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四章 破案(四) 文 / 深藍咖啡勺
現在是晚上九點鐘,首都四月初的夜晚還是很冷的,從市公安局到文工團一路通暢,五輛威利斯吉普車只花了一刻鐘就到了。()剛下車就看到了有五個人在文工團大門口等待著,這是團領導和保衛處的相關同志。出於對劉毅冤案中出現的失誤不滿,對於這些人,部長壓根就沒打算給他們好臉色,冷著臉朝為首的中年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便從他們中間直接穿了過去。
文工團的那幾個人伸出的手懸停在半空之中,不由很是尷尬,為首的人眼神中帶著一絲慌亂望向了老楊。雖然部長不是文工團的直管領導,但作為國家高級領導人,他的態度也將深深的影響到在場眾人的前途,而剛剛部長的態度顯然是有所不滿的。文工團長不由望著老楊,希望能得到一點提點好應對。很明顯落後部長半個身位的兩人中,那個年輕的大概是首長的隨員,而老楊這個穩重的中年同志應該是此行地位僅次於部長的人。
不過老楊也是愛莫能助,再說他本身也對文工團在劉毅案中的表現也非常不滿,由於保衛處的無能,連帶著市公安局背了個黑鍋。部長走進去沒幾米便發現身後並沒有人跟上來,停下腳步轉頭皺眉朝後面沉聲道:「不要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吳征書來了沒有?過來帶路,我們直接去案發現場。」吳征書就是那份現場測繪圖的作者,聽到部長的話他連忙小跑到部長的側前開始帶路。
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穿著一件淺色的中山裝,留著時代特色的小分頭,由於夜色葉小偉一時看不清他的模樣,不過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在文工團眾人裡算是鶴立雞群。他在文工團裡只是一名普通雜工,此時卻因為葉小偉的要求而被部長直接點了將。吳征書在頭前帶路,部長拉上葉小偉和老楊緊隨其後,文工團的頭頭腦腦又跟在他們後面,最後是近二十名精挑細選的市局偵查員,這些偵查員在這裡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多看多問多學。
穿過辦公樓經過一個小操場,便到了案發地點所在的職工宿舍院子。此時院子裡搭設了一處小靈堂,受害人的追悼會正在這裡進行著。人數如此眾多的一行人到來,驚動了小靈堂裡的人們,不過見到這些人都是穿著軍裝,又由本單位領導的陪同,一時之間並沒有人迎上來。倒是部長見到這個靈堂就停下了腳步,扭頭朝大家說道:「我們先給遇難的同志上柱香吧。」說完便當先朝著靈堂裡面走了進去。
聽到部長的話,葉小偉有些愕然,仔細一想便釋然了。這會新中國還沒有開始破除封建迷信呢,哪怕就是後期那段混亂的時代裡,絲毫也沒有影響到白事的禮儀。畢竟中國從古至今都把葬禮看得很重要,死者為大絕不僅僅只是一句空話,香燭紙錢哀樂跪拜這些葬禮程序自發明以來,就沒有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消失過,而且人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它們消失,這不僅僅是禮儀,也是生者對於逝者最起碼的尊重和緬懷。
一副不大的黑白照片被懸掛在靈堂深處的正中央,照片裡一名短髮的年輕女性帶著甜甜的微笑,靜靜的看著在場的人們。整個上香的過程是在一種肅穆氛圍中完成的,上完香燒了一把紙錢,葉小偉走出了靈堂的棚子。部長早已走了出來,此時站在棚子的門口處,背負著雙手靜靜的看著那副黑白照片。葉小偉來到他的身邊站定,順著部長的眼光也望向了照片裡的年輕女子。
聽著受害人父母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葉小偉鼻子一酸抬起頭來仰望著星空,使勁控制著自己的眼淚不要流出來,白髮人送黑髮人是這個世間最殘忍的事。望著頭頂上方那片璀璨的星空,小葉同志喃喃的說道:「不管經歷過多少事,這種場合還是最讓悲傷的啊。」聲音雖然很輕,可部長還是聽見了,發出一聲輕歎應道:「剛剛她的母親抓著我的手,一定要我們給她的女兒報仇。」說著便轉頭眼光灼灼的看著葉小偉,語氣堅定的說道:「我答應了他們。小葉,我們一定要抓住真兇,以安慰受害者的家屬。這,很重要。」
