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大跌眼鏡 文 / 靈台山祖
果然不出所料,幾天後,縣委組織部公佈了縣委常委會研究通過的五名鄉鎮長名單,其中,黨史辦的韓眼鏡也赫然在列,可卻沒有李國藩的名字。()
雖然早在預料之中,李國藩心下還是有些苦澀,情緒低落了下來,連每晚必須看書的習慣都變了,和村裡支書呂福、會計史大力等人連打了兩宿麻將。
呂書記五十來歲,身材矮胖。兒子李大國陸軍學院畢業後在省軍區服役,是個副營職參謀。聽說幹得非常出色。對包村的李國藩,他一直當做子侄來看待,兩人關係極好。李國藩也經常去呂書記家打秋風。呂書記的老伴對李國藩也如同對待兒子一樣親。
這次,李國藩參加考試,呂福也沒看好。即便後來李國藩過五關斬六將,成績突出,呂福也沒有認為李國藩能當上鄉長。他還太年輕。鄉里工作千頭萬緒,太年輕很不容易壓住茬。在鄉里當書記鄉長遠比在縣城當局長主任困難得多。
看到李國藩有些失落,呂福心中有些好笑。其實,他不知道李國藩心裡也在笑。
呂福笑什麼李國藩心裡清楚:無非是看到自己經歷了一點挫折就有點萎靡不振、自暴自棄。可李國藩心裡的好笑呂福就看不出來了。其實,心下有點苦澀倒是真的,情緒低落卻是裝的。
苦澀的原因是如今幹部的使用根本不看你有多大的能力和才華,而是平衡方方面面的關係,包括派系、金錢、情誼…即便是轟動一時的公開招聘,也會是如此。你考得多好,還有個考核和常委會討論通過這道人為的關卡。過不過得去,得看大老闆咋想和大家怎樣討論。自己得罪了馬宏,也就得罪了馬鳳武。他要不在自己使用問題上下絆,就不是縣委黨群書記了。混到縣領導那個級別,有幾個善男信女?連部隊都說慈不帶兵,何況比部隊還要複雜得多的地方官場呢!錄取與否,可不是像考大學那樣按分數來定。
裝一下情緒低落無非是滿足一下想看自己笑話那部分人的心理。自己這次風頭出的夠勁了。又是報名時驚動組織部,又是考了個第二名,又是考核答辯的。最後還是沒有當選。如果不情緒低落一點,特意低調下來,說不定多少桿槍要對準自己,特別是馬宏和他那幫狐朋狗友明明暗暗的黑槍。自己低調了,在他們的眼睛裡就是消停了、不得瑟了,對自己的攻擊會降低強度。現在,明哲保身為上。相信自己在新明村的表現,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馬宏耳朵。
麻將結束了,大家吃了點夜宵,都離開村委會回家了。可幾分鐘後,呂福轉了回來。
「哎!呂叔,咋又回來了?」李國藩一愣。私下裡,李國藩一直管呂福叫呂叔。
「國藩呀!我想和你聊聊天。」呂福笑道。
「來,呂叔,坐坐。」
「國藩呀!平時你不打麻將,只是看書和寫東西。今天可破了例了。為什麼?」矮胖的呂福坐在李國藩的對面,小眼睛射出兩道精光,盯著李國藩。
李國藩笑了笑:「呂叔,你是十來年的老書記,年齡比我大了二十多歲。我啥心情你還不知道麼?」
「呵呵!國藩,我還真有點不相信你會因為沒當上鄉長就鬱悶了。呵呵!你想想,今年你才二十四,全縣哪有這麼年輕的鄉長?不是說年輕當不了領導,你的水平我知道,當哪個局的局長綽綽有餘。但鄉里的活雜呀!你得讓鄉幹部服你,讓各村書記服你,這需要時間。你和我家老大就差兩歲,我問你,在不瞭解你的時候,你說,我作為干了十多年的村支部書記,能聽你一個毛孩牙子鄉長的麼?等你把這些人和事擺佈平了,機會也錯過了。國藩,要是你到縣裡哪個局當個領導,沒問題。主持一個鄉的工作,挺難啊!」
「是挺難的。鄉里就是上邊的縮影嘛!也鍛煉人。」李國藩笑著說。
