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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洪流(下) 文 / 薄慕顏

    玉儀回到自己的屋子,臉上透著一種異樣的平靜。

    方嬤嬤瞧著怪異,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生怕她起了輕生的念頭,再也不敢把視線離開半分,小心問道:「小姐都買什麼了?」

    玉儀微笑道:「一些小玩意兒。」

    玉清住在一個屋子裡,當然知道了消息,可她本來就是人小力微的,又怯懦,別出幫著出主意,就是安慰人都說不上兩句。只是知道姐姐就要給人做繼室,且那人家裡有兒子、多妾室,即便是姨娘也認為不是良配,心下既不安又有些恐懼——

    嫡出的姐姐尚且嫁得如此,自己豈不是還要更加糟糕?

    「四妹妹,你坐下我有話說。」玉儀從懷裡摸出一個荷包,打開了,裡面裝著兩粒小指甲蓋兒大小的翡翠戒面,五、六塊奇形怪狀的金子,還有一顆藍瑩瑩的藍寶石,一起輕輕推了過去。

    玉清不明所以,茫然道:「三姐姐,你這是……」

    「從前姨娘幫了許多忙,我卻一直沒有機會報答,這些是姐姐給你的壓箱底錢,回頭縫在棉襖裡收好了。」玉儀嘴角含笑,又叮囑了一句,「千萬別放在姨娘那兒,免得官鹽反倒成了私鹽,將來說不清楚。」

    「不……」玉清覺得有些燙手,更有些害怕,「三姐姐,我不能拿。」

    「傻丫頭,姐姐還有呢。」玉儀沒有精力再多說,轉身朝素鶯道:「你去找件四小姐常穿的棉襖,幫她仔細縫好了。」回過頭對玉清一笑,「好妹妹,聽話。」

    玉清的眼淚直往下掉,哽咽道:「三姐姐,那桂家……」

    「別說了。」玉儀的心裡累極了,起身道:「你們各自忙各自的,我躺一躺。」連衣服也懶得脫,自己扯了床被子悄無聲息搭上。

    接下來的日子裡,玉儀一直安安靜靜的呆在房裡,很有幾分待嫁的樣子,孔老太太那邊雖然瞧著奇怪,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有方嬤嬤和彩鵑等人急得不行,眼看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只怕桂家就快要來下聘禮了。

    家裡這麼大的動靜,大太太終於知道了馮家的親事。雖然不情願,但眼下她卻當不了家,況且哪能讓女兒再被退二次親?最終看在馮家公子還不錯的份上,咬牙認了,畢竟孔家落魄如斯,女兒年紀又大了,想要回頭再挑更好的女婿,幾乎等於癡人說夢。

    不過一聽說侄女要嫁去桂家,大太太心裡又好受了些,執意找來老太太,因為眼下嘴角還有些歪斜,表情顯得格外扭曲,堅持道:「三丫頭……,不、不能在前頭,等華姐兒出嫁後……,再下聘禮。」——

    都這種時候了,侄女還是不忘爭一口這種閒氣。

    孔老太太皺了皺眉,點頭道:「你放心,好好歇著養病就是。」

    玉儀知道以後,心下反倒有些感激大太太了。

    不單把桂家下聘禮的日子推後,而且還能趕上大姐姐出閣的日子,那一天應該很熱鬧,孔家的人應該會到的很齊全吧。

    玉儀想著想著,忍不住「哧」的一下笑出了聲。

    「小姐?」彩鵑神經質的回頭,自家小姐有點古古怪怪的,不會是……,被孔家的人氣得失心瘋了吧?越想越害怕,小聲問道:「小姐……,想到什麼好笑的事了?」

    「沒什麼。」玉儀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先別弄了,咱們倆出去走走再回來。」

    方嬤嬤忙問:「小姐要去哪裡?」

    那邊玉清和素鶯等人也是一臉不安,目光全都轉了過來。

    看著這一屋子神經緊繃的人,玉儀心下歎了口氣,緩和一下笑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起身道:「我有事,去老太太那邊一趟。」

    方嬤嬤鬆了口氣,對彩鵑道:「你好好陪著小姐。」又有些擔心,勸道:「小姐有話好好說,可別和老太太……」眼嫁給桂家固然很糟糕,若是再激怒了孔老太太,沒準還會更糟糕,實在是不敢想像。

