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三章 破案（三） 文 / 深藍咖啡勺
其實還有更多的疑點葉小偉並沒有說出來，比如說文工團保衛處聲稱兇手是強x殺人，那麼受害者除了衣著不整外，在關鍵部位有沒有留下運動之後的痕跡？死者的身上是否有反抗傷和掙扎傷？這些關鍵之處全都沒有記錄，這很明顯是保衛處的工作人員失職了，或者說他們沒有處理犯罪現場的相關能力與經驗。哦，除了那名繪製現場圖紙的人。
想到這個貌似受過正規訓練的人，葉小偉覺得還是有必要再把那些沒看完的材料看一下，說不定在這些裡面還有此人整理的有用資料。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先前有些過於失態了，雖說文件夾裡絕大多數都是無用的材料，但是自己也沒有控制好自身的脾氣。
望著堆在一旁的材料，小葉同志有些尷尬和臉紅，剛剛的那一甩確實有些過了。他微微低著頭，伸手去拿文件的同時轉頭對部長與老楊說道：「剛剛沒看完，我再仔細看一下。」直接跳過那些敘述嫌疑人思想品德的段落，一目十行的快速從手裡翻動的文件頁面上瞟過，葉小偉雙眼轉動著搜尋自己需要的信息。
把毫無可取的材料全部剔除之後，葉小偉手裡只剩下薄薄的一頁信紙，從那一筆端正的楷體字來看，這頁資料和之前那份現場繪圖是同一個人的作品。這是一頁非常規範的關於凶器的痕跡鑒定報告，從內容來看，寫這份報告的人，絕對如葉小偉之前判斷的那樣，是一個接受過正規培訓的警務人員。
葉小偉在驚訝之餘認真的讀了起來，仔細看過兩遍之後，把紙張放回文件夾裡。葉小偉瞇著眼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受害人頸部傷口和現場遺留的凶器相吻合，作案用的菜刀是受害人自己家裡的。從這一點來看，兇手很有可能不是預謀殺人，一般來說如果是有預謀的計劃，那兇手會自備工具。報告中提到，分別使用了粉塵和碘熏兩種方式，也沒有在菜刀的木柄上提取到有用的指紋，因此認為兇手具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擦除了刀柄上的指紋，或者是戴著手套作案。
如果指紋是兇手在殺人之後擦拭掉的，那麼就證明這個兇手非常冷靜，有著極強的心理素質和反偵察思想，這種人不可能是初犯。如果是戴著手套作案，嗯，葉小偉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法解釋，兇手為什麼要戴著手套強x，這太奇怪了。
不過從真兇有意識的對劉毅進行栽贓陷害，甚至一度成功的讓偵查機關誤入歧途，這說明此人對劉毅與受害人之間的情況十分清楚。葉小偉認定兇手就是文工團裡的人，而且還是和受害人以及劉毅相熟悉的人。
想著想著葉小偉驀地發現自己考慮得太多了，羅部長從一開始就只是讓他看看案件有沒有蹊蹺，這一點小葉同志完成得很漂亮。不僅僅指出案件中的不合理之處，還判斷了目前被逮捕的嫌疑人是無辜的，至於尋找真兇的事情還是由市局的偵查員們去操心好了。
當然，有些事情葉小偉還是打算和部長同志好好的談談。從衣服口袋裡拿出煙盒，分別給老楊和部長開了一支，自己也點燃一支，三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麼安靜的抽著煙。羅部長和老楊看出了葉小偉是有話要說，於是耐心等待著他的開口。而小葉同志則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這起案件透射出來的那種政治掛帥的味道，讓葉小偉感覺很不好，在心裡他明白這是這個年代所普遍特有的，畢竟國家初定，敵特分子的破壞還很猖獗，政治掛帥也是迫不得已。
可問題在於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之後再要調整過來就需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而且這種錯誤會遺留了太多的問題。一支煙抽了一半，葉小偉抬眼望向羅部長，抿了抿嘴，他決定還是好好的談談：「部長，有些話本來不打算說，也輪不到我說。可憋在心裡實在難受，不吐不快。我先聲明，我這人覺悟不是很高，如果我說錯了什麼，您也別見怪。」
其實小葉同志想說什麼，部長和老楊兩人在心裡已經猜到了一些，這起案件帶給他們的警示也很不少。聞聽葉小偉的話，部長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道：「小葉，你只管說，黨員的胸懷都很寬廣，不是容不得別人批評的。」
葉小偉左手手指不自覺的在大腿上敲擊著，聽到羅部長的回答，他用夾著香煙的右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材料與血衣開口說道：「如果今天我沒有過來，那被逮捕的劉毅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下場？」抬手制止了身旁兩人的回答，葉小偉自言自語的接著說了下去：「就這些材料來看，在文工團保衛處看來，案件證據確鑿已經真相大白，兇手已經落網，而且不殺不足以消民恨。」
一邊說一邊藉著煙頭又點燃了一支香煙：「我們國家自古以來都有一句話人命關天，不可兒戲。在我所處的那個年代，我從讀書開始就知道一點，那就是要嚴格區分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與敵特破壞分子作鬥爭那是敵我矛盾，而像故意殺人這樣的惡性刑事案件，則屬於人民內部矛盾。對於人民內部矛盾動輒上綱上線，合適嗎？尤其在偵辦命案的過程中，公安機關需要的是抓住真兇伸張正義，而不是把無辜的人送上刑場。要達到這個目的，那麼在偵破案件的過程中，專業的科學的偵查手段就必不可少。」