「對。國藩,你由一個站長,越過黨委委員、副鄉長、副書記直接成為鄉長,掂量你的人就多,今後的道就難走。你要是由副科級成為鄉長,看起來慢了一步,但未來的道就好走多了。我伺候過三四任黨委書記鄉長了,這個看的比你清。另外,我回來要跟你說的最重要的是,這次參加招聘是大好事,原來我還想勸你別出這個風頭,現在看這個風頭出對了。」
「呂叔,這話咋說呢?」李國藩有些不解。
「國藩,這次對你又是考評,又是答辯,縣委穆梁棟書記和組織部印象肯定深刻。今後你的機會就會多起來,提拔只是早與晚的問題而已。別灰心,精神點。呵呵!現在要睡覺了,就別精神了,免得睡不著。我回家了。」呂福說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著兩條胖胖的短腿走了。
李國藩擰了擰眉毛,歎了一口氣。一個村書記就有這麼多官場的彎彎繞,那些專門研究這些的大領導們滿肚子的花花腸子不是更多?噢!美稱就是政治智慧。看來,自己也得多下點功夫才行。
第二天,李國藩回到鄉里,剛進大門,便碰到了馬宏的鐵桿哥們、財政所的丁所長。
「吆喝!這不是李鄉長嗎?那天上任哪?」瘦瘦的丁所長陰陽怪氣地打了一句招呼。
「噢!丁副書記助理,組織部沒給我下文呀!哪像您,副書記貼身助理呀!早是領導了。」李國藩早就看這個溜須舔腚的傢伙不順眼,只是平時沒有什麼矛盾,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本來李國藩想低調點,根本不想惹事。沒想到丁猴子一見面就來了這麼一句,頓時勾起了他心裡的火,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你、你、你說誰是副書記助理?你…」丁所長因為馬宏和李國藩關係不好,本來只想諷刺李國藩一句就走人,沒想到李國藩把他一下子頂到了南牆上,話裡話外諷刺他抱著馬宏的粗腿,遛馬宏的須。一下子弄了個大紅臉。
「靠!懶得理你。」李國藩推著自行車,向院裡走去。
「你站住。罵完人就想走?」惱羞成怒的丁所長有點不依不饒了。
「短揍!」李國藩瞪了他一眼,丁所長嚇得後退了幾步。李國藩沒再理他,邁步進了辦公室。
這一切,被郭書記、馬宏和劉秘書透過各自辦公室的玻璃窗看到了眼裡。
劉秘書暗暗笑:是得有人治治丁猴子這個馬屁精了。抱住了馬宏大腿,連一般副鄉長都不放到眼裡。媽的,活該挨罵。
郭書記卻若有所思。
馬宏呢!氣得牙咬了起來,惡狠狠想著治李國藩的招。
李國藩處理完自己的業務,伸了個懶腰。看看中午了,就要到鄉里食堂吃午飯。這時,黨辦的王子豪秘書走進了農技站的辦公室。
「李站長,郭書記找你,過來吧!」
「噢!好!哎!王哥,來只煙。」啪地一下,李國藩扔過來一隻紅山茶。
王秘書接了過來,把它夾在耳邊,悄聲對李國藩道:「兄弟,馬書記剛從郭書記辦公室出去。小心點,別挨剋。」
「嘿嘿!剋就剋吧!有啥法。」說完,李國藩隨著王秘書向郭書記辦公室走去。
敲了敲郭書記辦公室的門,裡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請進。」李國藩推開門走了進去。
「郭書記,您找我?」
「噢!小李呀!坐吧!」郭書記一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說道。
李國藩坐了下來,雙手併攏,放在膝間。恭敬地望著郭書記。
「呵呵!小李,怎麼還拘束起來了。來,抽著。」說完,遞過來一支煙。
「嘿嘿!郭書記,玉溪呀!」李國藩說完,急忙打著了火,給郭書記先點上,然後自己把煙點燃。吐出一口道:「書記,玉溪就比紅山茶好抽。」
