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雲湧(下) 文 / 薄慕顏
「三小姐,太太在屋裡等著呢。」趙榮家的在門口笑著迎人,皮笑肉不笑的。
玉儀一進去,便看見阮氏紮了一根綢帶在頭上,素面朝天,連簪子也沒有帶,一副大病當中的樣子。旁邊站了周姨娘、潘姨娘,紅袖、添香、暖衾等人,以及玉嬌、玉清和承文幾個小兄弟。
看起來,二房所有的內眷都到場了。
阮氏的眼裡彷彿淬了毒,看得玉儀渾身不舒服,但當著眾人,還是端端正正上前行了個禮,「給太太請安,幾位弟弟妹妹們好。」
阮氏冷笑道:「聽說我們三小姐是個大方人,把自己的嫁妝都捐了。」
玉儀只是微笑著,並不答話。
「既然如此。」阮氏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發洩什麼似的,咬牙道:「眼下老太爺那邊還缺著口子,不如大夥兒也都出點力,咱們二房先帶頭各自捐一點。」環顧了眾人一圈,恨恨道「雖說不見得能幫上什麼,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咦?自己遭了殃,就要把別人也都拉下水?!
玉儀又好氣又好笑,難不成阮氏真的瘋了嗎?竟然要得罪二房所有的人,讓大家都再出一回血!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她的私房錢被大太太搜刮一淨,只怕沒剩下幾百兩銀子,當然巴不得大家一起放血。
可是姨娘、通房們能有幾個銀子?再者像玉清又拿得出什麼?至於玉嬌、承文三兄弟,還都只是小孩子而已,豈會拿得出錢來?
如此看來,這件事還是針對自己來的吧。
阮氏讓人捧出幾隻髮簪,說道:「我現在可是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些,也都一併捐了吧。」又看了自己兒女們一番,「你們幾個小,先都下去吧。」
眾人沉默之際,潘姨娘先開口道:「我已經是不管這些事的了。只是既然太太都捐了,少不得也要捐一點,就出五兩銀子的香油錢吧。」又歎氣,「阿彌陀佛,但願佛主能夠寬恕我些日子,回頭再慢慢補上。」
阮氏今兒沒空跟她抬槓,冷笑了一聲便罷。
接著周姨娘也捐了五兩,玉清捐了八兩,暖衾幾個一人捐了三兩,再加上阮氏的那幾根破簪子,湊一塊兒也就四、五十兩銀子。
玉儀不由更加好笑了,這點錢能頂什麼用?況且自己不信了,老太太還真能不讓兒媳戴首飾?阮氏倒真是會做戲,都該頒一個奧斯卡金像獎了。
「三小姐捐多少呢?」阮氏直勾勾盯著問道。
「那我捐十兩吧。」玉儀忍住啼笑皆非的心情,把頭上的兩隻金釵拔了下來,「這兩支釵是足金的,好歹也能值點銀子。」——
你會捐首飾做戲,我不會難倒還不可以現學啊?