    玉儀笑道:「嬤嬤放心,我不會和老太太頂嘴的。」

    「三丫頭?」孔老太太瞧著孫女一臉平靜,覺得奇怪,但不好當面流露出來,只是笑道:「坐下說話,到底有什麼要緊事?」方才本來不想見的,怕孫女脾氣不好,因為婚事不滿意吵起來,那大家可就難看了。

    玉儀堅持等在門口,這才見著了人,笑道:「孫女有一個不情之請。」頓了頓,「眼看孫女就要出閣了,身邊也沒個可靠的,所以想找祖母討幾個人,將來也好幫著使一把力。」

    孔老太太眉頭微皺,——哪有姑娘家大大咧咧談自己出閣,還跑來要人的?不過反正陪嫁都是要去人的,去了也好,孔家還少養幾張嘴呢。

    因此心下略一琢磨,問道:「你要哪幾個人?」

    「多的也不敢要。」玉儀神色平常,說道:「就要段嬤嬤、棲霞,還有彩鵑,只要把她們三人的賣身契給我就行了。」

    「你現在就要賣身契?」孔老太太問道。

    玉儀反應極快,不願讓她多想起了疑心,立即板著臉,冷聲道:「孫女就是想要這幾個用慣了的人,留在身邊服侍,不然做人家媳婦也沒底氣的。」

    一副我信不過你要先拿到人,否則就不出嫁的架勢。

    孔老太太氣得血壓升高,——一個年輕姑娘家,居然敢拿成親之事來威脅長輩?可是眼看桂家就要來下聘,到時候不光不用備嫁妝,聘禮還能留下不少,又能早點把這孫女送出門,實在不願意攪黃了這門親事。

    玉儀心下暗笑,又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怯聲道:「孫女也是害怕,聽說那桂家已經有兩個兒子,還有好些……」一臉對未來的恐懼和擔心,「孫女怕自己做不好,回頭反倒丟了孔家的臉。」

    孔老太太的臉色稍微緩和,一個十三歲出頭的小姑娘,要應付那麼大一家子,有些害怕也是難免的。再者犯不著在小處上鬧得不痛快,臉色雖然還是不大好,但總算是鬆了口,吩咐吉祥道:「你去承章媳婦那兒一趟,把段嬤嬤幾個的賣身契拿過來。」

    彩鵑一直無聲站在門口邊兒,沒過多久,吉祥取了幾張薄薄的紙回來,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那可是自己的賣身契啊!做下人的,一輩子都困在這上頭了。

    「多謝祖母體恤。」玉儀得了東西,懶得再表演什麼祖孫慈愛的戲,走到門口叫住彩鵑,淡淡道:「走吧,我們回去。」

    把孔老太太氣得半死,看著孫女的背影直恨得牙根癢癢,低聲吩咐道:「把三小姐盯緊一點,可別鬧出成親找不著新娘子的笑話!」雖然不相信孫女會不顧名節跑了,但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出了門,彩鵑一路跟著玉儀身後,眼睛總不忘朝她手上看,猶如懷揣小兔一般,心口「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一直回到住處關上門,方才激動道:「小姐,你真的把我的賣身契要回來啦!」

    方嬤嬤回頭道:「什麼賣身契?」

    「段嬤嬤、棲霞,還有彩鵑的。」玉儀將那幾張發黃的紙遞了過去,說道:「段嬤嬤在蘇州呆了十幾年,回頭交給她,等時局平定了,就到官衙裡去消了奴籍。」

    彩鵑怔住了,原以為小姐要賣身契是自己拿著,免得再受孔家人拿捏,怎麼變成讓註銷奴籍了?這對自己來說是好事,可是為什麼感覺總是不大對勁。

    方嬤嬤也察覺出來了,疑心道:「小姐你這是……」

    「怎麼了?」玉儀故作一臉輕鬆,笑道:「段嬤嬤都一大把年紀了,難道不該好生養幾天老?還要一輩子做人奴僕不成?棲霞和彩鵑也該嫁人了,若是帶著奴籍,將來生下的孩子便是家生奴,自然是以良家子出嫁的好。」又看了素鶯一眼,「只有你要麻煩一些,還得讓人去京城辦手續。」

    這一番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扔有些突兀,方嬤嬤心念一轉,問道:「小姐事事都替別人想好了,難道就不替自己想一想?身邊的人都走光了,誰來服侍小姐?外頭買的可是更不靠不住。」

    玉儀笑道:「難道沒了賣身契,你們就都不理會我了不成?」

    方嬤嬤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想要再說,卻見玉清從周姨娘哪兒回來了,到底有些避忌外人,只好暫且按下不提。

