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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五章 為誰風露立中宵 文 / 月如刀

    譙樓上更鼓已響過四聲,太子府內,依然平安無事。

    其實今晚注定會平安無事的,因為前幾日所有惡作劇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坐在太子妃寢宮內柔軟的床上,悠閒地吃著她端過來的各式各樣的干鮮果品。

    「這個叫做香梨,這個叫金絲蜜柚,那個是南方進貢的櫻桃,那個是龍眼……」天紫將一個個精緻的果盤擺到天朗面前,又一樣樣介紹著那些水果的名字。就像溫柔的姐姐,在犒勞久未謀面的兄弟。

    雖然這幾日他的所作所為,實在不值得犒勞。

    天朗從來到人間後,便喜歡上那些鮮鮮的,甜蜜多汁的水果,她端來一樣,他便品嚐一樣,直饕餮得天紫都有些擔心起來。

    「好了好了。」她說,「你身體不好,還是少吃些吧。」

    「不礙事。」天朗揮揮手,「你忘記了麼,這身體又不是我的。」

    天紫忍不住蹙了眉彎:「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回去?回哪裡?」天朗一臉茫然。

    「自然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天紫板起臉,「不要告訴我你這次出來,父王是知道的,我才不相信。」

    天朗拿起一個蜜柚,咬了一口,咧嘴,痛苦地皺眉:「你是擔心我被父王責罰,還是怕我回去得晚了,會害死天緋?」

    天紫不答,接過他手中的蜜柚,用精巧的銀質小刀剖開了,重又遞給他:「你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為了什麼,你不知道?」天朗反問。

    「……」

    「為什麼要離開雪原?」

    「……」

    「為什麼要找個像烏龜的男人?」

    「……他並不像烏龜。」天紫終於忍不住道。

    「至少是個蠢貨,聰明人,誰會三更半夜跑去皇宮裡哭?」

    「這還不都是你害的!」天紫在他的頭上鑿了個暴栗,想起昨天晚上在皇宮裡的情形,忍了忍,終於還是撲哧笑出聲來。

    天朗看著她的笑顏,半晌未說話。

    「怎麼了?」天紫問。

    「我有三年沒有見過你笑了,如果你每天都能這樣笑,我可以每天都讓你那個男人去皇宮裡哭。」

    「……」

    「為什麼要離開雪原?雪狐王族待你不好麼?」又轉回原來的問題。

    「我本就不是雪狐族人,雪原之外,才是我的家。」天紫的語聲忽然變得有些冰冷。

    「就連天緋,也不是你的家?」

    「他……從來都不是。」笑顏燦若春花,卻掩飾不住眼底的嘲弄之意,「以後,就更不會是了……」

    「……我終究還是看不透你。」天朗皺了皺眉,將手中最後一顆櫻桃丟進嘴裡,起身,「走了。」

    「去哪?」天紫問。

    「回雪原。」天朗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我出來得太久,父王母后會擔心的。」

    天紫狐疑地看著他。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天朗道,「我這次出來只是想見見你,太久沒見你,都不記得你的樣子了。問天緋,他又語焉不詳……」