「喲,就捐這麼一點兒?」阮氏不依不饒,直起身子道:「我怎麼記得,三小姐回來的時候,可是大箱小箱的東西,差不多裝了整整半艘船呢。」又朝眾人道:「莫非那幾萬兩嫁妝只是小頭,私下還藏著小金庫?」
「哪有什麼半艘船?」玉儀好笑道:「太太病了,記性也不大好了啊。」
「哼!」阮氏柳眉倒豎,譏諷道:「要我說,眼下咱們這個府都快保不住了,三小姐也就別再藏私,既然要捐就都捐了吧。」
玉儀淡淡道:「不知太太這是從何說起。」
「你不知?你膽子大著呢!」阮氏在忍不住裝賢惠,惡狠狠道:「眼看家裡都快要亂套了,三小姐還留著銀子做什麼?難不成留著以後買幾個丫頭,好給新姑爺用?我勸三小姐,還是先顧一顧自家人吧!」
這話說得實在太難聽了。
說自己留著大把銀子,卻不顧娘家人的死活,而且這錢還是留給買丫頭,用來給新暖床侍寢,——一個沒出閣的大姑娘,想法居然這般齷齪下流。
要是玉儀是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沒準兒都能羞暈過去,甚至得一頭碰死,以示自己是純潔猶如白蓮花般的好姑娘。
可惜……,阮氏低估了嫡女的抗壓能力。
在眾人都臉色大變之際,玉儀只是怔了怔,然後笑道:「太太說話真是奇怪,我回來時的箱子雖多,也不過是衣服、布料,況且還有好幾箱公主府的禮,當初就給各房的太太小姐們送了。」
正在說話間,突然聽得錦繡堂那邊一片喧嘩。
「小姐……」素鶯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手裡抱著一個首飾盒子,哭訴道:「太太派了人翻小姐的屋子,方嬤嬤攔不住,只好讓我抱著東西先出來了。」——
原來是故意把自己留在這兒,好施展調虎離山之計。
玉儀歎了口氣,把首飾盒子接了過來,說道:「太太也不必搜了,更不必說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既然家裡面出了這樣的事,自家人盡一份力原是應該的,這些首飾我都不要了,這就送到老太太那邊去。」
阮氏又急又怒,罵道:「趙榮家的呢?辦個事半天也回不來!」
片刻後,趙榮家的垂頭喪氣趕了過來,面帶難色稟道:「回太太的話……,三小姐屋裡並沒有什麼,有幾樣值錢的,也是從前就放在屋子裡的了。」
「你這個蠢貨!」阮氏對陪房的辦事能力很失望,繼而血壓再次上升,——這次可是撕破了臉皮,要讓嫡女吃一個大虧的,沒想到居然不能奏效,如何不氣?如何不惱?倒是沒有暈過去,只是被一口痰噎得臉色發青。
「太太!太太……」趙榮家的慌忙上去揉背,珍珠等人忙著打水,又著人去請大夫過來瞧,屋子裡好一片忙亂。
玉儀皺了皺眉,這種時候自己不方便出去,心下卻是冷笑,阮氏還真拿自己當十三歲的小姑娘了。
自從知道孔知府貪污的消息,就不免開始擔心自己的私房錢不保,除了捐出顧氏的嫁妝,對私房錢也做了一番處置。
銀票當然是縫在小衣裡貼身收好,好在自己是從京城回來,沒有什麼笨重的值錢物件,把那些貴重首飾都打包裝好,趁著段嬤嬤帶人出去,便一併交與托付了。
不然的話,就算阮氏不撕破臉皮來搜屋,也保不齊將來官府來搜,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嫁妝一分都沒有了。而自己名下還有兩房陪房和嬤嬤、丫頭們,一共二十多個人要養活,不做點打算,難道叫大家喝西北風去啊?
剩下的首飾,都是從前在孔家曝光過的,藏也無宜,索性大大方方留下來。玉儀不信,孔家連這點兒東西都不給自己留了。
只是沒有料到,阮氏已經徹徹底底不要臉面!
不過也難怪她瘋魔了,要知道大太太搜出價值四萬多的東西。最後還是孔老太太垂憐,想著二房的人還要過日子,還有三個孫子要花費,這才留了兩千多兩現銀下來。
要不然,阮氏現在只能一無所有。
花了十年時間,從三十萬的壓箱錢,一直攢成了四千萬的天文數字,結果現在四千萬都沒了,只剩下了一個零頭。
不論古代現代,這事兒擱誰身上也淡定不起來啊。
玉儀雖然捐了三萬兩,可並不是小心翼翼攢下來的,沒有那種偷偷摸摸的滿足,更沒有等著揚眉吐氣的期盼。況且那三萬兩銀子,本來就很難拿得到手,捐了雖然那有點心疼,但終歸也是有限。
不像阮氏,十年心血付之一空。
「太太呀,你可別嚇唬大夥兒啊。」趙榮家的聲音抑揚頓挫,又是給阮氏揉搓,又是富有張力的哭訴,「你不為別的,也要為三個哥兒想一想啊……」
也沒看見誰去報了信,玉嬌、承文等人立即跑了進來,四個小毛頭圍了一圈,齊刷刷的哭了起來,場景好不壯觀!