    玉儀不用再做賢淑小姐,索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只在心裡數著日子,到了玉華出嫁的前幾日,找了個閒暇,跑去了玉嬌那邊,進門笑道:「五妹妹有沒有空?咱們好久沒一起說話了。」

    玉嬌哪裡會有什麼好臉色給她,撇了撇嘴,幸災樂禍笑道:「三姐姐不是要嫁到有錢人家了嗎?不躲在屋裡趕著繡自己的嫁妝,還閒逛個什麼勁兒。」

    「哎……」玉儀輕輕歎了口氣,「五妹妹,你怎麼不想一想自己的將來?」

    「我?我將來怎麼了?」

    玉儀心下好笑,這還真是一個十足的傻丫頭,——元配嫡女都嫁不好了,繼室的女兒難道還好得了?更何況阮氏又失了勢,承文幾個年紀還小,即便將來姐姐嫁得不好,只怕也是說不上話的。

    玉嬌氣呼呼的,「你笑什麼?!」

    「五妹妹,你聽我說。」玉儀故意壓低聲音,問道:「你想不想讓太太回來?」又看了一眼旁邊的丫頭,一臉不方便外人知曉的模樣。

    玉嬌雖然信不過姐姐,但盼著母親回來的心卻是急切的,想著好歹不吃虧,最多只是白和她廢話幾句,便朝丫頭們道:「你們先出去!」

    玉儀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慢悠悠的飲了一口。

    玉嬌惱道:「有話快說!別裝模作樣的。」

    「妹妹你就是這麼性急。」玉儀輕輕一笑,說道:「我想過了,等到大姐姐出嫁的那一天,太太可是二嬸嬸,按理是應該出席送親喜宴的。」湊近了些,慫恿道:「五妹妹何不去告訴爹,再撒個嬌求個情,沒準兒太太就回來了。」

    玉嬌將信將疑,心下覺得還是有幾分可行性,問道:「萬一爹不答應呢?」

    「爹不會不答應的。」玉儀的聲音更低了,悄聲道:「五妹妹你想,萬一哪天承寶他們想太太了,又是在大喜的日子,家裡豈會願意鬧得不痛快啊?五妹妹只消跟爹說,讓太太回來參加喜宴再送回去,至於回頭送不送……」——

    人都請回來了,想要再送走自然不那麼容易。

    玉嬌有些歡喜起來,點頭道:「我知道,到時候再想別的法子。」忽而臉色一變,「你會有這麼好心?是不是藏了什麼壞主意?!」

    「我能有什麼壞心?」玉儀做出不高興的樣子,又露出一點不自然,「再過幾個月我也該出閣了,總不成沒有太太坐鎮吧?要是到時候再讓太太回來,只怕慌裡慌張的也不來及。」

    玉嬌的腦子轉了轉,——嫡女成親了,繼母卻被攆到了莊子上不能出席,這說出去的確太難聽,也難怪她著急上火了。

    心下不免有些得意,冷笑道:「哼,算你識相!」

    玉儀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起身道:「那就有勞五妹妹辛苦一趟了。」——

    該做的、能做的自己都做了,能成幾分算幾分。阮氏不能回來算她命大,能回來也怨不著,說起來,這一步一步的錯都是她造成的。

    轉眼到了玉華成親的日子,孔家上下一派喜慶。

    玉儀作為妹妹,少不得也打扮了一番。

    眼下天氣已經暖和,穿了一身湘妃色對襟半袖褙子,裡面套了一件薑黃色的團紋繡花窄袖,下著月白色的六幅細緞儒裙。

    對鏡自攬,裡面是一個白皙清秀的豆蔻年華少女。比起去年又大了一歲,模樣兒長開了一些,舉手投足間,多出了幾分溫柔嫵媚的女人味兒。

    只可惜……

    玉儀取了一支漂亮的珍珠簪插上,又扶了扶翡翠耳珠,回頭道:「把送來的花拿過來看看,找一朵合適的戴上去。」

    彩鵑捧了一個黑漆盤子過來,臉露苦澀,「小姐,大小姐一成親可就……」

    等玉華一嫁人,桂家也快該來下聘禮了吧?再者老太太對自己有氣,只怕婚期也不會太久,估計等不了一、兩月,就該自己做新娘子了。

    一陣強烈的噁心感覺湧上心頭。

    玉儀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轉手揀了一朵鵝黃色的芍葯花,用手略作修剪,轉眼弄出一個漂亮的花形來。對著鏡子仔細戴好了,朝彩鵑笑道:「小姐我今天好不好看?」

