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猝死 文 / 綠無雙
桃絳雪坐到小床上，厭棄的用手指撣了撣張少爺碰過的衣料。
吐了口氣，完全沒了看書的心情，她盤腿而坐，練起凝神決。
靈力緩緩運行，腦子裡一片清明，桃絳雪閉目思索起問題來。
這個張少爺看似不會善罷甘休，要是得罪了他，只怕自己真的難以再在這凌雲門立足。
不在這兒立足，又能去哪裡？來凌雲門的這半年多，她已經大概知道，北漠這邊的修真門派跟中州大不相同。太華門裡，除了嬰兒，只要是省事孩童，都要經過試煉考核才能入門。而在這北漠之中，似乎多以氏族修真為主，門裡全是什麼子侄叔父，爺娘姑嬸，只要是個有靈根的，統統可以修真。凌雲門是這樣，難保什麼中宗門、萬獸宗不是這樣，就算換個地方，也沒多大區別。
進一步說，離開北漠，她不止一次想過。可是，離開北漠，又能到哪裡去？回中州？這北漠離中州至少有數十萬里，路途又是茫茫大漠，中間靈力混亂，不知道路線的話，根本走不出去。再者，來北漠這麼久，由於有護山大陣，下不了山，她對北漠這個地方也沒多少瞭解。在這門派裡，除了那些跟她一起被拐來的中州小孩，全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漠人，他們原本就對這些中州來的人多有防備，一來是因為這些中州人不是他們自己的血脈後輩，二來是怕他們逃跑。如果她去跟這些凌雲門弟子打聽情況，那意圖就太明顯了。只要這一問，是個人都能猜到她想做什麼，到時候惹人眼目，更是麻煩，所以，她一直沒對誰開過口。
只要安然無事，其實她也不介意一直在這凌雲門裡呆下去的。畢竟修為低，沒有築基結丹修士那樣的莫大神通，除了修煉，許多事情都做不了，只要有一個地方能夠讓她平穩修煉，呆在哪兒，她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只是，現在惹上張少爺和麻子那樣的牛鬼蛇神，她不得不考慮一下後路……
這些問題晃過腦海，在凝神決的法訣之中，一一歸於平靜。
凝神決養心決這一類養精凝氣、調節心神的功法，修煉起來容易叫人忘卻時日。
桃絳雪一連修煉了兩天，在第三天清晨的時候，忽然被一聲慘叫換回思緒。
她睜開眼，細細聽了聽，聽到從隔壁劉師兄的房裡傳出一陣陣低啞的慘叫聲。
她忙下了床，走出房間，來到劉師兄門前，又仔細聽了聽，確認裡面有異樣的聲音，才用手指輕輕叩了叩門，叫道：「劉師兄？」
裡面沒人應，只有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劉師兄，你怎麼了？」桃絳雪輕問一聲，用神識掃了眼，發現裡面只有一團人形靈氣正倒在地上抽搐。
「我進去了。」她推開門，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劉師兄。
此時劉師兄的模樣十分駭人。他仰躺著，七竅流血，眼珠子瞪的老大，喉嚨裡不住的發出瘖啞的聲音，渾身都在抽搐。桃絳雪剛推開門，給他的樣子嚇了一下，然後她連忙走上前，蹲身看了看，沒看出所以然，就取了粒回春丸塞到他嘴裡，又跑了出去。
「小玉！」她在院子裡叫了一聲：「劉師兄出事了，你看著會兒，我去趟執事堂。」
「哦，好！」小玉應了聲，提著水壺就跑了回來。
桃絳雪使了個輕身術，一路跑到執事堂，將老禿頭找了來。
老禿頭將藥園的陣法關閉，帶著兩個弟子進了院子。
幾人來到房裡，老禿頭只掃了一眼，便搖頭道：「嘖嘖，這傢伙，居然走火入魔了。」
「怎麼會走火入魔？」桃絳雪問。
「就是，根基不穩，又想快速沖關，所以靈力暴亂，靈脈碎裂。」老禿頭蹲下身，翻了翻劉師兄的眼皮子：「這傢伙，肯定是得了築基丹，高興瘋了。心緒不穩，根基又不牢固，所以啊，就成這樣了。真是可惜……」
他歎了口氣，站起來，「可惜了一枚築基丹啊！」
桃絳雪看了看還在抽搐的劉師兄，「他還有救嗎？」
「靈脈都碎了，救活了也是廢人一個，還不如讓他死了好。」老禿頭不以為意的說道，招呼了另外兩人：「將他抬走吧。」
兩名弟子就將劉師兄抬起來，走了出去。
桃絳雪皺眉。當真是命如草芥！
老禿頭在屋裡看了眼，「把這屋子收拾乾淨，以後這園子就歸你管了，好好幹活。」
「是。」
老禿頭往屋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你可別學他，心緒不穩，胡亂衝關，真是害人害己。自己衝不上去，還帶得門派損失一枚築基丹和一個練氣後期弟子，你說這虧不虧！」