「都怪你!都是你害的……」承武一扭頭,就朝玉儀這邊跑了過來。
彷彿這是一個信號,玉嬌和承文、承寶也蜂擁而至。雖然年紀小,但也架不住四個人拉扯一個,玉儀一下子被扯倒在地上,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正要推開,就見承武拔了玉嬌的髮簪,朝著自己的臉紮了下來,只來得及本能的反手一擋,手腕立馬劃出一個大血口子。
還好彩鵑和素鶯反應快,趕著把承文和承武用力拉開了。
可惜屋裡的其他人卻沒人動彈,玉嬌和承寶仍然吊在玉儀身上,承寶到底年紀太小了些,只知道胡亂拳打腳踢一氣。玉嬌倒是比較有技巧性,先是抓玉儀的頭髮,接著還想要去抓臉,似乎不毀了姐姐的臉就不甘心!
如此配合有素,玉儀瞬間有些明白過來了。
屋裡的這些丫頭僕婦,即便沒有得到阮氏的搜意,想必也明白主母的心思,誰也不敢再這個時候冒傻氣,壞了主母的好事。周姨娘似乎想上前拉人,可是看了看玉清,卻又低下了頭,甚至還悄悄拉住了玉清的衣襟。
看來眼前的情況,阮氏早就衣襟算計到了啊。
幸虧玉儀年紀要大一些,且不是古代嬌滴滴的弱女子,一下便將玉嬌的頭髮抓在手裡,用力一扯,使得她不得不先去掰自己的手。然後站起身來,朝旁邊的人喝道:「你們都是死人啊,摔著小少爺怎麼辦!奶娘呢?媽媽們呢?!假裝看不到是吧!」
這頂大帽子扣下去,不信沒有人出來把承寶抱走。
「小祖宗,快點過來。」承寶的奶娘不敢再遲疑,只得硬著頭皮去抱了人,不然回頭追究起來,自個兒可是推不了責任。
玉儀反剪了玉嬌的一隻手,冷冷道:「五妹妹再不鬆手,等會兒可別怪我扭了你的胳膊!」
玉嬌哪裡吃過這種苦頭?立即痛得眼淚直流,鬆開手道:「你敢欺負我?!」
這場鬧劇至始至終,阮氏都是一副噎得說不出話的樣子。
玉儀看的清楚明白,將玉嬌的手用力一甩,冷笑道:「這話說得好,我今兒可是一個欺負了四個!」低頭揀起首飾盒子,也不管自己形象多難看,乾脆抬手再往臉上抹了一把,方才蓄了淚往上房跑,進門便朝孔老太太哭道:「祖母救我……」
看著面前披頭撒發、鮮血淋漓的孫女,孔老太太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哆嗦道:「快把三丫頭扶起來!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太說家裡艱難,要讓大家再湊一點錢……」玉儀邊哭邊揉,揉得臉上血跡慘不忍睹,「還說我藏了私房錢,準備將來給新姑爺買丫頭……」
孔老太太罵道:「這都是什麼混賬話?!她也敢對姑娘家說!」
大太太本來在旁邊屋子,聞訊趕來,驚詫道:「怎麼弄成了這樣?!」
「大伯母……」玉儀用一種遇到久別失散親人的口吻,無限委屈訴道:「太太讓人搜了我的屋子,因為沒搜出值錢的東西,太太一著急就被痰噎住了。結果……,玉嬌和承武幾個惱了,然後就……」
「這……」孔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斥道:「老二媳婦是瘋了嗎!」
