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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不關風與月 第392章 :以不變,應萬變 文 / 自由精靈

    第392章:以不變,應萬變

    他們久久地凝視著彼此,彷彿已經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甚至忘記了整個世界的存在。

    即使隔著如許多年不曾諳識的時光,他們仍然感覺,對彼此有一種發自骨子裡的熟悉。

    燕承寰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彷彿有另一股力量,牢牢將他禁錮住,讓他無法作聲。

    一步一步,拖著長長的裙裾,殷玉瑤走到他跟前,抬起顫抖的雙手,捧起他的下頷,深深望進他的眼底:

    「是你嗎?」

    她這樣問。

    像是在問他。

    也更像是在問自己。

    「是……我……」好半晌過去,燕承寰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孩子……」只喊了一聲,殷玉瑤便忍不住張開雙臂,將這個高大魁梧的男子,緊緊擁入懷中,臉頰貼在他的脖頸間,滾燙的淚水潸然而落。

    「娘……」顫抖著嗓音,燕承寰也喊了一聲,卻再難言語,腦海裡閃過一個很模糊的畫面——亭亭靜立的梨花樹下,母親的懷抱是那樣溫暖,而父親的身形,軒昂而俊拔,年幼的他,卻能深深感覺到,湧動在他們之間,那股汪洋恣肆的愛——

    父皇愛母親,母親愛父皇,而他們,也深深地愛著他——更愛這個輝煌的國度。

    最終,他們選擇犧牲小愛,成就大愛,忍著滿心的痛楚與辛酸,將他托付給那個叫君至傲的男人,讓他帶他遊歷天下,磨礪心性,見識種種世態人情,學習他應該學習的一切,讓他成長為一個世罕匹敵的男人。

    更或者,是王者。

    一個足以稱雄天下,震撼四方的王者。

    他必須強大。

    唯有強大,才能引領這個國家走向強大,才能引領所有的燕國人走向強大,才能保護自己的親人、子民……

    喬言悄無聲息地走來,遠遠看著那對深深相擁的母子,眼底先是閃過絲陰鬱,繼而變得無比複雜,他聰明地選擇離去,再沒有近前。

    「母皇——」一聲清亮的歡呼聲,卻在傳進殿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但,已經足以分開沉浸在無邊喜悅中的殷玉恆與燕承寰。

    「母皇……」看清面前這高大的男子,燕承瑤不禁睜大雙眼,「他是?」

    「他是你的大哥,瑤兒,」輕輕拭去面上淚痕,殷玉瑤沖燕承瑤招招手,「快過來,拜見你的兄長。」

    「大哥?」燕承瑤卻很有幾分恍然——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自己有一個大哥,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他準確的消息,而今,突然一個大活人空降在她面前,說是她大哥,她感情上,的確有些接受不過來。

    「你怎麼了?」殷玉瑤鳳眉微蹙。

    「我……」燕承瑤臉上泛起絲微紅,神情間很有幾分無措。

    還好,燕承寰大度地伸出手,為她解了圍:「三妹,我是燕承寰。」

    「呃,」燕承瑤臉上浮起絲不好意思的笑,抬手搔搔腦袋,再次流露出燕姓皇族女子磊落不羈的豪爽個性來,近前兩步,一把握住燕承寰的手掌,又盯住他的臉一陣猛看,滿眸好奇地道,「你,真是我大哥?」

    「如假包換。」燕承寰衝她擠擠眼,看得出來,他非常喜歡這個熱情洋溢的妹妹。

    殷玉瑤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一手拉起女兒,一手拉起兒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我們一家四口,終於團圓了……」

    「還沒有呢,」嘴快的燕承瑤立即接過話頭,「二哥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還有……父……」

    她只說了一個字,便警覺地打住話頭。

    父皇,這兩個字,不知何時起,已經成了她和二哥口中心底的禁忌,不願意輕易提及,因為,母皇掖在眼底,背過身去的落寞與悲傷,他們不是看不見……

    瞳色微微一黯,殷玉瑤旋即恢復正常,扯出一抹慈愛的笑:「寰兒剛剛回來,想必對宮中各處,都不熟悉,瑤兒,你帶你大哥四處轉轉,可好?」

    「好啊好啊!」燕承瑤有心要彌補自己方纔的過失,趕緊連連點頭答應,拉起燕承寰的手,「大哥,來,我帶你去參觀參觀咱們的家!你不知道,這個家有多大,有時候,連我自己,也經常迷路呢,你可要小心哦!」

    家?好溫暖好安適的一個詞,聽在心裡暖暖的,軟軟的,那種異樣的感覺,是漂泊江湖十多年的燕承寰,從未體驗過的。

    可是……視線落到母親那柔美的面容上,燕承寰胸臆間卻微微一痛,但向來嘴拙的他,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任由燕承瑤拉著他,幾步飛出明泰殿。

    半掩的殿門,遮去落日的餘暉,使整個寬敞的殿閣,顯出幾分沉鬱,背轉身子,殷玉瑤看著那一尊金碧輝煌的龍椅,思緒卻遙遙飛回,那一段再也回不來的旖旎時光……

    「煌曦……」

    隨著一聲輕喃出口,她全身上下的力氣,像是被什麼一股腦兒抽去,剩下的,只是一具屬於女性的,柔軟的軀殼。

    以及,一顆強烈渴望愛的心。

    孤寂了那麼久。

    悲傷了那麼久。

    彷徨了那麼久。

    至今日,忽然緩緩地,從空中著地。

    像是放下一副萬鈞重擔,一座巍峨的高山,也像是跨過一條深塹的河,一道高聳的川。

    煌曦。

    我已經兌現了對你的承諾,縱使生命在這一刻結束,我也已經,死而無憾。

    是的。

    就是這樣的感覺,就是這樣一種,身體與心靈,都獲得極致解脫的感覺。

    看著他倒下的那一刻,她也早已萬箭穿心,之後生命的延續,不過是因為,這一座他視為生命的江山。

    她以為她做不到的,可是她卻做到了。

    聰慧的她,從他那裡習得權謀,習得智慧,習得權術,習得霸氣,習得帝王之心的高深莫測……可是煌曦,這一切真不是我想要的。

    她在笑。

    笑容如絕美的煙花綻放。

    她也在哭。

    晶瑩的淚水宛如荷葉上的露珠。

    輾轉心頭的,只是他們那一場驚艷的相遇。

    哦,或許不是驚艷,而是驚奇。

    煌曦……我們的愛,可以再來一次麼?

