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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十一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文 / 月如刀

    天緋回來的時候,正看見鹿兒坡村外聚集的人群和火把,還有火光之下、馬陣之間,那個蜷縮在地的單薄身影。

    目光瞬間變得森冷,白衣騰空,閃電般刺入馬陣,幾乎沒有任何聲響,挾起的勁勢卻如狂潮暗湧,頃刻間週遭已是人仰馬翻。

    可惜了威風凜凜的一個五虎群羊陣,還來不及閃亮登場,就被攪得土崩瓦解,實實在在成了一群羊。

    須臾風止,四下裡兵戈狼藉、火把委地,情狀十分慘淡,但由於某些剛才還在叫囂的人忽然變得噤若寒蟬,卻也難得的安靜。

    天緋並沒有繼續出手,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掠至蘇軟身旁便頓住腳步,見她無聲無息地伏在那裡,身形和眼神忽然就有些僵硬,怔立片刻,才想起俯□去查看。

    「丫頭?」極輕的兩個字,聽上去比夜風還涼。

    ……

    ……

    「……幹嘛?」一聲悶悶的回應,飽含了淚水的味道,但怨氣十足,絕不像是性命垂危的樣子。

    黑色眼眸裡這才現出些冰消雪化的跡象:「你……趴在這裡做什麼?」

    「……管不著!」哭腔更重,還有很明顯的咬牙切齒。像只蚯蚓那樣貼著地皮蠕動了幾下,洩憤似的,趴得更堅決。

    天緋擰了眉看著地上那人的一襲薄衣,終於不再廢話,抓住胳膊拎她起來,感覺到無聲而執拗的掙扎,索性將她兩隻手臂都鉗制住,像舉個奶娃那樣輕描淡寫地舉離地面。

    藉著雪似的月光,才看清她哭得到底有多淒慘,花貓般的臉上還淌著淚水,髮絲凌亂,眼睛腫得像兩顆桃子,許是因為從來沒這麼居高臨下過,猶自帶著驚慌和錯愕的神情,抽抽搭搭地望著他。

    「我以為……你……提前了……」良久,才有這極抑鬱也極委屈的一句,不甚明瞭,卻也無須解釋。

    緊蹙的眉宇驀然展開,眼中似是一片清明,又好像異常幽邃,四目相對間,彼此心中的況味都難以名狀,不知過了多久,天緋才緩緩放下她,卻又扣著後頸擁進懷裡。

    「你到底在這待了多久?」抬手暖著她的耳朵,微有些怒意,因為懷中的身軀簡直涼得像塊冰。

    蘇軟不吭氣,貪戀著那手掌的溫暖,半晌才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你嚇唬我,他們欺負我……我困了,沒力氣了……」

    只是想告訴他為什麼自己會倒在草地上,但「欺負」二字明顯刺激了某人的神經,黑眸妖異,冷冷瞥向不遠處呆立著看熱鬧的馬匪頭子,任高尚打了個寒戰,直著脖子辯解:「逗幾句悶子也算欺負麼?我可一個手指都沒有碰她!你們兩口子鬧彆扭,何苦告我的黑狀……」

    天緋無心再聽他聒噪,將蘇軟抱起來,轉身走向村內。

    這次是非常優雅的橫抱,比起剛才那霸王舉鼎的造型,要溫柔多了。

    「下次不會了。」

    很輕的一句保證,如果不是蘇軟耳朵尖,幾乎就被夜風吹了去。

    「什麼?」

    「下次,不會再丟下你。」

    「……哦。」歪了腦袋靠著他的胸口,眼睛仍然腫著,仰臉望天時,卻正見雲開霧散,皓月當空。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當我高尚幫是死的麼?!」身後,一個自尊心備受摧殘的馬匪忽然回過神來,扯著脖子大吼。

