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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返京 文 / 薄慕顏

    當初回蘇州時,玉儀一路上都是對前程未卜的擔心,如今卻是放鬆下來,——都已經經歷過最糟的了,以後還有什麼可怕?頂多就是自己在羅家不得志罷了。

    可以想像,羅家的媳婦不是出自公卿侯門,就是高官權貴之女,即便是前面幾位庶出的嫂嫂,只怕娘家也沒有四品官以下的。

    玉儀不由苦笑,虧得自己是聖旨賜婚的三品淑人,另外還有外祖母可以依靠。不然以一個罷免官職的昏官孫女身份,能做羅熙年的二房奶奶,在時人眼裡,那都算是祖上燒高香的了。

    羅熙年救場時說的那些話,的確十分鏗鏘有力,但這並非是他對自己情根深種,更多的是出於本身的傲氣,不容他人挑釁自身的權威——

    假如說羅熙年是一頭驕傲的公獅子,那麼現在自己就是一隻小母獅,因為在他的勢力範圍以內,所以才會受到他的庇護。

    如果這頭小母獅乖巧聽話,又會討公獅子歡心的話,自然會得到更多的寵愛,也會少受到外界來的傷害。反之若是讓公獅子失去興趣了,甚至惹惱他了,多半就會被一腳踢開,——即便有聖旨在踢不開,受到丈夫冷落的女子,那就是沒了依靠的籐蔓,隨時都會被人踐踏腳下。

    從看孔家長輩們的臉色過日子,到仰丈夫的鼻息過日子,——兩者的區別在於,自己和孔家的人利益衝突太多,和羅熙年則基本站在一條戰線上。

    兩相比較,後者終是要好出太多太多了。

    玉儀稍稍鬆了口氣,又想到了羅熙年的官職上頭。一般來說,誥命的品級是和丈夫相匹配的,而羅熙年的年紀太輕,一、二品大員肯定輪不上,應該也是一個三品官,只是匆忙間沒來及細問。

    不由啞然失笑,連自己丈夫是做什麼都不知道。

    丈夫?比起上一次訂親的江廷白,這一次的羅熙年更為陌生。讓玉儀擔心的是,早先在京城時,就聽說羅家六爺的名聲不是太好,不會自己這一嫁進去,也有六、七個妾室通房等著吧?

    和桂家相比,主要優勢在於自己不是賣進去的。

    其實羅家的情況更為複雜,如果沒記錯魯國公都有七十好幾了。也就是說,羅熙年上頭的幾個哥哥嫂嫂中,有人年過半百,他的侄兒侄女侄媳婦,最大的三十多,侄孫侄孫女可能十幾歲,甚至有了重孫輩的小傢伙。

    玉儀不由扶額,這得是多亂多複雜的一圈人際關係啊。

    算了,走到哪步下哪步的棋吧。

    總好過自己被孔家的逼死,或是孤身逃出孔家被強人掠走,或是單身女子被人欺負上門,最後逼得自己投河自盡一途。

    一個有錢又年輕的女子,沒有父親丈夫兄弟可以依靠,那就是一塊肥肉,而且還是上面標明「我很有錢,可以隨便欺負」的那一種。不說別的,只消有幾個覬覦的在門口多看幾眼,名聲問題就先說不清楚了。

    到時候,只怕想死都未必死得乾淨。

    還不如拉上孔家的一窩黑心眼兒,多幾個陪葬的,沒準兒老天爺開了眼,這一炸就穿回現代去了。

    「小姐,六爺讓掃藥送了吃食過來。」素鶯掀起簾子,手裡提著一個三層的黑漆盒子,進來放在桌上笑道:「六爺真是有心,還怕小姐餓著了呢。」

    彩鵑上前道:「打開瞧瞧,裡面是什麼好吃的。」

    揭開盒蓋,第一層是三小碟精緻的小點心,第二層是一碟蝦餃,一碟素包子,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來。打開最後一層時,玉儀等人卻是吃了一驚,裡面居然躺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了鎖,旁邊還有一把小鑰匙。

    方嬤嬤眼尖反應快,拿起盒子和鑰匙說道:「你們倆先下去吧。」

    玉儀瞧她一臉緊張之色,自己也有些納罕,難道羅熙年還有心情玩點情調?寫一封情書什麼的?或是送給繡花荷包?一想到他那張臭臉,實在難以看出還有這份心思。

    方嬤嬤把鑰匙遞給玉儀,蹙眉道:「這個六爺,有什麼東西回頭給不得?還非要趕在這會兒,叫人知道,免不了又是一篇閒話。」

    然而玉儀打開一看,更是吃驚。

    沒有情書,沒有荷包,裡面只躺著幾張薄薄的紙,——是京城附近的田產和房契,粗略估計了一下,至少得值一萬多兩銀子——

    羅熙年用自個兒的私房錢,給自己添嫁妝?