「多謝執事提點。」
「你是應該多謝我，老夫很少提點人。」老禿頭一邊抬腳往屋外走，一邊說著：「不爭氣的東西。得個築基丹就瘋了，要是給他個妖丹那還不得直接死掉？都跟他似地我們門派準得玩完，早知道就不讓他去參加築基丹試煉了……」
話語聲遠去，老禿頭已經出了院子，開啟了陣法，然後走了。
周小玉長長的吐了口氣：「好恐怖啊，姐姐，是不是我們練功也會像劉師兄那樣呀？」
「不會的。」桃絳雪安慰道，「劉師兄太急功近利，心緒浮躁，所以導致靈氣暴動。我們只要循循漸進，平心靜氣的修煉，就不會像他那樣了。」
周小玉安心的點了點頭。
桃絳雪想了想，說道：「我教你兩個法訣，你平時多練一練，以後晉陞修為的時候會有好處。」
「好啊。」周小玉十分高興。
桃絳雪將凝神決和養心決的法訣教給她，說道：「以後修煉的閒餘多練一下，記得不要告訴別人。」
「嗯！」
「好了，去幹活吧。」
周小玉點頭。
桃絳雪使了一個御風訣，將劉師兄屋裡的灰塵拂去。
周小玉提起水壺，正要出門，忽而又想起什麼，問道：「姐姐，他們把劉師兄抬到哪裡去了呀？」
「我也不知道。」
「他們是不是不會救劉師兄？」
桃絳雪垂眼，看著周小玉，對於這個問題，她無以回答。
周小玉望著桃絳雪，見她半響沒做聲，似乎明白了什麼，垂了頭，提著水壺出去了。
桃絳雪轉而看了看地上的幾點血跡，在心中輕歎一聲。
這修真界，是美好誘人的，卻也是殘酷的。
她施了個凝水訣，將地上的血跡洗刷乾淨。屋子裡煥然一新，好似剛才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原本，在這修真界裡，像劉師兄那樣的修士，也不會有人記得。
桃絳雪回到自己屋裡，在木板床上坐了一會兒，繼續練功。
少了劉師兄，藥園裡只剩下桃絳雪和周小玉兩人，桃絳雪更是可以放心的在院子裡試驗陣法。
自打決定開始研究這套陣法以來，桃絳雪已經基本上掌握了其他陣法的布放方式，還摸索了出幾套基本陣的變陣，可就是找不出這一套機關陣的布放方式。她已經嘗試了百餘種佈陣方式，依舊毫無效用。
桃絳雪大感頭疼。
這個陣，顯然不是普通的機關陣。就單單從機關陣一般不用於鬥法這一點來看，便已經能夠知曉。更何況，這些天來，她把她能夠想像出來的八卦方位，能夠組合出來的五行生剋，逐一試過，竟然對這套陣法一點作用都沒有。
而且，經過這些嘗試，她已經明白了書苑執事所說的話，為什麼現在使用五行陣的人多？那是因為，同樣範圍的一個小規模法陣，機關陣所需的陣盤、陣旗和陣基的數量，比一個五行陣要多出十幾倍。若是大型陣法，那就要多出數百倍，數千倍。正因為如此的複雜，機關陣才逐漸被五行陣所取代。
瞭解了這些，她已經對擅長機關陣的劍閣長老佩服的五體投地。但是，她仍是十分懷疑，劍閣長老給她的這套陣，是不是已經壞掉了。
桃絳雪苦悶不已，然而這個時候，卻有更苦悶的事情，前來找她。
那個張少爺，似乎是得了他太舅老爺的什麼允許，一臉不可一世的來到藥園外，衝著桃絳雪叫道：「喂！桃絳雪！」
聽到這個聲音，桃絳雪只覺得額上一陣抽痛。她收起陣，走過去：「張少爺又有什麼事嗎？」
「沒事爺就不能來？」張少爺覷了桃絳雪一眼，賜恩一般的說道：「爺跟你說，我已經跟我太舅老爺說了。我太舅老爺說，你來路不明，又沒什麼背景靠山，聯姻是不可能的，但是讓你給我做個妾侍倒是可以！」
桃絳雪眼眶微微一張，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見她似有些吃驚的樣子，張少爺以為她是高興的，抬起下巴嘿嘿一笑：「雖然你修為低，雙修的話，對我也沒什麼好處，但是我太舅老爺說了，只要我喜歡，也不是不可以。」
桃絳雪怔了一會兒，依舊覺得無話可說，只是揚起嘴角冷冷的笑了笑。
「怎麼？」張少爺皺起眉，見桃絳雪依舊不做聲，不悅道：「你這表情什麼意思？」
「張少爺，承蒙錯愛。」桃絳雪對他行了個女子福禮，然後道：「只是，我既不想做你的妾侍，也不想跟你，雙，修。」
「什麼？」張少爺驚愕的張了張嘴，直直的瞪了桃絳雪好一會兒，才道：「你不願意？你腦子不是壞掉了吧！爺有什麼不好？長得帥，又有身份，我大舅老爺還是堂堂一派掌門，這麼好的條件，你上哪兒找去？」
頓了頓，意猶未盡，他又道：「你也不看看，這凌雲門還有誰能比我更英俊？以前還有那姓秦的可以和我比一比，可是現在，他死啦！哈哈，誰還能比得過小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