    沒人理他。

    天亮後的整整一個上午,蘇軟都站在鹿兒坡上,出神地看著風吹草曳,雁過雲飛,不說話也不回頭。

    天緋在她身後,靜靜看著風揚起她的頭髮,袍袖如雪,遮住了修長的手指,還有指間扣著的,那朵半紅半白的花。

    兩相歡,兩相歡……雖然已顯出些枯萎的跡象,卻仍然芬芳馥郁。

    也許是該到了讓她忘記的時候,反正早晚都是要忘記的,多一天等待,於她,就是多一天的折磨。

    其實根本沒必要如此糾結,他為她留下的退路足夠完美,只要能忘記,她就能幸福。

    然而心中那血肉剝離似的隱痛,又為了什麼呢?

    「狐狸……」小丫頭想起什麼,忽然轉身。

    「……嗯?」

    「昨晚,你到底去哪了?」昨晚實在太過疲倦,還沒有回到村子,就已在他懷裡睡著,因此未及細問。

    「回家。」

    「回家?回雪原?!」湖水似的大眼倏地星光奕奕。

    狐狸看了她一眼:「你整日聒噪著催我回去,我想了想,也確實該去見見母后。」

    「那……你家裡人怎麼說?」

    「……什麼?」

    「救你的辦法啊,你家裡人一個比一個彪悍,總應該有點辦法!」

    「……沒人知道我回去。」

    「怎麼會?」

    「我去看我母后,沒打算見其他人。」

    「那你母后怎麼說?」

    「我只是在樓外看看她,什麼也沒說。」

    「……」

    「怎麼了?」

    「……」

    「傻子?」

    「別叫我傻子!你才傻!你們全家都傻!」蘇軟忽然大吼。

    她發飆的樣子太突然,也太有氣勢,連天緋也不由得怔了怔,無語地望著他。

    「難道家裡人快死了,父母兄弟可以不聞不問的麼?!難道遇見了生死攸關的事情,不應該回家求救的麼!?我知道你們雪狐王族冷如冰寒如雪孤高絕傲卓爾不群,但西門吹雪就沒有需要他爸爸幫助的時候麼?!你們一個個的到底在拽什麼啊?!」

    「誰是……」

    「閉嘴!別問我誰是西門吹雪,我才懶得告訴你!如果是因為我搞得你們父子不和,大不了再找塊廣告牌子把我拍死,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什麼勞什子的異世之心,你爹想要,送給他炒菜好了!我不稀罕!我只求求你們,抽空開個家庭會,討論一下怎麼救你好不好?!你就讓你那無所不能無處不在的爹想辦法幫幫你好不好?!你們就略微跟人類學學,父慈子孝相互關愛一下好不好?!?

    像一挺上足了子彈的機關鎗,連日來凝結於胸的塊壘,以幾近歇斯底里的方式宣洩而出,她不知道該怎樣讓他明白自己心中與日俱增的焦慮和絕望,又或許她並不是他的什麼人,原本就沒有資格去焦慮和絕望,但是經過了昨夜的事情,她忽然覺得……一切都夠了!

    不想再自欺欺人地假裝行若無事!

    不想再毫無目的的旅遊、度假、吃農家飯!然後一天天倒數著那個可怕的日子!

    不想再這樣消極被動地等著他從自己身邊離開!

    世間萬物,總會有個相生相剋,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所謂無路可走,所謂無藥可醫,也不過就是還沒有人知道最後的答案。

    所以她得救他!就算上天入地,付出任何代價,她也得救他!

    這個念頭一旦清晰,便再也無法動搖,她沒有什麼能給他的了,但從現在開始,她會耗盡全部的心力去探尋那個答案,哪怕就此錯過了跟他在一起的最後一秒鐘,她也要用那一秒鐘想辦法救他!

    「我想去雪狐王宮。」她望著天緋的眼睛,一字字地說。

    那裡畢竟是他的家,即便沒有能救他的東西,也必定會有願意幫忙的人。

    天緋蹙了蹙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長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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