    如果有來生,如果有來世,我願以我的身我的心,我的整個靈魂,再一次遇到你。

    永——不——分——離——

    ……

    集賢館中。

    單延仁焦灼地來回踱著步。

    他已經得到皇太子回宮的消息,相信這京中處於權力高層的人物,也已經知道了,因為,皇宮,永遠是個藏不住事的地方。

    歷經數載沉浮的他,已經隱隱感覺到,來自各方各面的潮動。

    只怕,明天早朝之上,紛爭就會遽起,不知道有多少熱衷於權勢的人,會在第一時間,撲向那個剛剛歸來的皇太子,他,能夠應對嗎?還有她,又打算如何將皇位的繼承人,引薦給一干臣子呢?

    作為一個全心全意只為國事著想的人,單延仁看得很清楚,承泰新政進行到今日,尚止十之五六,倘若之前的施政方針有任何更改,之前數年的努力,將付諸東流——還未徹底澄清的吏治、議事院中潛藏的權力紛爭,剛剛成立的海航司,正在推行的全國郡城改制,提高女子的自主權,重商賈興百業……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與女皇的勤政,女皇的開明,脫不了干係,倘若突然皇太子接手,一干守舊朝臣必定會輪番上書,請求太子推翻新政,復舊制……那樣的結果,單延仁只是想一想,便不寒而慄。

    畢竟,千百年來,這個國家以男子為尊,以農業為重,提倡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甚至刻意地抑商重農,並不願民間興起奢華享樂之風……如果真是這樣,女皇執政十年間的繁榮興盛,怕只如曇花一現……

    單延仁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殷玉瑤執政,損害了太多保守勢力的利益——貴門大戶,縉紳士族,與新興富豪,少進士子,官吏與地方庶民,將領與普通軍士,矛盾盤根錯節,有些甚至達到針鋒相對的地步,倘若一個處理不善,便會導致全國的經濟再次跌入深谷,其惡果便是民生困苦,生產力急速下降,剛剛看到一點希望的人心再度失去光明,而他單延仁,只怕也會被政敵們羅織罪名,送入牢獄……

    他從來不怕丟官去位,只怕十年生聚的不易,大燕若想要強大,必須按照英聖帝訂下的基本國策,以及殷玉瑤規劃的路線,繼續進行下去,倘若有絲毫差池,後果難以想像。

    輾轉反覆,單延仁決定,再闖一次宮闈,無論如何,在明日早朝之前,他必須見到皇帝,堅定她繼續執政的信心,順便,也探探宮中、外朝各股勢力的動向。

    穿戴齊整,單延仁大步流星地出了集賢館,逕往明泰殿而去,卻在殿外,被喬言給攔住。

    「單大人,這都已經快夜半了,你怎麼還敢前來?要是驚了聖駕,咱家可吃罪不起。」

    「皇上呢?皇上可曾安寢?」單延仁心中萬分焦灼,不欲與他多作糾纏。

    「明兒再來吧。」喬言並不正面回答,而是一甩手中拂塵,滿目傲然地道。

    「你——」單延仁正想發作,卻聽身後一道冷然的聲線傳來,「什麼事?」

    「拜見太子殿下。」一見這人,喬言臉上頓時堆滿諂媚的笑,緊走幾步,撲通一聲跪倒。

    對方卻似根本不曾瞧見他,視線進而落到單延仁的臉上:「你要見皇上?」

    短暫的震愕後,單延仁很快明白過來,一整衣衫,後退半步,沉膝跪倒:「微臣吏部尚書單延仁,參見太子殿下。」

    「單延仁?」燕承寰目光一閃,「葛新的弟子?」

    「……可以,這麼說。」

    「你來求見皇上,所為何事?」

    一聽這話,單延仁頓時愣怔在地——自己所言之事,與面前這位太子殿下有著莫大的關係,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呢?

    「看樣子,你很為難?」燕承寰冷冽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如,讓我來猜一猜——單大人掌管天下文官,又有隨時叩闕請見的權利,向來為皇上深深倚重,此刻覲見,想必要說的,是與皇位傳承之事有關吧?」

    單延仁霍地抬頭,定定對上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不禁打了個寒顫,再度低下頭去。

    「你擔心明日早朝,眾臣向母皇發難,你擔心我此時出現,會令朝局動盪,天下不安,你更擔心別有企圖之人,藉著我的名頭興風作浪,離間我與皇帝之間的關係,並借此謀取他們的利益,是與不是?」

    像是有一串驚雷從頭頂滾過,單延仁心中不知道是悲,是喜,還是辛酸——這個年少老成的皇太子,比他想像中,聰明太多!可怕太多!

    從不曾涉足權勢紛爭的他,竟然已經明白了這麼多,他這做臣子的,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駭懼?

    「單延仁,」冷峻的男子微微俯下身子,輕細嗓音彷彿一根尖尖的銀針,刺進他的耳中,「當此節下,人心思變,你最好的做法,便是,以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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