玉儀臉上又是血又是淚,就是那無聲的控訴,哽咽道:「孫女只剩這點首飾了,若是祖母派的上用場,就全都拿去吧。」
大太太忙道:「傻丫頭,哪裡用得著你的東西?快起來。」——
這話說得可笑,感情顧氏的三萬嫁妝不是自己的,本來就是孔家的了?玉儀當然不會跟大太太抬槓,抽抽搭搭站了起來。
孔老太太厲色道:「去,把二老爺找來。」
大太太原是要讓玉儀去梳洗的,聞言立刻止了口,正巧看見追來的彩鵑和素鶯,忙道:「好好陪著你們小姐,看都嚇壞了。」
孔仲庭進門一見嫡女,嚇得不輕,「出什麼事了?誰弄的?!」
「你問的好!」孔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你那賢惠媳婦做的好事!居然派人去搜三丫頭的屋子,說了好些不堪入耳的腌臢話,還縱使幾個小的打人!」
孔仲庭有些難以接受,「有這種事?」
「人站在你面前,你自己瞧瞧?」孔老太太惱道:「難道還是我撒謊不成!」
「兒子不敢。」孔仲庭忙道:「我這就回去好好的教訓她!」
孔老太太冷笑道:「你那個賢妻也該管管了。」頓了頓,「你便是不心疼三丫頭,也該為幾個兒子著想,有這樣的母親,將來能養出個什麼好樣兒?再說你瞧瞧,三丫頭都弄成什麼樣子了?你若不罰,我可是斷然不依的!」——
若不是眼前的孫女,哪裡能夠這麼快弄到四萬兩銀子?
「是是是。」孔仲庭又氣又惱,不料那個一向溫柔賢惠的老婆,先是私自吞了嫡妻的嫁妝,鬧得自己沒臉,繼而又弄出這麼一攤子事來,難道還嫌家裡不夠亂?一路氣沖沖趕了回去,進門先將丫頭們悉數喝退。
面對孔仲庭的指責,阮氏只是傷心無限哭道:「我是動了先頭太太的嫁妝,可還不是為了嬌姐兒和幾個哥兒嗎?難道只有三丫頭是你親生的?承文他們還那麼小,嬌姐兒還沒出嫁,哪一樣不要用錢?我又沒有拿錢貼補娘家,便是有錯又能多大,結果呢,大嫂居然全都拿走了。」——
阮氏動用嫡妻的嫁妝固然不對,但她的確也沒有貼補娘家,再說這種事實乃大大的醜聞,孔仲庭自己並不希望張揚開了。
孔仲庭的氣勢緩了緩,皺眉道:「大嫂拿走又不是自己用,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不不上虧空怎麼辦?再說了,娘不是還給你留了一些。」
阮氏又恨又痛,氣道:「那一點夠什麼用?還不夠給哥兒辦一次親事,將來一大家子還要嚼用,如今弄成這樣……,還不如找根繩子勒死我算了。」
「行了!」孔仲庭斥道:「只要孔家還在,將來孩子們的親事自有公中掏銀子,倒是你一點不要臉面,動了儀姐兒的嫁妝也罷了,怎麼還去搜她的屋子?還把她弄成那幅樣子?!你的心也太狠了些。」
阮氏只恨今天兒女們沒有得手,撇清道:「哥兒幾個淘氣,我哪裡會事先曉得?」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自己也沒想著太過分,好歹還是打算給嫡女做點嫁妝,可是她壞了姚家的好事,害得自己少了七千兩銀子!哼……,既然這般不識趣,那就休想從孔家拿到一分!