「廢話。一顆玉溪抵得上五顆紅山茶了。別打哈哈。我問你,今天怎麼和丁所長鬧矛盾了?」
「郭書記,不是我要和他鬧矛盾。當時是…」李國藩把情況學了一遍。
「嗯!你有理了是不是?丁所長只是和你開了個玩笑,你怎麼就牽連上旁人了呢?什麼副書記助理這話都說出來。什麼意思?這就不是開玩笑了吧!嗯?」
李國藩一想對呀!丁猴子只是針對自己,可自己的反擊一下子把馬宏掛上了,確實犯了忌諱。忙道:「郭書記,我口不擇言,錯了。我檢討。」
「這就對了。小李,你可能為這次筆試面試答辯都挺好,沒有當上鄉鎮長感到委屈吧?」
「沒有。哪有啊!」李國藩裝作不好意思地答道。
「哼!沒有?我和新明的呂書記都通電話了。平時你麻將沾都不沾,可這兩天你書也不看了,東西也不寫了,和那幾個傢伙玩起麻將了。有這事吧?我告訴你,不是呂書記向我告狀,是我找他問的情況。其實,小李你應該高興才對。能考出這麼好的成績,是你的真實本領。這是誰也拿不走的。要相信組織。不要用灰色的、消極的眼光去看問題,陽光點好不好?不要只看到陰暗面而忽略了更加光明的一面。你取得好成績,相信組織上也是心裡有數。但一個鄉鎮長的任命,不是哪一個人是否陞遷的問題,而是涉及到這個人能否為這個鄉鎮兩三萬老百姓造福的問題。縣委必定會多方考量。沒有絕對把握不會輕易冒險去任命一個經驗還欠缺的年輕人。小李,希望你正確看待這件事,有思想包袱就更要不得了。」
「郭書記,謝謝您的教導。」李國藩很是感激,恭敬地答道。
「另外,在政府工作,講究含蓄。凡是心裡有數就行了,萬不可輕易得罪人。交好一人很難,得罪一人很易。得罪了之後,再想消除心理障礙幾乎是不可能的。再者,得罪一人就會連帶一片,自己豎起一面擋著前路的的牆。記住,領導心胸開闊只是一個態度和權宜,不等於心無芥蒂。今後,處事說話都要注意。既然身在仕途,就要學會含蓄。明白嗎?好了,就今天和丁所長鬧矛盾的事,回去寫一份檢討。當然,丁所長也要寫檢討。退一步海闊天空,影響不到你什麼。小李呀!不是我好為人師,非要指點你什麼,本來很多事要你自己體會才行。我很看好你,只是想你少走一些彎路罷了。回去吧!」
「謝謝郭書記。」李國藩推開書記室的門,走了出去。
李國藩內心對郭學充滿了感激。郭書記這番語重心長的話,已經出了領導對下屬應說的範圍,充滿了關愛之情。使他暗暗後悔在處理和馬宏關係上的莽撞。馬宏如此明目張膽地做一些整人的事,已經違背了官場規則。將來的結果已是不言而喻,可以預料。現在大家給的無非是他老爹的面子。但他忘了,他老爹已經五十了,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一旦他老爹離開臨泉或者不在此位,那時他咋辦?和這個前路有限的小人硬碰硬,太不值得。因為,如果碰丟了一次機會,想要補救可就難了。
人生一共才能有多少次機會呀!
大家對招聘鄉鎮長的事,議論了幾天,都覺得李國藩不過是陪綁的,多好的成績都沒用。幾天過後,隨著五位鄉鎮長先後到位,就沒有誰再關心此事。
大約一個月後,又一條爆炸性新聞傳了出來:經縣委常委會研究決定,另五名招聘鄉鎮長考核後落選的幹部,分別調任不同的單位擔任領導。原來副科級的,提為正科;原來股級的,提為副科。而李國藩被任命為縣委辦公室綜合組組長、穆梁棟書記的秘書,副科級。
這個新聞,特別是李國藩當上了縣委書記秘書的任命,不僅在新春鄉產生了震動,在全縣官場也產生了震動。讓那些以為五個落選的人員就是陪綁者的人,跌碎了一地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