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死鬥 小極天秘境 第135章 第一天：暗夜逃亡（一） 文 / 夏胤
海藍色的夜幕之中，星潮湧動。一輪明月當空，灑下清冷的月輝。
在那一片蒼白且朦朧的光線之中，無數如蛟蟒一般的身形直直立起，突破了樹冠的包圍，沐浴在清寂的月光之中。那一個個有著人形上半身，巨大蜈蚣身軀的妖物，正輕輕扭動著身軀，兩側百來只觸足不停舞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那一片樹叢離羅拔很近，也就十來丈的距離，一抬首，就能看到那些百足妖怪猙獰的嘴臉。也許是因為慘淡月光的關係，這些百足妖怪看起來更為邪異，為眼前這一幕增添了幾分荒誕虛幻的色彩。
蒼白一如死人般的臉色，海藻一般虯結的長髮，還有那臉上猙獰惡毒的神色，無不讓人心膽俱寒。這些百足妖怪扭動著身軀，皆是朝著羅拔這邊轉過身來，儘管那一雙雙眼睛都緊閉著，但羅拔卻還是能感到那一束束匯聚在自己身上，恍若實質的目光。
——這些目光令他血液幾乎凝結。
山風拂來，撩得那些海藻一般的長髮在半空中飛舞，恍如一面面帶著死氣的旌旗。
那一瞬，他被駭得魂飛魄散，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去，只餘下蒼白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如此之多的百足妖怪？
那一刻，羅拔近乎呆滯，心中被無邊的迷茫與驚惶所充斥，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水潭之邊，竟然有著如此之多的百足妖怪，之前兩隻就已經令他夠嗆的了，如今面對這數十隻百足妖怪，哪裡還有活命的可能？
可笑啊！可笑，想不到費盡力氣，以為逃出了虎口，卻不料自己這是十足的自投羅網，竟剛好撞到妖窟裡來了……羅拔僵硬蒼白的臉上忽然動了動，露出一絲苦笑，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掠過一絲絕望的陰霾。
沙沙聲在耳畔迴盪著，越來越清晰，然而羅拔心中卻是一片冰涼，在如此真切的死亡預感之下，他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了，一顆心更是撲通撲通，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似乎要掙脫了胸腔，跳出他的喉嚨。
他臉色慘白，僵硬地站起身，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緊咬著嘴唇，強忍著內心澎湃的不安，他竭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經歷過初時的震撼與恐懼之後，羅拔慢慢冷靜了下來，他意識到眼前這情況雖然很糟糕，但並不是毫無生機的絕路，至少自己還有遁地符，能夠躲開眼前這一劫。
然而一旦使用遁地符，也就意味著一次逃生機會的消耗，如今才是第一天，就要使用兩張遁地符嗎？以這個情況來看，怎麼可能堅持到試煉的結束。況且，就算使用了遁地符，也不一定能逃出這百足妖怪的領地，或許還會掉入另外的危險之中去……
一時間，羅拔心中思緒紛呈，有些躊躇不定。
這時候，那些包圍著他的百足妖怪忽然動了起來，緩緩朝著水潭邊游動而來，嘴裡更是發出尖利的嘶嘯聲，劃破了夜空，聽起來猶如鬼哭狼嚎一般。
羅拔心中陡然一驚，閃電般往四周掃了一眼，卻見四面八方皆是那包圍而來的百足妖怪，一個個高聳而巨大的身形，猶如魔神一般，張開佈滿獠牙的血盆大口，在月光下閃動著猙獰之色。
已經退無可退了！無論朝哪個方向突圍，都會碰上百足妖怪，羅拔的一顆心漸漸往下沉去，暗道：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一定要動用遁地符麼？
羅拔皺緊了眉頭，心中有些不甘。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什麼，往身後掃了一眼，看了一眼那在月光下，蕩漾著粼粼波光的水潭。
那一剎那，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既然前面沒有路，那不如躲入這水潭之中……這水潭十分廣闊，看起來也深得很，若是躲入水中，然後從水中逃走，說不定還真有成功的可能。
羅拔瞇了瞇眼，心中思量片刻，便知自己已無其他的選擇，為今之計，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他抬起頭，看著前方包圍而來的一隻隻百足妖怪，忽然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右手一翻，便多了一枚鮫人丹。一口將鮫人丹吞入腹中，只是數息，便已經發作開來，腮幫子逐漸開始發熱，並伴隨著輕微的疼痛。
