自己想法子吧!」

    「喂!」赫連慶昭頗不服氣地喊了一聲,想提步追上,孰料燕承宇去得極快,竟然連影子也沒有了。

    「這個傢伙!」赫連慶昭一捶桌面,嘴唇高高撅起。

    「昭哥哥,你在這裡做什麼呢?」恰好燕承瑤探進半個頭來,見只有他一人,不由好奇地問道。

    赫連慶昭心內一動,衝她招招手:「瑤兒,你來。」

    燕承瑤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跟前,一眼看見桌上的短笛,頓時伸手抓起,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又放到唇邊吹了兩聲。

    「喜歡嗎?」赫連慶昭柔聲問道。

    「滴滴——」燕承瑤不回答,只是又鼓起腮幫吹了兩聲,赫連慶昭嚇了一大跳,趕緊伸手摀住笛孔,又轉頭朝內殿瞅了瞅,確定殷玉瑤並不曾被吵醒,才拉起燕承瑤道:「走,昭哥哥帶你外面玩去。」

    及至出了殿,赫連慶昭卻只是拖著她不住往前走,燕承瑤頓時不高興了,扭著身子甩開他的手,嘟起小嘴道:「你騙人!瑤兒不跟你玩了!」

    「瑤兒,」赫連慶昭並不計較她的小任性,蹲下身子,細瞅著她精雕玉琢的臉龐,「你愛皇姑姑嗎?」

    燕承瑤一聽,小嘴頓時一撇:「當然了!這還用說?」

    「如果皇姑姑遇到為難的事,你會怎麼做?」

    「為難?」燕承瑤擰起細細的秀眉,臉上露出凶巴巴的神情,「有誰敢為難母皇?我下旨殺了他!」

    聽她口吻如此激烈,赫連慶昭心中不由一凜,暗道,果然不愧是燕國公主,小小年紀,已有這樣的膽魄!

    「如果,不是一個人呢?」定了定神,赫連慶昭再次問道。

    燕承瑤迷糊了,她再怎麼聰明,好歹只有九歲,朝廷上的事,只偶爾聽宮人們、大臣們提過一言半語,在腦子裡形成的印象也極是空泛,除了動輒殺人,似乎也沒別的招。

    見她如此神情,赫連慶昭心中反高興起來,遂湊到她的耳邊,壓低嗓音說了一番話。

    「錢莊?什麼是錢莊?」燕承瑤眨動著水靈靈的雙眼,模樣看上去可愛至極。

    赫連慶昭也眨眨眼:「其餘的不必多問,你只要照我的話,如實告訴皇姑姑就是了。」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說?」燕承瑤卻也不傻。

    「因為你說,皇姑姑會更加開心啊。」赫連慶昭解釋道——其實,他真正掛礙的,是自己的身份,畢竟,他是流楓皇太孫,對於大燕財政這些敏感的話題,是不好置喙的,所以才找來燕承瑤這麼一個「傳聲筒」。

    「難道,你不想看到皇姑姑開心?」

    燕承瑤定定地盯著他,直到確定他並無欺騙、捉弄,或者別的意思,這才點點頭,鄭重其事地道:「好,我去說。」

    「也不必急在這會兒,咱們還是四處走走,讓皇姑姑睡個好覺吧。」赫連慶昭說罷,再次拉起燕承瑤的手,沿著石甬道,向秋芙蓉花深處的鞦韆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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