    天紫也起身,抬眼正看見那張屬於天緋的絕美臉龐,不覺伸出手去輕輕碰觸著,無聲凝視了許久。

    「你是在看他,還是看我?」天朗忽然問。

    天紫怔了怔,溫柔地微笑:「看他,看你,又有什麼不同?」

    「……」

    「我現在和以後,都只會看一個人,就是你身後軟榻上像烏龜的那個……至於其他人,都不重要了……」

    「他究竟有什麼好?」天朗蹙了眉問。

    「這個人……其實沒什麼好,但恰恰能給我最想要的東西。」天紫柔聲說。

    天朗的目光有些黯淡下去,沉默良久,吶吶道:「我真的走了,以後……也不會再來煩你……」

    「這才乖,」天紫寵溺地捏捏他的臉。

    「那……你能不能抱抱我?」央求的神情,卻像個撒嬌的孩子了。

    天紫啞然失笑,無奈而又縱容地搖頭,伸開雙臂,輕輕環住他的腰身。

    軟玉溫香,讓天朗的眼神在片刻之間變得有些迷離。

    ……

    「你用螭吻刺進天緋身體的時候,也是這樣抱著他的吧?」

    ……

    有氣無力地問出那個問題,感覺到懷中柔若無骨的身體似乎僵硬了片刻,隨即又恢復如常。

    「天緋告訴你的?」天紫靠著他的肩膀,反問。

    「他會麼?」

    「……」

    「我在你的院子裡待了三個晚上,水邊的老柏樹問我,是不是挨刀上癮,怎麼又回來了,我知道他說的是天緋……我用的是他的身體,那腰間萬年龍骨的傷,還時常會隱隱作痛呢……」說這些話的時候,天朗的目光有些空洞。

    「我不想傷他,從來都不想……」天紫輕輕蹙了眉彎,喃喃道。

    「……我知道。」

    「可我不能讓他毀了我的一切。」

    「什麼是你的一切?這座漂亮的住處……那些鮮花、綢緞、珠寶和歌舞……還是那個烏龜男人?」不帶半點嘲謔或者是諷刺,純粹只是問。

    天紫不答,緩緩鬆開了抱著他的手。

    「你真的該走了。」她說,語聲仍舊溫柔,卻多了說不出的平淡和疏離。

    天朗靜靜地看了她片刻,也不再多說什麼,揮袖打開窗子,如清風般掠出去,轉瞬消失不見。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天紫絕美的臉龐在那樣清冷的光線裡忽然顯出些寂寞。凝立許久,她才悄然關了窗,淡淡瞥一眼軟榻上那個睡得很熟很熟的男人,逕自走向妝台。

    雕鏤著纏枝牡丹的紫檀妝台,有清泠如水的夔鳳紋銅鏡立在上面,那是明輝太子數月前特地召了王都城中最好的工匠打造的,僅是那銅鏡的鏡面,就足足磨了三月之久。

    明輝太子說,只有這樣的鏡子,才能配得上太子妃的絕世容顏。

    但此刻天紫卻並沒有坐下梳妝,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向銅鏡。指尖與鏡面相觸的瞬間,似有妖嬈的冰藍色浮光略過,接著鏡中景物便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天紫和她身後房間在鏡中消失了,隨即出現的是一間寬闊廳堂,簡約,素淡,卻處處透著凜凜的王者之氣,氣勢非凡,孤傲絕俗,那是極北之地萬仞雪山上,雪狐王滄溟的寢宮。

    天紫在鏡前靜靜地站著,像在守候什麼,過了半晌,鏡中忽然出現狐王滄溟的影子,衣袍鬆散,長髮未束,一幅剛剛起床的模樣。

    「父王安好。」天紫盈盈拜倒。

    「丫頭,非得擾人清夢麼?」滄溟懶洋洋坐在鏡中,看看天紫,睡眼迷離地打了個哈欠。

    「天朗借了天緋的身體出來,父王想來已經知道?」

    「……他去你那裡了?」滄溟皺了皺眉。

    「剛剛來過,但現在已經啟程回雪原了,紫兒想稟報父王的,並不是這件事情。」

    「什麼事?」

    「天驍哥哥不是奉了父王的格殺之令,去毀掉異世之心麼?為什麼還不動手?」

    「那小子受了天緋蠱惑,前日裡忽然傳話回來,說要休息四十九日,接著竟不等我點頭,就不見了蹤影。」滄溟的臉色有些難看,「我辛辛苦苦養這三個兔崽子,實在沒一個像樣的,不是眼高過頂,就是性情乖張,還不如你一個女孩子,即便嫁做人婦,還是肯真心為雪狐王族做些事情。」