這邊孔仲庭半信半疑,為免繼妻以後再惹什麼事,厲色訓道:「你是繼室,又沒有為父母守孝三年,若是再有壞心,我便休妻!」
不過只是恐嚇而已,以阮氏對他十年的小意溫柔,只要沒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都不會真動這個念頭。
只是希望繼妻以後能安分一點,少給自己再惹什麼事。
阮氏卻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道:「老爺好狠的心!只是聽信別人的話,就這般半分不念夫妻之情!難道也不管幾個兒子了嗎?如今承章媳婦掌了家,將來承文、承武可怎麼辦?長房再親,也沒有自個兒的兒子親啊。」
孔仲庭原是要來訓斥的,眼下反倒被阮氏繞得頭暈,眼下又忙著外面的事,只得煩躁道:「家裡都亂成這個樣子了,你就安生些吧!」
「我怎麼了?」阮氏越說越傷心,「我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們?將來三丫頭再好,也是別人家的人,老爺還能靠她養活嗎?若是承文他們幾個沒出息,老爺將來又當如何?好不好,到底是老爺的親生骨肉呢!」——
這話擊中了孔仲庭的要害,到底養兒才能防老啊。
原本一腔怒火,此刻也忍不住洩了氣。
孔仲庭糾結了半晌,才道:「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三丫頭好歹是公主的外孫女兒,如今咱們家出了事,還得仰仗公主府呢。再說三丫頭都已經訂了親,鬧大了,不等於打了江家的臉嗎?」
阮氏只是哭道:「幾個哥兒淘氣,老爺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才多大一點,哪裡是我能管得住的?況且也沒怎麼樣,不過拉扯了幾把罷了。」
正說著,外面的丫頭傳話道:「老爺太太,三小姐過來了。」
阮氏眼裡閃過濃濃的恨意,——自己苦心經營了十年,才為兒女攢下了那些銀子,如今全都泡了湯?這叫兒女們以後怎麼辦?玉嬌拿什麼去做嫁妝攀好人家?三個兒子又如何成家立業?都是元配留下的這個丫頭,把自己害得這麼慘。
那種恨意,簡直不是言語能夠描述的。
眼下玉儀來了,阮氏完全不願見面,但當著丈夫又開不了口,只得一扭臉別過臉去不言語。孔仲庭看了微微不悅,朝玉儀問道:「臉上沒有傷著吧?好些沒有?」畢竟即將出嫁的女兒,弄花了臉可不好跟江家交代。
「沒有大礙。」玉儀新換了一身煙霞色的素面褙子,顯得整個人十分溫柔,看不出動過氣,反倒朝阮氏欠了欠身,「方纔讓太太生氣了,特來賠個不是。」
古人有雲,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玉儀雖然不認同這一條,但是阮氏的心太惡毒,自己也該回敬她一點麻煩,眼下這便是第一步。心裡恨不恨暫且按下,面上總要站得住理,叫人斷斷挑不出錯來,回頭也好叫人沒法說嘴。
孔仲庭皺眉道:「都是你幾個小兄弟淘氣,回頭我會好好教訓。」——
到底兒子比女兒金貴多了,今天承武險些毀了自己的容貌,玉嬌等人也是不死不休,卻不過換來一句淘氣而已。
眼下自己還能說什麼?說承武他們黑了心,受了阮氏的教唆,想對自己不利?且不說便宜爹信不信,又肯不肯處罰,自己單是指責繼母有錯,就是一頂不孝的帽子。
罷了,反正也不指望便宜爹能向著自己。
然而不知為什麼,玉儀心下還是有些難受,——阮氏對自己狠辣也罷了,還能說是她有她的私心。可是便宜爹呢?自己好歹是他的親生骨血,卻也涼薄如斯。真是枉費了大太太的一番「苦心」,彷彿自己洗了一把臉,身上的傷就全然不存在了。
玉儀心下苦笑了一回,方才問道:「太太這會兒可好一些?」
阮氏明知她是虛情假意,卻不得不應聲道:「嗯,好多了。」
俗話說當面教子背地教妻,孔仲庭雖然有些著惱,又怨阮氏沒有教導好兒子,但也不願在嫡女面前,太過讓繼妻臉上難看,因此只道:「沒事,你去歇著吧。」
「老爺太太,那我就先回去了。」玉儀一如平常行了禮,緩緩走出門,雙手攏在袖子緊緊拽成了拳,——看來自己真的該做點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