部長說的話並沒有超出小葉同志的想像,葉小偉在自己所處的時空也曾經偵辦過幾起命案,受害者家屬最大的訴求無一例外的都是嚴懲真兇,這不僅是對生者的安慰,也是對逝者的告慰。閉上眼睛輕輕的出了口氣,葉小偉睜開雙眼低下頭望著部長沉聲應道:「那就讓我們開始吧。」
第一步當然是清理現場無關人員,不僅僅是案發房間,同時也在房間外面劃出了近二十米的警戒線。這既是勘察的需要,也是為了對偵查工作進行保密。當現場清理完後,在葉小偉的帶領下,所有的偵查員們都帶上了乳膠手套,部長和老楊也不例外。雖然案發已經過去幾天了,現場的痕跡物證早就遭到了破壞,之所以讓大家都戴上手套,葉小偉是希望他們都能養成一個良好的現場習慣。
戴好手套後,葉小偉掃視了一下四周,藉著靈堂裡傳來的光亮,他發現吳征書正臉色複雜的望著偵查員們。對於這個人,葉小偉還是有些好感的,如果不是他的那份測繪圖和分析報告,劉毅的冤案是不會如此簡單的被平反。從老楊手裡又拿過一**膠手套,葉小偉走了幾步來到吳征書的面前,把手套遞了過去。吳征書睜大雙眼有些驚訝的望著葉小偉,抬手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的問道:「這是給我的?」
葉小偉點了點頭:「戴上,和我一起走。」在場的文工團眾人這會算是看出來了,以這位年輕人這番做派,很明顯他才是部長這一行人當中的二號人物,望著吳征書驚喜的接過手套戴上,文工團的幾位領導恨不能取而代之才好。葉小偉哪裡會去管這些人的小心思,之前看到的那些由文工團提供的資料,已經讓他對這些領導的印象很差,此時在他的眼裡,這幾個人無非就是路人甲乙丙丁而已。
出於對葉小偉「專家」身份的尊敬,部長與老楊等人都站在原處,等待著葉小偉先行進場。職工宿舍是平房,案發房間外面的走廊一側擺放有木桌和煤爐等物,葉小偉打開手電筒仔細看了看,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但他並沒有說什麼。走進室內首先環顧四周初略的觀察了一下,這是一個大通間,只有朝向走廊的一側有門窗。房間裡井井有條的擺放著床、籐椅、五屜櫃和飯桌、書桌等傢俱。就如同他的判斷,房間已經被徹底的清潔了一番,此時完全沒有可目測的痕跡留下。
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葉小偉輕輕的搖了搖頭,估計這個年代的犯罪分子普遍都沒什麼科學常識,沒文化真可怕。轉過身來他開始仔細檢查門窗,木板房門使用的不是後世常見的碰鎖,門的反面固定著一根可移動的木門栓,外面則是使用掛鎖和鐵環扣。窗戶也是使用木栓固定的,葉小偉用強光手電認真觀察這兩處,片刻之後關了手電,衝著一旁拿著筆和筆記本的老楊開口道:「記錄。現場門窗無暴力損壞痕跡。」
接下來又從部長拿著的文件夾中取出那份吳征書繪製的現場圖比照了起來,葉小偉的眼睛在手裡的圖紙和房間裡來回移動,過了一會又轉頭叫過吳征書,指著房間地面的一處問道:「你到現場的時候,受害者的屍體是什麼姿勢?」吳征書想都沒想搖著頭有些遺憾的說道:「我來的時候,現場已經有很多人了,屍體被死者丈夫移到了床上。由於沒有相關設備,而且現場已經被徹底破壞,指紋和足跡的提取完全無法進行。」
聽著吳征書的回答,葉小偉若有所思的輕輕點著頭,話鋒一轉看著吳征書說:「我看了你繪製的現場圖和相關分析材料,再結合你剛剛的回答,你以前是不是從事過警務工作?」對於這個問題,吳征書並不意外,自打繪製了那份圖紙後他便明白自己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不過他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是的。民國二十一年,我在英國倫敦警察廳接受過cid培訓。哦,cid的意思就是刑事案件偵查。」葉小偉當然知道cid的意思,不過他並沒有打斷吳征書的話,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吳征書見到葉小偉的示意,於是便繼續說:「回國後一直在北平警察局工作,解放後我並沒有被留用。我家裡有老婆孩子要養,所以我就到文工團找了個雜工的工作干。這位同志,我可一點都沒有隱瞞啊,我的這些資料文工團都有的。」
見到吳征書語氣有點發急,葉小偉微笑著擺了擺手道:「我相信你沒有隱瞞。作為一個接受過蘇格蘭場培訓的刑偵人員,我想聽一聽你對案件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