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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恨不關風與月 第396章 :遠方來信 文 / 自由精靈

    第396章:遠方來信

    緩緩行駛的馬車中,洪宇滿眸慈愛地看著燕承寰,彷彿要將這張輪廓分明的臉,深深刻入腦海之中。

    燕承寰一向冷硬的唇角邊,掛著絲柔和安恬的笑。

    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固執的老人,他竟然生不出一絲厭憎,反而透過他的臉龐,彷彿看到另一個人。

    另一個,讓他永難忘懷的人——君至傲。

    輕輕地,他握起老人瘦骨嶙峋的手,嗓音柔和:「太傅,您是要告訴我什麼嗎?」

    「孩子,」竭力抬起手來,洪宇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是大燕的君主,更是大燕的未來,這個國家,靠你了。」

    「太傅,你覺得我,能夠成為一個比父皇、母皇,更傑出的帝王嗎?」

    「能,當然能!」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們的兒子,承繼了他們最優良高貴的品性!還有君至傲,雖然,我對他瞭解不深,可是也聽說過,他當年和光瑞先帝、鐵皇后的一段過往……那樣的男子,絕非凡人可比,你從小在他身邊長大,又會差到哪裡去?」

    「太傅,您過譽了。」燕承寰目光一閃,話鋒遽轉,「憑心而論,您覺得母皇這十數年執政,政績如何?」

    聽罷這話,洪宇沉默了,他曾身侍五朝帝王,從燕煜翔之父,到燕煜翔,到燕煌暄,到燕煌曦,再是殷玉瑤,對於這五位帝王的功與過,是與非,對整個大燕的國計民生,他可以說是看在眼裡,時刻記在心頭。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表露了他複雜而真實的心態:「可惜你母皇,生不逢時啊!」

    「為什麼生不逢時?」燕承寰已經鮮明地感覺到他的動搖,加緊一句。

    洪宇搖搖頭,沒有接話。

    他是明白的。

    不是殷玉瑤皇帝做得不好,所有的根源只在於——她是個女人。

    對於女人的定義,止於相夫教子,止於家庭的小範圍內,女人並不允許有自己的思想,更不允許有一番超出男子的作為,更何況,是權掌天下。

    「這不公平。」燕承寰淡淡地道,「二十年來,我從不曾為大燕出過一分力,盡過一分心,憑什麼就能享有整個天下?就因為我姓燕,就因為,我是燕煜翔的兒子?」

    「咳,咳咳!」一聽這話,洪宇頓時變得激動起來,猛地坐起身子,連連咳嗽,一張臉漲得血紅,揚起手來,作勢要打,「你,你怎麼能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我說的,難道有錯嗎?」燕承寰卻寸步不讓,目光凜凜地看著他,「這十多年來,是誰宵旰食,為大燕國日以繼夜地付出?是誰鑄就了今日大燕的興盛繁華?是太傅您?是父皇?還是立在朝堂之上的那些權貴公卿?」

    洪宇的情緒一點點平伏下去,耳聽燕承寰繼續說道:「太傅,實不相瞞,我從小在君爺爺身邊長大,遊歷於乾熙大陸各國,見慣世態人情,依我看來,這男子未必個個豪傑,女兒也未必個個嬌弱,況天下之大,本該賢者居之,倘若上位者昏庸無能,就比女子執政強嗎?細數諸國歷朝君主,都是男兒之身,然,真正開明者,能有幾人?比得過我母皇的,又有幾人?」

    「嘿,嘿嘿……」洪宇看著他,忽地愴然低笑,抓著他的手,不住顫抖,「想不到,我洪宇在這世間,活了近八十年,還不如你一個年輕後輩,識道明理……」

    「不,太傅,」燕承寰的聲音再次變得柔和,「您不是不明理,您只是被傳統習俗蒙蔽了雙眼——傳統習俗,固然有好的一面,也有其壞的一面,比如這不許女子有所作為,便是極壞的一面,實話告訴您,現在的我,既不熟悉朝制,也不熟悉民情,貿然接手,未必做得比母皇出色……太傅,你難道忘記了,母皇在登基之前,曾經輔佐父皇,長達十年!」

    「好孩子……」洪宇眼中的塊壘,終於釋然,「你是好樣的……大燕有你,我也就,放,放心了……」

    「太傅,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寰兒有空,必定去府上認真請教,關於治國安民,精兵簡政,寰兒實在,還有太多不懂的地方……」

    ……

    「皇上,金淮來的書信。()」

    回到明泰殿,殷玉瑤剛飲了半盞香茶,佩玟便托著一封書信,匆匆走來。

    放下茶杯,殷玉瑤接過書信,拆開細看,那一個個端正秀麗的字跡映入眼簾,卻勾得她的心,一陣微痛。

    芷兒說,她想回家。

    回家。

    本是極平常的兩個字,卻無端扯出千絲細細的愁。

    自赫連毓婷去後,容心芷其實可算得上是她的「閨中密友」。

    雖然她們相隔數千里之遙,雖然常常一年半載,方能得到對方一點音訊,可是她始終無法忘記,當初她對她,對燕煌曦傾力的維護。

    是那樣純粹而誠摯的友情,讓她怎能不眷戀呢?