    彩鵑哽咽道:「好……,好看。」

    一旁的素鶯趕緊捂了嘴,無聲的落起淚來。

    玉儀轉身笑道:「你這是怎麼了?等會兒讓人看見,還以為出嫁的人是我呢。」上前拉了方嬤嬤的手,「這兩個不穩重的,讓她們在屋子裡哭好了,咱們先走。」

    方嬤嬤亦是擔心難過,歎氣道:「小姐去應個景兒就回來吧。」

    外頭早已熱鬧喧嘩起來,人聲鼎沸。

    「接新娘子咯……」

    「關住門,快關住門……」

    玉儀去跟玉華說了幾句,算作和出嫁的姐姐告別留戀,還送了一支紅瑪瑙長簪,微笑道:「大姐姐一向對妹妹關愛有加,這算作是添妝的。」

    玉華一臉羞怯之色,小聲道:「多謝三妹妹。」只是抬起頭的那一剎那,眼裡卻閃過一絲淡淡的擔憂,很快屋裡來人更多,又忙著應付其他人去了。

    玉儀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找出早就準備好的那個盒子,裡面有前幾日在炮仗店買的好東西,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由笑了笑。

    彩鵑早洗了臉,上前問道:「小姐這麼快就回來了?」頓了頓,歎道:「這熱鬧,倒還真是不湊也罷。」

    方嬤嬤恨聲道:「小姐還添妝做什麼?大太太還害得小姐不夠嗎?!」

    「大太太是大太太,大姐姐是大姐姐。」玉儀沒有母債女償的念頭,畢竟玉華幫過自己好幾次,並沒有任何功利心,不能因為她母親作惡就否認她的善良。再說了,玉華這回嫁過去想必不容易,多一點東西也是好的。

    方嬤嬤難受道:「小姐分得清是非,孔家的人可分不清啊!」

    一屋子的愁雲慘霧氣氛,讓人好不壓抑。

    玉儀在屋子裡做了一會兒,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在床下找出一個黑漆盒子,摟在懷裡道:「我去前面看看老太太他們,一會兒就回來。」

    彩鵑趕忙跟了上去,「小姐,我跟你一起去。」

    玉儀沒有反對,神色平常的不能再平常,摟著盒子出了門。

    走在半路,彩鵑忍不住問道:「小姐,這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那天去炮仗店的時候,小姐不讓自己跟著進去,回來也不說是什麼,還整天放在床下不准人動。

    「你真多事。」玉儀嗔了一句,在院子門口停住腳步,「你在這人等著我,有些話當著你們丫頭不方便說,我一會兒就出來。」

    彩鵑往上房裡瞧了一眼,不放心道:「小姐,你可別賭氣啊。」

    「我想是有氣性的人嗎?」玉儀笑吟吟的,心卻在一點一點往下沉,雙手抱緊了那重要的盒子,沉甸甸的,——這個份量應該夠了吧。

    即便不夠,還有裡面混在一起的三仙散粉末呢。

    三仙散家家戶戶都是常備的,一般用作金瘡藥之用,能夠加速傷口癒合,——不過卻只限於外用,裡面含有大量有毒的汞,吸入或者吞服都會導致中毒。

    玉儀對做亂世佳人沒有絲毫信心,反正都逃不過一個「死」字,那麼要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叫算計自己的人都不得好死!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孔府的幾位主子都齊齊聚在上房裡。