很快，兩邊臉頰的下方便已經長出了完整的腮，用手摸了摸，確認了一下，羅拔才轉過身，毅然躍入水潭之中。
撲通一聲，宛如明鏡一般的水面被打碎了開來，水花四濺，波影蕩漾。
一陣冰涼包裹了羅拔全身，一入水，他便一個打挺，像是錐子一般直直地往水底鑽去。一直到了光線昏暗的水域，連那月光都模糊了起來，羅拔這才停住，翻了個身，瞇起眼睛往上方看去。
四周水流平穩，況且剛才也沒有聽到有什麼巨大的響聲，羅拔便稍稍放鬆了下來，但他也不知道那些噁心的百足妖怪到底水性怎麼樣，當下也不敢大意，生怕那些傢伙追上來，便甩開手腳，朝著水潭對岸游去。
這個水潭似乎有些深度，往下一看，皆是一片深邃無比的黑暗。在這月光都無法到達的地方，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唯有一片死寂。
羅拔像是一尾輕靈的魚兒，駕馭著水流，迅速朝著對岸游去。事實上，他也不確定自己前進的方向是否正確，只是憑著剛才下水時的直覺，一直往前游去。
在這昏暗深沉的水底，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時間的流逝。正游動間，忽然他的眼角瞥見不遠處似乎有什麼東西，他頓時心中一緊，仔細看了看，卻只見到一片凝重的黑影，像是一個很大的物事，橫亙在水潭之中。
這是什麼東西？羅拔心中好奇心大起，那黑影一動也不動的，不像是活物，但在這水潭底處，不是活物又是什麼？
一邊警惕著，一邊游近了一些，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巨大的雕像，就這麼靜靜地矗立在幽深的水底。經過萬年流水的腐蝕，這雕像的樣子已經模糊不堪，失去了原本的面貌，但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看出，這原本是一座巨大的人像。
然而在光陰無情的摧殘之下，那張臉已經殘破不堪，只餘下一張厚重的嘴唇，微微彎起，似乎在笑。
羅拔看了看，頓時有些奇怪，怎麼在這水潭之中，竟然有著這麼一個奇怪的雕像。
但是此刻仍舊身處險境，身後還有一大票的百足妖怪沒有甩掉，羅拔也沒有心思去考慮其他的事情，很快便將這些疑問拋諸腦後，就要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從那雕像背後掠出一道巨大的黑影，朝著羅拔衝了過來。
羅拔心中一驚，那一對深邃如墨的瞳孔倏然擴大。在他的視線中，一頭巨大的百足妖怪正從雕像背後竄出，游龍一般撲閃而來，在那身子的前端，海藻一般的長髮隨著水波漾了開來，像是一朵烏雲在水底瀰漫。
這朵烏雲瞬息間便到了羅拔眼前，露出裡面一張蒼白，帶著死氣的臉龐——這是一張羅拔從來沒有見過的臉龐，不是那最初見到的一男一女，亦不是之前在水面上見到的十數隻百足妖怪之一。
這是一張年輕的臉龐，大約只有二十來歲，頗為英俊。目光觸及到那張臉龐的時候，羅拔心中忽然掠起一個古怪的念頭，不僅僅是眼前這個百足妖怪看起來十分年輕，似乎之前碰到的所有百足妖怪都是這般的年紀，那些人形的上半身，最小不過十七八歲，最大不過二十三四歲，恰好跟歷年進入秘境的修士年紀相仿，難道……？
這個念頭令羅拔不寒而慄，幾乎不敢再細想下去。而且眼前這頭百足妖怪來勢洶洶，根本不容他分心，他毫不猶豫地折了個方向，倉皇逃竄而去。
在這個水底下竟然還潛藏著一頭百足妖怪，實在是出乎了羅拔的意料，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時跳下水的時候，他哪裡會料想到這個可能。
更沒想到的是，這百足妖怪竟然水性亦是這般的好，游動起來，就像是水蟒一般迅速。羅拔死命地往前游動，身後不斷傳來呼啦的水聲，他能感到那百足妖怪正緊緊綴在身後，並且在不斷接近之中。
他媽的，早知道就用遁地符一走了之了，哪裡還會有這麼倒霉的事情！羅拔當即便生出幾分悔意，然而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了，只能大歎自己時運不濟，命運多舛了。
羅拔不曾想，這百足妖怪在水底下，竟也是這般龍精虎猛，很快便追了上來，四隻手臂如鐵鉗一般抓住了羅拔的後腿，同時一股巨力傳來，就將羅拔拉得往後倒退。
我操！羅拔心中火起，頓時一個旋身，渾身靈力在瞬間沸騰起來，雙掌一按，便一隻瑩白如玉的巨大佛手幻化而出，推動著洶湧如潮的水波，壓向了那百足妖怪。
四周的水波在劇烈動盪著，耳畔是一片激烈的喧囂聲。
百足妖怪立時抽出兩隻手臂，擋住了那壓迫而至的瑩白佛手。在這幽暗的水底，瑩白色的佛手散發著珍珠般的光輝，猶如黑暗中的一點螢火。
那兩隻擋住開天佛手的利爪黑氣一閃，便將佛手徹底擊潰，化為點點螢光消散。
羅拔一運體內靈力，正要繼續反擊，便見那張蒼白的臉龐上，那單薄的眼皮忽然動了動，霍地睜了開來，露出內裡一雙赤紅的眼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