    「傳旨,命人打掃玉英宮,準備迎候毓西郡主。」

    「毓西郡主?」佩玟微微一驚,心中繼而泛起絲喜意,「郡主要回來嗎?」

    ——她是真心實意為皇上高興,倘若毓西郡主歸來,皇上就有了傾吐煩惱的對象,一個人倘若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是啊,」輕輕歎了口氣,殷玉瑤眸中難得浮起絲愁悵,「她離開那麼久,也是該回來瞧瞧的時候了。」

    只是,此時的殷玉瑤萬萬想不到,容心芷的歸來,竟會帶起一場驚濤駭浪,再次改變命運的軌跡。

    ……

    金淮。

    鏡都。

    毓華宮。

    坐在曲廊之中,容心芷的目光透過嫣色楓葉,彷彿已經看到極遠極遠的地方。

    是大燕遼闊的原野,還是倉頡無垠的草原?抑或是潞州城樸拙的村鎮?

    或者,只是她心中一個遙遠而漂緲的夢境?

    「母后!母后!」一個手持彈弓,穿著華麗的男孩子匆匆奔進,「您看,我又打到一隻小鳥!」

    「聰兒!」容心芷疼寵地把他拉到跟前,在他粉嫩的小臉蛋兒上親了親,「母后告訴你多少次了,要打就去打大野狼,不能隨便傷害小鳥。」

    「可是母后,」納蘭靈聰不滿地撅起小嘴,「父皇說孩兒還小,不讓孩兒去獵場,孩兒怎麼打大野狼啊?」

    輕輕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容心芷語聲細細地道:「那麼,母后帶聰兒去打大野狼,好不好?」

    「好啊好啊,」納蘭靈聰拍著手,高高跳起,「去打大野狼!母后帶聰兒去打大野狼!」

    然後,他又湊到容心芷耳邊,壓低嗓音道:「母后,我們什麼時候走?不告訴父皇嗎?不帶穎弟弟嗎?」

    容心芷面色一正,也壓低聲音道:「聰兒,母后跟你說的話,可要牢牢記清楚,這一次,只有你和母后,不能告訴父皇,也不能帶穎弟弟。」

    「喔。」納蘭靈聰乖巧地點點頭,「聰兒知道了,聰兒聽母后的。」

    「聰兒真乖。」容心芷將兒子深深擁入懷中,又在他額頭上重重地親了幾下。

    隔著一帶碧水,立在楓樹下的納蘭照羽,遙遙將那一幀溫馨的畫面納入眼中,心頭卻泛起不盡的酸澀。

    自從今春以來,容心芷便刻意地迴避他,只有跟聰兒在一起的時候,臉上才會浮露出絲絲微笑。

    她的笑容,還是和十年前,二十年前一樣明亮美好,彷彿這綿長的歲月,未有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

    可是他知道,她正在一寸一寸,一縷一縷,收回對他的愛。

    當經年累月過後,他真正愛上她的時候,她卻把愛化成一柄犀利的武器,極其緩慢而又深入地,刺進他的心臟。

    他知道。

    她要他妥協,要他為了兒子,去反抗納蘭皇族維繫了千年的「宿命」。

    可是他又怎麼能夠呢?

    他的兒子,是自家的骨血,掌中寶口中珠,難道天下人的孩子,便不是了嗎?

    芷兒,你不能如此自私,不能如此地疏離我,不理解我,不支持我……

    可是,一向在女人場中如魚得水的納蘭公子,也平生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的任性。

    一旦任性起來,縱然你把整顆心都掏給她,她仍然可以對你不理不睬。

    用強嗎?

    不行的。

    逼她嗎?

    不行的。

    容心芷的性子,一旦倔強起來,比赫連毓婷都要有過之而無不及,更何況,此時的她,和一頭雌虎沒有任何分別,全心全意地,只想護住自己的兒子。

    怪得了誰呢?

    能怪他們的寶貝兒子,實在太聰明,實在太可愛嗎?

    自打睜開眼睛起,那小子便如有靈性似的,一天到晚只黏著他的母親,而把他這個父親,拋到九霄雲外,偶爾想抱抱他,他便咧著嘴直哭,好像他身上有刺兒,紮著他了似的。

    誰說稚子不懂事?童幼可欺?

    好幾次,他狠下心來,趁容心芷睡著的時候,把孩子偷出去,可是每一次娘兒倆都哭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教他心中也陣陣作痛,只得繳械投降。

    其結果就是,母子倆的感情越來越好,越來越難以分開。

    明年開春,聰兒就……八歲了。

    每每想到這一點,納蘭照羽便禁不住渾身寒慄,彷彿即將踏進太廟的,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自己!

    若真到了生祭那一日,芷兒會怎麼樣?聰兒會怎麼樣?他自己,又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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