    「父王謬讚了。」天紫淡淡道,「現下,事情有些急迫,前兩日,紫兒似有所覺……」

    「哦?」

    「如果我猜得不錯,前兩日,那三件祭品,似乎曾聚於一處,但不知為什麼,現在又分散了。」

    「你確定?」滄溟揉了揉額角。

    「紫兒只是有所感覺,但由於相距太遠,不能篤定。」

    「太遠?」

    「在東方濱海之地。」天紫道,「怕是……天緋也到那裡去了……」

    滄溟沉吟片刻:「紫兒,能不能幫父王個忙?」

    「父王請講。」

    「如果三件祭品真的曾聚於一處,那洪荒之門,便隨時有被打開的危險,我作為王族之首,必須留下來鎮守洪荒之門,所以……」

    「父王您……是想要紫兒去毀掉異世之心?」

    「這件事情於你,確實有些為難,但天驍是個一根筋的人,他既答應了天緋寬限49日,恐怕用雷劈他,也是不會動的。而族中其他人,又沒有一個是天緋那孽障的對手。想來想去,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父王覺得,紫兒能勝得了天緋?」天紫不動聲色地問。

    滄溟看著她,忽然一笑:「你不是……已經勝過一次了?」

    天紫的臉色略微變了變,卻什麼也沒有說,只緩緩跪倒在地。

    「算了,是那小子自尋煩惱,原也怪不得你,況且你手下也是留了情的。」滄溟示意她起來,「這件事就托付給你,這也是我要你為雪狐王族做的最後一件事,之後,你便是自由之身,與雪狐王族再無干係。」

    天紫仍舊伏在地上,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良久,才輕輕地應道:「天紫領命。」

    「很好。」滄溟又打了個哈欠,撫著自己的臉龐道,「我去睡了,晚上睡不好,會有皺紋的。」

    有淡淡雲氣繚繞而生,模糊了他的影子,待到雲開霧散,鏡中仍是太子府富麗堂皇的寢宮,還有天紫那蹙眉沉思的絕世容顏。

    「我道那老頭子平日裡為什麼那麼愛照鏡子,原來,還有此妙用。」身後,忽然又有人淡淡開口。

    天紫霍然回身,卻發現天朗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仍是懶懶地倚在她的床上,就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你不是說,要回雪原去?」天紫皺了眉問。

    「走到你家門口的時候,改主意了。」天朗不以為意地挑挑眉,修長的手指在幾個盤子間逡巡,似乎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該吃香梨呢,還是櫻桃。

    「剛才,你聽見了多少?」

    天朗兩眼望天,想了想,學著滄溟的語氣道,「丫頭,非得擾人清夢麼……就從哪句開始……」

    那……就是全聽到了。

    天紫輕輕歎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來:「你到底想怎樣?」

    「看戲。」天朗不假思索地道。

    「戲?」

    「天緋為了那個小丫頭,可以冒元神出竅之險,我很想看看,他為了你,是不是能放棄那個小丫頭。」

    「這……有趣麼?」天紫冷冷地道。

    「那你跑到人間來找個烏龜,還給老頭子做眼線,有趣麼?」

    「……」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麼?」

    「異世之心、滄海之眼、長生之魄,王族中的其他人都不能一眼辨別,為什麼單單你能看得出來,而且相隔數百里之遙,連他們聚在一處,你也能察覺。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我不想說,你也沒必要知道。」天紫轉了頭,有意無意地避開他那探究的眼神。

    「不想說?」天朗卻不離不棄地繞到了她的另一面,仍然看著她的眼睛。

    天紫不勝其煩,只好蹙著眉敷衍道:「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自會告訴你。」

    「……是麼?那我等著。」天朗倒也不過於糾纏。

    「天朗……」天紫忽然道。

    「什麼?」

    「你剛才不是說,想看天緋究竟會不會為了我,放棄那小丫頭麼?」

    「……」

    「既是想看戲,光看卻是不行的,你須得幫我的忙。」

    「你打算利用我?」天朗拈起一塊蜜柚,看了看,慢吞吞放進嘴裡。

    天紫璀然一笑,溫柔如閒花照水:「那麼,你肯不肯被我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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