    玉儀突然有點鼻子酸酸的,心裡暖暖的,——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心理娶自己,肯把私房錢倒貼的男人,總還是應該加分的,至少說明真心打算一起過日子。

    要放在現代,有個鑽石王老五肯婚前買房送女友,那姑娘還不感動的一塌糊塗,立馬撲到懷裡,說達令我願意嫁給你,願意永永遠遠跟你在一起——

    最要緊的是,這份嫁妝是悄悄的給自己,而不是交給便宜爹或者孔家的人,用一筆銀子把自己的終身買斷,以便今後可以隨心所欲。

    方嬤嬤也怔住了,半晌才道:「六爺這是……,給小姐添妝奩的?」

    其實關於自己的嫁妝問題,玉儀也是好生發愁。先頭嫁江家五、六千兩還湊合,現在嫁去的是魯國公府,羅熙年又是嫡子,自己的嫁妝沒個二、三萬兩銀子,那還真是有點寒磣了。

    當初母親的三萬兩銀子全捐了,卻沒有半分打動孔家的人。

    現今手頭上的積蓄,再加上外祖母和舅舅他們添的嫁妝,差不多有一萬五左右,再加上羅熙年這一萬兩不動產,也算說得過去了吧。

    方嬤嬤高興道:「這下可好了。」想了想,又笑,「六爺這人就是賊精賊精的,既把小姐的心籠絡了,又沒吃虧,反正將來六房的錢也是歸小姐管的。」

    「嬤嬤,這總歸是六爺的一番心意。」玉儀微笑,說道:「不然的話,我一副窮酸樣嫁去羅家,豈不是更叫上上下下瞧不起?不管六爺是不吃虧也好,還是真心為我著想也好,到底解了燃眉之急,我還是要承他這一份情的。」

    「知道,知道。」方嬤嬤笑道:「果然女心外向,這還沒嫁人就先護上了。」

    玉儀直至壓抑著的心,此刻才算真的放鬆,忍不住輕快笑道:「那嬤嬤呢?不是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嬤嬤是長輩,不是也一樣的替我高興。()」

    「當然高興。」方嬤嬤笑著笑著,卻滾出淚來,「小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被玉儀感念的好女婿——羅熙年,此刻正在想著心事。

    未來夫人的出身不夠高,娘家敗落,這些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只怕父親不會如此作想。即便本身是幼子,不需要像娶嫡長媳那麼講究,但以羅家的門第來說,孔家沒落敗前還勉強湊合,現在卻是完全不搭調了。

    不過妻子是新帝御賜的,又封了誥命,再加上還有重新得勢的豫康公主府,——羅熙年想像著父親跳腳的樣子,以及繼母等人的快意和撩撥,不由勾了勾嘴角,看來這一回去就有一場熱鬧戲。

    其實也不是非她不可,但是這樣既擺脫了繼母安排的親事,又娶了一個有意思的夫人,總得說來還是不錯。看先前小辣椒嚇得那樣子,可別嚇破了膽,不然自己費盡力氣娶的夫人,娶到手卻跟先前不一樣了——

    那自己該多鬱悶啊?