部長的臉色依然保持著平靜，可是早已停止吸煙的舉動出賣了他，葉小偉看在眼裡，他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就如同一開始所說的不吐不快，於是他假裝沒有發現部長的失態繼續說了下去：「這起案件的嫌疑人無疑是很幸運的，因為他曾經是您的秘書，所以他得到了別人很難得到的關注。這份關注來自於您，而您恰恰又找到了我，所以他很幸運的沒有身敗名裂含冤入獄丟掉小命。可是您想過沒有，如果首都的公安機關都是這樣一個辦案水平，那其他地方呢？新中國這麼大，如果都是這麼辦案的話，那誤判的案件絕對少不了。」
作為主管公安工作的部長，此時聽著葉小偉的話，內心並像他臉上的那麼平靜。小葉同志的話字字誅心，如果一把一把的小刀子在狠狠的割著他的心。一個很簡單的殺人案件之中，居然被葉小偉分析出了這麼多東西，這些話太過沉重，壓得部長有些喘不過氣來。
葉小偉的話並沒有停止下來，經過兩個月的接觸，小葉同志內心中那偏向高尚的一面稍微佔了上風。在他心裡一直都銘記著一些東西，一些在警校讀書時學到的東西，一些閃爍著人性光輝的東西。比如說什麼是正義，什麼是法律。正義很簡單，公平、公正、公開。法律也很簡單，法律是道德的最底限。每一個人都有過青春時代熱血年華，小葉同志在讀書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的將來將會是正義的化身，一定會好好的為人民服務，一定會嚴守本分秉公執法。
理想總是很豐滿，現實卻是很骨感。參加工作之後由於某些原因，一直沒能如願轉正，時間慢慢的磨去了曾經的菱角，熱血也不再如當初那般沸騰。葉小偉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終日裡混跡於機關辦公室，不拍馬屁也不去得罪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但是理想並沒有徹底消失，它只是靜靜的深埋在人們的內心深處，安靜的等待著，等待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它就會發芽抽枝，最終茁壯成長。
從小就生活在機關院子裡，之後讀的是警校，畢業一直工作在公安系統。葉小偉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就是總理曾經說過的那句國家安危，公安系與一半。這句話伴隨著他的前半生，公安局的院子裡有這句話，警校的校訓上有這句話，甚至連孩提時代父輩經常說起的也有這句話。於是此時這句話也不知不覺從小葉同志的口裡提前說了出來。
「總理曾經說過，國家安危公安系與一半。這不僅僅是指公安工作是對敵鬥爭的第一線，也是指公安機關是維護法律的第一線，是人民群眾接觸最多的司法機關。新中國今後的建設道路肯定是要向依法治國的方向邁進，所以一旦公安工作出現重大失誤，那人民群眾就會對司法產生不信任感，正府的公信力就會受到質疑，這對黨的事業將會是不可彌補的打擊。」一口氣說完後，葉小偉把手裡早已熄滅的煙頭扔進了煙灰缸，順手拿起茶缸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來，說的話太多口乾了。
話並不是很多，但是信息量卻很大很沉重，部長此時有些後悔，後悔剛剛沒有用紙和筆記錄下來。不過老楊遞過來的筆記本打消了部長的怨念，長期的接觸中，老楊清楚葉小偉一向都很低調不願意過多的談及政治，平時他很少會提及這些敏感的事情，可剛剛小葉一開口，老楊就敏銳的發覺他接下來要說的東西肯定是有一定價值的。所以老楊就使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記錄了下來。
部長望著葉小偉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等小葉同志喝完水放下茶缸之後便沉聲開口道：「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本來還把劉毅這起案件當成是工作中的失誤。不過現在聽你一席話，我發現隔行如隔山，我確實沒有考慮到更深層的東西，在這方面我是有錯誤的，我應該對此負責，回頭我會親自去首長們那裡承認錯誤。」這是一個真正的黨員，不僅能認真聽取別人的批評，也能毫無私心的開展自我批評。
「你不僅挽救了一個無辜同志的生命和事業，同時也及時指出了目前公安工作中的不足，更給出了一些很重要的建議。我會把你提的這些建議原原本本的匯報上去，我相信主席總理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說著說著，微笑慢慢回到了部長的臉上，他話鋒一轉：「小葉你也是，這些建議都很不錯，你平時怎麼不說呢？以後要是還有類似的建議你只管放心大膽的說。」
別開玩笑了，我倒是想放心大膽的說，可問題在於你敢不敢放心大膽的聽。葉小偉一邊笑著點頭一邊在心裡暗暗吐槽。見到他一副認真受教的模樣，部長眼珠轉了轉，從茶几上拿起葉小偉放著的煙盒，借花獻佛的遞給小葉和老楊一支，等到葉小偉點燃香煙開始吞雲吐霧，部長笑道：「小葉你到底是專家嘛，一出手就把劉毅同志的冤情給洗刷了。我看一事不煩二主，乾脆你再辛苦一下把真兇緝拿歸案。順便也帶一帶局裡那幫二愣子，讓他們跟著你也多學兩手。」
部長一開口葉小偉就知道不好，在現代，不管是自己局長舅舅還是科長老張，只要是用這種語氣開口說話，那接下肯定是需要小葉同志干力氣活了。不過部長就是部長，說的話不僅滴水不漏，還合情合理。葉小偉一時之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拒絕借口，不等他多想，老楊在關鍵時刻補了關鍵一刀：「小葉啊，你以前不是答應過我們，要給我們好好的上一上課。你平時不時經常說什麼現場教學嘛，我看現在這個機會正好。」
老楊同志的補刀讓葉小偉低下頭使勁的翻著白眼，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手，老獵人就是老獵人。小狐狸撇了撇嘴，抬起頭來很西式的聳了聳肩：「沒有問題。我看就現在開始好了，不過我有個要求。」見到葉小偉同意，老楊站起身來打算走出去召集人馬，聽到有要求不由停住了腳步。部長大手一揮很是豪邁的應道：「沒問題，你只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