    大太太人逢喜事精神爽,中風之症好了許多,雖然還不太利索,但不說話的時候也與常人無異,眼下臉上還掛著淚痕,到底心裡捨不得親生女兒——

    做人媳婦,可跟做姑娘的光景天差地別。

    孔老太太勸道:「女兒順順利利嫁了,做娘的應該高興一些才是。」因怕大兒媳不願意女兒隔得遠,所以還沒告訴要回祖宅的消息。

    阮氏也被請了回來,不過以她現在實際被休的身份,不方便插嘴,因而只是跟泥塑菩薩一般,靜靜的端著茶喝著,一聲兒不吭。

    三太太便笑道:「是啊,今兒可是華姐兒的好日子。」

    孔老太太正想再說兩句,抬眼看見玉儀從門外走了進來,手裡還抱著個大盒子,有些不倫不類的,因而問道:「家裡正亂著,你怎麼不回屋歇著去?」

    玉儀笑盈盈道:「我拿了一些要緊東西過來,有話要說。」

    此話一出,眾人不由都看向了她手裡的盒子,——看起來倒像是一個首飾盒子,難不成裡面裝了值錢的東西?看起來似乎還挺沉呢。

    孔老太太一向拿不準這個孫女,問道:「什麼東西?」

    「是母親留給我的舊物。」玉儀故意說得含混不清,仿似顧氏留下了什麼值錢的東西,掃了丫頭們一眼,——人太多了,等下很可能會弄出什麼亂子來。故意頓了頓,然後道:「先讓吉祥她們先迴避一下,我才能打開。」

    孔老太爺不耐煩道:「你們都下去!」又道:「有什麼話,說吧。」——

    顧氏的嫁妝,就算孫女私下留了一部分,那也不會有多少了。再說這個當口,就不信孫女還能獻出什麼來。

    孔老太太看了庶子庶媳一眼,說道:「你們也忙一天了,先下去吧。」——

    都這種時候了,還生怕庶子一家佔到便宜?

    玉儀心裡無盡的嘲笑,不過三房的人與自己並不相干,走便走吧,這種節骨眼上並不想多事。看著三太太一臉不甘願的樣子,不由想著,回頭等這邊炸開了花,她估計會一輩子慶幸吧。

    阮氏眼裡儘是幸災樂禍,插嘴道:「聽說三小姐要嫁人了?」

    「是啊。」玉儀也是笑吟吟的,「是太倉的一戶有錢人家,不過比起姚家還是要差了一籌,那桂老爺人又老,還有兩個兒子、六個妾室。」直勾勾的看著阮氏,「太太心裡是不是很痛快啊?」

    阮氏臉上笑容一僵,「不知道三小姐在說什麼。」

    孔老太太也是臉色難看,斥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不是有事要說嗎?快點說了,也好早點回房安靜歇著。」

    玉儀冷笑問道:「你們都把孫女賣了,還不能讓人說說?」

    這一來,孔家的人臉色都變了。

    孔仲庭趕忙斥道:「怎麼跟長輩說話呢?下去!」

    「呵,呵呵……」玉儀控制不住想笑,打開了手裡的盒子,「裡面可有好東西,你們就不想看一看嗎?當初拿了整整三萬兩銀子都不含糊,如今怕是嫌少了吧。」

    「你……」孔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罵道:「誰家的姑娘,會像你這樣滿口胡說八道?眼裡還有沒有尊長?!真是了反了天了!」

    玉儀毫不客氣,譏諷道:「誰家的尊長,會想你們這樣把孫女當貨品賣?到底還有沒有廉恥之心?要不要臉?就不怕將來遭報應嗎?!」

    孔仲庭上前兩步,斥道:「你閉嘴!趕緊……」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女兒手裡燃了一個火折子,而那盒子裡黑乎乎的一包,捆得緊緊的,不由驚嚇道:「那……,那是什麼東西?」

    玉儀嫣然一笑,「火藥包。」

    「啊!」大太太嚇得一聲尖叫,頓時又抽搐起來。

    屋裡眾人都是臉無血色,孔老太爺顫聲道:「三丫頭,你……,你別亂來。」渾身早軟成一團,動也動不了。

    孔老太太幾位女眷更是話都不會說了,只剩下孔仲庭稍微鎮定一點,輕聲道:「儀姐兒……,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誰要玩了?」玉儀將火折子湊近引線,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們給我陪葬!」

    孔仲庭突然扭過頭去,朝著孔老太太喊道:「娘!你倒是說句話啊!桂家的親事咱們不結了,快說……,快跟三丫頭說啊。」

    孔老太太這才醒悟過來,趕忙嚥了嚥口水,聲音顫抖道:「三丫頭,那桂家原本不是什麼良配……,你不喜歡,咱們就不結這門親了。」

    「呵呵,原來你們也知道不是良配啊。」玉儀覺得無比好笑,問道:「你們真的會退親?覺得我會相信?傻了是吧?」又朝阮氏看了一眼,「太太我勸你別亂動,這裡面可是裝了三仙散的,炸開了吸上兩口,恐怕滋味會不太好受呢。」——

    在自己死之前,先好好欣賞一下眼前的畫面吧。

    其實只要有一個人敢撲上來,就算自己點了,估計也不能炸不到旁的人,可惜他們一個個心懷鬼胎,且又惜命如金,根本沒有人願意做這個犧牲品。

    能親眼看到這麼有趣的畫面,被逼死也值了。

    「住手!!!」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似乎往還前走近了幾步,夾雜著驚駭和焦急,「不要亂來!」

    「誰也不准過來!」玉儀的神經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根本不敢回頭去看,生怕自己一轉身,孔家的人就撲了上來,「別過來,不然我就點了!」——

    不不不……,不用再猶豫了,只要把火折子湊過去……,「砰」的一聲,就再也不用呆在這個世界,再也不用被人逼著嫁人。

    為什麼手會發抖?你這個膽小鬼!