    其實羅熙年自己也沒鬧明白,為何大費周章的娶了玉儀,似乎她跟別的女子有點不一樣,又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

    反正就是覺得,如果娶了她日子會過得不那麼憋屈。

    探頭往後面看了看,二樓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施公公在對面端著酒,笑道:「六爺真是性急,這一到京城就該成親入洞房,連路上的功夫都等不住了?」

    羅熙年回頭一笑,「施公公,吃菜。」

    「咱家倒是有些好奇。」施公公閒著也是閒著,偏不放過他,嘖嘖笑道:「真是叫人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位絕色佳人?」

    「什麼絕色?」羅熙年笑道:「年紀又小,身板、模樣兒都還沒張開呢。」

    「哈哈。」施公公大笑,伸出手晃了晃,「六爺怕是言不由衷啊。」

    當時一起進的孔家,也不知道羅六爺發現了什麼,讓自個兒留下等。雖然沒有親眼瞧清楚裡面狀況,但不用想也明白,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魯國公府的嫡子和沒落知府的嫡孫女,即便有豫康公主府在後面撐腰,這門親事亦是門不當戶不對。瞧著這位爺滿臉愉悅的表情,沒有任何不情願,只怕不是聖旨賜婚這麼簡單,沒準兒旨意就是他自己求的。

    不管怎麼說,魯國公府和豫康公主府算是聯姻了。這兩家有了瓜葛,勢力只會更加錦上添花,那就更不能輕易得罪,——施公公轉瞬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看出羅熙年不願多加談論,當然不會不識趣,很快轉移到了別的話題上頭。

    這一路北上,一轉眼十多天過去了。

    當初羅熙年求了聖旨就動身,還沒來得及跟家裡細說,現今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因此特意提前下了船,自己快馬加鞭先回了國公府。

    「你要娶豫康公主的外孫女?!」

    「嗯。」羅熙年輕輕應了一聲,「爹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魯國公氣得不行,一巴掌拍了過去,「我要知道你這麼胡鬧,早就該給你娶個媳婦進門!也省的你來氣我,居然找一個娘家敗落的媳婦!到底哪裡好了,就叫你看對了眼?你倒是說啊!」

    魯國公自從得知聖旨一事,就趕忙讓人去打聽。

    說是豫康公主的外孫女,這還好,但是孔家是何許人也,怎麼沒有耳聞?再打聽說是原蘇州知府的孫女,好嘛,那就是說現在沒官職了。往下細問,親娘早死了,爹只是一個舊年的舉人,家裡也沒有叔伯兄弟做官,簡直就是一個破落戶!

    羅熙年嘴硬道:「這不是皇上聖旨賜的婚嘛。」

    「你少糊弄你老子!」自己的兒子是什麼脾氣,魯國公心裡明鏡兒似的,斥道:「你敢說這聖旨不是你求的?若是皇上賜婚,京城裡那麼多的高門大戶小姐,挑哪一個不強一些?卻偏偏挑到蘇州去了。」

    羅熙年只是「嘿嘿」的笑,就是不接話茬。

    「要是你四哥敢這樣胡鬧,早打斷了他的腿!」魯國公冷哼了一聲,又道:「哪怕你娶豫康公主的孫女,也比這個強多了。」

    「爹,你可別亂點鴛鴦譜。」羅熙年連連擺手,好笑道:「顧家的丫頭,早被平昌候家的二小子惦記上了。」

    魯國公聞言啐道:「一窩子狐朋狗友,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爹,你喝口茶。」羅熙年不會傻到跟父親對著吵,笑嘻嘻上前扶著,好說歹說讓人坐下來,方道:「我又不是四哥,何苦非得娶一個高貴的泥菩薩回來?再說那孔小姐自幼養在公主府的,和京城裡的姑娘沒分別,爹你見了保證喜歡,回頭還能讓你早點抱上大孫子呢。」

    「我孫子多的很,不稀罕!」

    「那些都是哥哥們生的,又不是我的。」羅熙年繼續漫天胡扯,笑道:「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爹你見過哥哥們的兒子,難道不想看看我的兒子?將來一定比我孝順,一準兒會討爺爺的歡心。」

    「行了,行了!」魯國公雖然有權有勢,但也不可能公然違抗聖旨,這個兒媳婦自然要迎進門的,消了消氣,「別的我也就不說了,只要小姐人品好、賢惠懂事,就遂了你這一回心意。」

