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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聰明人、不講道理的人 文 / 寄奴

    土黃的日光流轉,秋蟲偶爾折騰著翅膀從樹影的間隙略過,秋天的空氣裡夾帶著幾許微妙的清涼,程子善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將濁氣緩緩吐出來。

    有些事情,看來還是搞錯了——這書生的內裡和給人的外在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一直以來也都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只是道理是道理,有時候總還是會不自覺地忘記,不可避免地輕視……

    程子善瞇了瞇眼睛,稍稍將思緒從有些刺目的日光裡抽出來。自己之前的蓄勢,此時全盤給那書生做了嫁裳,隨後又化成巨大的壓力拍向自己。一種輕飄飄的違和感,讓他覺得不怎麼真實。到了最後,那張惹人厭的畫像終究沒有拿出來。

    沒必要了,先前拿出來已經是傷人一千,自損八百……這時候如果還這樣的話,便有些得不償失。

    或許更多的原因也是內心的驕傲不允許罷。

    「許公子,你……」

    同樣惘然的還有許安綺……

    在腦海裡將事情串清楚後,少女有些愕然,有些話便也隨之脫口而出。黛兒倒是沒看太懂,但是周圍人的眼神告訴她,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事情的。滿臉疑惑。

    程子善偏頭看了許安綺,又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許宣,遲疑道:「許公子??」

    許宣便笑著拱拱手:「許宣,許漢文。」

    氣氛沉默。

    陸仁嘉,路人甲……呵。

    程子善微微怔了怔,神色有些複雜。原來自開始……自開始自己的拿腔作勢就不曾被他放在眼裡麼……隨後覺得有必要做一點什麼,但猶豫了片刻,又覺得此時做什麼都顯得多餘,總不能怨念地說上一句:你侮人清白……於是嘴巴微微張了張,隨後化作一個意味難明的笑容,搖搖頭,轉身擠出人群走掉了。

    「哦~~~~」

    不明所以的人群,卻不妨礙他們幸災樂禍。

    ……

    「藝術家……」

    許安綺聲音在後面傳過來時,許宣正望著程子善的背影揮揮手,隨後覺得自己有些無聊。

    「藝術家,都是這般無禮之人麼?」少女略微有些冷然地重複一遍。

    許宣轉身笑了笑,正準備說話,一記清脆的響聲……

    「啪」

    「呃。」

    居然還有好戲?!這個時候準備離去的眾人又紛紛駐了足,怎麼了呢?癡情女子……薄倖郎?

    偏回腦袋後,望著俏臉通紅的許安綺眨了眨眼,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就知道會這樣的!

    到底是不同時代……

    有了先前一幕,這女子……怕是不好嫁人了。()可是自己又不想負責,怎麼辦呢……摸摸後腦,有些尷尬,倒也不去計較那一記耳光了。

    對於眾人的目光,許宣自然不會在意。想了想,露出一個認真的笑容,用大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有些神秘兮兮地說道:「關於這個……嗯,還有後續要做……其實也不複雜了,找幾個人……」細碎地說著一些話。

    隨後……

    「記住沒有?要抓緊時間。」頓了頓,看看許安綺的臉色,笑道:「喂,怎麼怕成這個樣子?」

    哪裡是怕了?!當街打了人的少女有些窘迫,這時候頭微微垂著,青絲,黛眉。日光傾瀉,漫過紅透的耳廓,茸毛清新可愛。

    被女子當街毆打,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嚴重性雖不比喪考妣,但也有些嚴重了。更何況,男兒尊嚴……許安綺方才伸出手,就有些後悔,但橫豎都已收不住,也只是在最後的關頭稍稍減小了力道而已。

    這時候便後悔到不行。

    「走了哦……」

    許宣朝她揮揮手,那邊小丫頭連忙道:「許公子哥哥……畫……」

    「送給你了。」邊說邊轉過身去,走了兩步,停住:「這是許家的好機會。」

    「要抓住了。」

    然後就真的走掉了。

    許安綺下意識地先朝四周看看,這時候臉上的火氣也遮掩不住,旁觀的人不會自討沒趣,互相望兩眼便散開了。也有些人原地站了會兒,大概是看熱鬧把原本的目的忘記了,這時候需要回憶一下。

    隨後才轉頭去看那背影,一襲洗得泛白的青衣,漸漸走得遠了,走到街頭轉角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大概是想要揉揉左臉頰。

    動作還未看清晰,人便轉過去,再看不見了。許安綺下意識地朝那邊走了兩步,然後才站住,隨後握起小拳頭,在鼻尖輕輕撐了一下,心頭有些東西被壓了下去。

    只是,空氣中,依舊有些酸酸的。

    …………………………………………

    夜幕從西邊的天空鋪將過來的時候,程子善的書房裡亮起燈火。風從窗戶吹進去的時候,火光搖曳。幾張詩會的請柬散亂地扔著,這時候沒有參加社交活動的心情。於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做一些思考。

    當時若是第一時間拿出畫像來,想必也不會那麼被動,不過這時候也不好再計較。自己……還是太講套路了。

    可是,那個書生……陸仁嘉也好,許漢文也罷,以前橫豎竟然沒有印象,不至於是特別出彩的人物罷。不過,有瞭解一下的必要了。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拿捏住時機,倒叫自己不好收場……生氣自然也是有的,不過這時候冷靜下來,想到的就更多一些。近乎無賴的手段,沒有道理可講……其實事情的由來,本來也是無關緊要的事,自己……果如師父所言,執念太重麼?

    但是就這樣了?

    不甘心……

    在沉默中看了一眼那張搞怪的畫像,想了想,又拿起來在燭火上點燃。扭曲的畫像在火焰中漸漸化為炭色,笑容卻還清晰,程子善怔怔地看了片刻,覺得有些像自嘲。輕輕吹了口氣,那自嘲便化作一陣歎息的余煙。

    隨後才起身出了書房……

    「張先生可在?」恭敬地敲門。

    那邊很久才有聲音傳過來:「哦,三公子,何事?」

    ……

    秋天晴朗的夜晚,天空顯得格外乾淨,月亮這個時候剛掛上樹梢尖,與成為背景的璀璨星空一同被敞開的窗戶框成一副動人的圖景。

    家裡僅藏的幾根蠟燭已經點光了,這個時候是油燈。吳嬸前幾日神情中難明的意味,這個時候也抓住了。如今的時代,蠟燭雖說並非價格不菲的奢侈品,但是,以許宣目前的家境也只能偶爾為之……天天點的話,多少有幾分敗家的意味。

    到底是時代認知的不同——對於一個用慣了電的人來說,蠟燭和油燈的區別其實並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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