    那人聲音更焦急了,「別動!千萬別動!!」

    玉儀聽起來似乎有一點耳熟,混亂間卻想不起是誰,可是誰也救不了自己,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別害怕,就跟這一群人渣同歸於盡吧。

    「是我。」那個聲音柔和下來,輕聲道:「你回頭看一眼,是我。」

    玉儀總算聽出來那聲音是誰,緩緩側首看過去,——一張英氣飛揚的年輕臉龐,帶著緊張、怒氣、擔心,清晰的映入自己眼簾,不由喃喃道:「六爺,你怎麼會……」——

    難道自己產生幻覺了,以為人家碰巧救了一次,還會再來救第二次?可是眼前的人真真切切,身上雖然不再是錦衣衛裝束,但那人卻是那人,還是那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樣子,一點兒都沒有變。

    羅熙年簡直要瘋掉了。

    本來泰王登基京城局勢一定,就立馬往這邊趕,一路馬不停蹄,到烏梅鎮卻正好撞上玉華成親。當初沒顧得上細問,急得上火,以為是小辣椒被胡亂配了人,便緊跟著追到馮家去了——

    只要還沒有拜天地入洞房,搶也要搶回來!

    誰知道新娘子下喜轎時,丫頭們卻說什麼「大小姐當心一點」,仔細一打聽,原來是孔家的大小姐出嫁,不是自己惦記的那一位。

    虧得發現的早,不然在馮家鬧一場麻煩不說,還耽誤了時間。

    再看眼前這驚心動魄的情景,羅熙年真不敢想像,要是遲來一會兒,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即便是現在,心也是從未有過的快速亂跳。

    「聽話,千萬別動。」羅熙年怕嚇著她了,手一抖可就麻煩大了,盡量放柔聲音,「把火折子拿到一邊。」輕輕走近了一步,聲音篤定,「誰也不能逼你嫁人,因為你馬上就要嫁給我了。」

    玉儀有點聽不明白,茫然道:「……你要娶我?」

    羅熙年認真道:「對,我要娶你。」

    「不,我不信。」玉儀搖頭,淚眼婆娑的看向他,顫聲道:「你在騙我,對不對?我都已經這麼可憐了,為什麼還要騙我……」

    「我不騙你。」

    「真的?」

    「真的。」

    玉儀的眼淚簌簌的流,哽咽道:「那……,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

    「還有,……也不能退親。」

    羅熙年暗暗罵了一句混蛋,認真道:「不退親,除非我死了。」看著她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躲閃,緩緩舉起右手對天起誓,一字一句道:「我羅熙年如有半字虛言,天誅地滅!」

    現代人或許不信鬼神之說,但古人卻是深信的,誓言不會隨便亂發,特別是這種惡毒詛咒自己的誓言。

    在場的人都怔住了。

    玉儀手上的火折子一抖,掉落地上。

    羅熙年趁她出神之際,連著幾步快速跑了上去,一把搶下火藥包,將人緊緊摟在懷裡,安撫道:「別怕,沒事了。」懷中人纖腰盈盈一握,卻像受了驚嚇的小鹿一般,渾身顫抖個不停,是被嚇壞了吧。

    玉儀早已泣不成聲,生怕跑了似的,緊緊抓住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哽咽道:「他們……,就要逼死我了……」

    「誰敢?」羅熙年眉頭一挑,冷冷看向被嚇傻了的孔家人,揚起下巴道:「想要動爺的女人,那就先從爺的身上踏過去!」

    玉儀慢慢放鬆下來,整個人卻再也沒了力氣,軟在了他的懷裡,失聲大哭道:「你怎麼才來,怎麼才來……」

    「是我來遲了。」羅熙年摟緊了懷裡的嬌小身軀,給予讓她安定的力量和溫度,低頭輕聲道:「從今以後,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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