    羅熙年趕忙捏了捏肩,咧嘴一笑,「到底還是爹心疼兒子。」

    「放手!」魯國公還有一些氣沒消完,推開兒子,「你粗手粗腳的,一把老骨頭都快被你揉散了。」

    魯國公先是不願意,嫌棄玉儀出身低,但因為是豫康公主的外孫女,心思便鬆動了一二分,繼而聽說是公主親自教養長大的,便又放心了一半。

    畢竟羅熙年是幼子,不需要非得娶個高門大戶的小姐,只要兒媳人品沒問題,國公府也不差攀一門好親戚,再說還有豫康公主府呢。況且小兒子早先有些胡鬧,多少權貴人家嫡女寶貝的緊,不大願意,庶女又配不上羅熙年的身份,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再者人是小兒子自己挑的,總該有幾分喜歡,能夠新鮮一陣子,沒準小兒媳還能管一管他,總比一直不著調的強。

    魯國公畢竟不是熬了幾十年的婆婆,不會存心跟兒媳婦過不去,只要能夠為羅家添子嗣,相夫教子會持家,別的也不是不可以酌情折減。

    羅熙年極會察言觀色,心知父親算是勉強認同了這門親事,不由鬆了口氣,只要把父親擺平了就差不多了。

    至於繼母和幾位哥哥嫂嫂們,幾乎不用擔心。

    說不定還在偷著樂呢,六夫人的身份當然越低越好,不然身份高了,豈不是給六房增添勢力?豫康公主雖然比從前尊貴得勢,但畢竟不是實權派,幫不上太大的忙,也就是瞧著好看罷了。

    回到自己的房裡,羅熙年一腳蹬了靴子躺在美人榻上,連著往返兩趟旅途勞頓,真該好好的歇一歇了。

    落英端了熱熱的茶上來,問道:「六爺,蘇州的事辦妥了?」

    「嗯。」羅熙年端起來喝了幾大口,頭也不抬,「再過幾天,你們的六夫人就要進門了。」估算了一下時間,小辣椒今天下午也該到了吧。

    落英抿嘴笑道:「這下可好,也有人管一管六爺了。」

    「她管我?」羅熙年哼道:「只有我管她的!」

    「六爺就嘴硬吧。」落英替他續了茶,笑道:「若是六爺不上心,又何苦巴巴的自己趕去蘇州?便是個瞎子也瞧出來了。」

    倚雲在旁邊輕笑,「行了,數你話多。」

    羅熙年閉著眼睛不理她們,很快便睡了過去。

    倚雲摟了一床薄被出來,給他蓋上,又輕手輕腳的掖了掖,方才悄無聲息的帶上門出去。到了耳房,拿出還沒做完的鞋子來,剛戳了一針,便聽落英說道:「你真是沉得住氣,還有心情做針線活兒。」

    倚雲抬頭道:「我為什麼要沉不住氣?」手上飛針引線,「就算新夫人要過門,反正你我過兩年就會放出去,又有何干?要說不沉不住氣的……」指了指對面,「聽說那位這幾天日夜趕工,要給新夫人做一整套的衣裙呢。」

    「呸,哪裡輪到她了?要是甘菊忙活也還罷了。」落英滿目鄙夷不屑,嘲笑道:「既不是姨娘,又沒有被爺收用過,瞎操個什麼心啊?也不害臊!」

    倚雲停下手裡的活計,說道:「不知道新夫人脾氣如何?但願是個好相處的。」

    落英取笑道:「你不是不著急嗎?」

    「你傻啊。」倚雲說道:「難道非得往歪門邪道上著急?回頭新夫人一進門,你我的將來可就由她捏著,若是一個不高興,把你我胡亂配了人怎麼辦?到時候,有你偷偷抹淚的!」

    「沒錯。」落英點了點頭,歎氣道:「新夫人好不好相處不知道,但咱們的爺卻是很上心的。不然的話,怎會親自大老遠的跑到去接人?又還沒等人進門,便先把那些吃閒飯的給賣了。」

    「那幾個早就該賣了。」倚雲皺眉道:「留在屋裡壞了爺的名聲不說,將來新夫人進門也不好處置,平白叫人生些閒氣,賣了才乾淨呢。」

    落英笑道:「好丫頭,你這麼一片心思為新夫人著想,忠肝義膽的,將來肯定給你找個好婆家。」

    「你就笑我吧。」倚雲啐道:「你自己又好到哪兒去了?還不是一樣。」——

    說到底,將來的生死還得看人家的臉色呢。

    兩個人都是沉默,琢磨著是不是該去豫康公主府打聽一下,這位新夫人從前是個什麼脾氣,又有些什麼喜好,免得不知忌諱惹主母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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