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大結局(八) 文 / 薄慕顏
小湯氏這邊還沒有羨慕完,玉儀那邊就出了事。
「大出血?!」小湯氏嚇得臉都白了,失態的抓住報信的丫頭,「止不住嗎?孩子都生下來了,怎麼還會出這種事?這……」
那丫頭一臉害怕的神色,哭喪著臉道:「太夫人,六房那邊都快亂成一鍋粥了,你快過去瞧一瞧吧。」
小湯氏在生孩子這事兒上頭,完完全全沒有經驗,可是又不能不去,吩咐人照看好裡屋的魯國公,急匆匆的朝六房趕去。
剛到院子門口,便撞上一臉歡喜之色的羅熙年。
他只知道自己得了一個兒子,還不知道此後的險事,見小湯氏一臉慌張,隱約覺得不大對勁,忙問:「出什麼事了?」
小湯氏可算是找著了主心骨,咬了咬牙,「你媳婦她……,大出血了。」
羅熙年頓時臉色大變,一個字也沒有功夫說,大步流星的衝了進去。
只見桂枝等人似哭不敢哭,在門口時不時的探頭,段嬤嬤則在一角不停的念佛,裡面的產婆聲音高亢焦急,喊道:「夫人!夫人你要扛住啊……」
羅熙年再也顧不上別的,「呼哧」掀起簾子,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之色!玉儀的下半身都給染紅了,身上、被褥上、床腿腳踏上,就連兩個產婆的雙手和衣服,也都是一片紅艷艷的。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玉儀失去血色好似一張白紙的小臉。
「小辣椒……」
玉儀雖然渾身虛脫無力,但神智還是清楚的,苦笑道:「你回來了,我現在這個樣子,怕是要成小泡椒……」可是玩笑的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
兩個產婆急得不行,打斷道:「夫人你先別說話,免得……」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下,仍在不斷的按摩玉儀的腹部,希望能夠讓大出血緩下來。
玉儀卻不管她們的話,心裡無限惶恐,生怕此刻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古代可沒有輸血的條件,抗不抗的過,最後全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小六……」玉儀的眼淚撲撲的掉,軟軟哭道:「我不想離開你,還有珠姐兒,還有我們的兒子……」——
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心已經在這個世界裡紮了根。
「不要胡說!」羅熙年的聲音幾近嘶喊,上前抓住玉儀的手,蹲在床邊,「你不會有事的,別亂想!啊……」看了一眼旁邊的血色海洋,只覺膽戰心驚,甚至當初在南邊被逼困境,想著回京有可能問罪的時候,都沒有眼下這麼慌亂過。
「小六……」玉儀覺得頭開始發暈,想要抓住他,卻沒有力氣,心裡的惶恐達到了極限,使勁瞪大了眼睛,「不……,別讓我睡著……」看了一眼外面,「孩子呢?把孩子抱進來……」
羅熙年只怔了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己衝出去抱了剛出生的兒子,咬了咬牙,狠心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傢伙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玉儀眼淚直掉,可是眼裡的生機卻濃了一些。
羅熙年將孩子送到她的面前,哽咽道:「你要堅持住,咱們還有一雙兒女,以後還要生很多很多,你答應過我的。」
玉儀說不出話,唯一的念頭就是……,如果自己死了,一雙兒女就會失去生母,就會在繼母收下討生活。
並且這個孩子還是嫡長子,繼母怎麼可能會善待他?是人都有私心,誰不盼著自己的兒子是最好的?年幼失去生母的嫡長子,注定一生波折。
不,不要!
自己還有珠姐兒……,他們姐弟倆都還這麼的小,不可以沒有親生母親,絕對不可以……,老天爺你開開眼吧!
有些人、有些事總是在要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珍惜,羅熙年此時此刻才明白,眼前的這個女子對於自己有多重要,有多麼的不能割捨。
只覺得時間都凝滯了,每喘一口氣,都好似過去了大半天,那種恐懼不斷的吞噬著自己的內心,以至於失去了平日的鎮靜。
「小辣椒,小辣椒……」
「我在。」玉儀想要安撫他,可是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你要活著,你一定要活著。」羅熙年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彷彿最最珍貴的東西就要消散,永遠都不再回來,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說道:「你不是不喜歡妾室嗎?以後我再也不收人了。」
「……」
「我什麼都答應你。」
「……」
「我保證,你說什麼都答應你!」羅熙年再也受不了了,看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心愛之人,語無倫次掉下眼淚,「小辣椒你別走……,別離開我,我全都答應你……,還不行嗎?不要……」
屋子裡的悲傷氣氛濃得化不開,彷彿要將人吞噬。
「太醫來了!」
羅家的人去太醫院請人時,聽說是先頭義捐的羅府六夫人有事,太醫院的院令二話沒說,就帶著兩個帶下醫趕了過來。
先讓玉儀服用兩粒止血丸,讓產婆繼續按摩腹部和子宮,又開了藥方,熬了一晚濃濃的益氣補血湯。
玉儀拼了命的喝完了,眼睛看完孩子,又看羅熙年,——並沒有讓人抱珠姐兒,已經快一歲的孩子,懂事了,怕產房的樣子嚇著了她。
一番折騰之後,也不知道是藥效的原因,還是玉儀求生的**太強,下面的血居然漸漸止住了,偶爾還有小股的血水也不多。
可惜人身體裡的血液是有限的,玉儀失血過多又得不到補給,臉色白得嚇人,整個人似乎只剩下一層微弱的生機。
羅熙年徹夜不眠守在床邊,不停的說著話。
玉儀每每在堅持不住的時候,總能聽到他的聲音,總能感覺到來著他的溫暖,憑著這一線不捨,最終幸運的撐到了天亮。
一睜眼,又是一大碗烏黑烏黑的湯藥。
嘴裡的苦味還沒有退散,另一碗補氣調血的湯水又端了上來,還強迫自己喝了點肉粥,肚子撐得圓圓的再也裝不下了。
太醫進來診了脈,點頭道:「夫人雖然身體虛弱,但總算是熬過了這一關。」
熬是熬過了,但玉儀此刻的狀況就更紙糊的一般。
接下來每天都是湯藥、補藥,輪換著來,親自母乳自然是不行了,只給兒子起了一個乳名——團哥兒,一家人平安團圓的意思。
段嬤嬤把關挑了奶娘魯氏,團哥兒生下來比珠姐兒就重,體質甚好,平日裡吃飽了就睡很少鬧人,是比較好帶的那種孩子。
玉儀沒有精力照看團哥兒,珠姐兒那邊也顧不上,只是得空叫人抱進來,瞧一瞧便覺得滿心的柔軟,好似要化作一汪水。
一雙兒女,剛剛湊成一個「好」字。
當初孔仲庭收到四川的信,便一路趕回去——
他做丈夫和父親固然不及格,但是孔老太太待小兒子甚好,因此他對親娘還是不錯的,心裡面也是真的著急擔憂。
古代交通不便利,加上孔仲庭又是拖兒帶女的回去,一路上緊趕慢趕,終於在大年三十前一天趕到。
孔老太太年紀大了,又經歷了家敗受過驚嚇,加上大兒子去的早,小兒子遠在京城見不到面,身體便漸漸跨了。
這次病得很重,完全是憑著一口氣撐著,總算等到了小兒子回來。
只可惜沒能多熬太久,過完人生最後的一個年,還沒到正月十五,便就開始嘴裡亂說胡話,並且時而不時的昏迷,最終在一個夜裡撒手人寰。
孔老太爺也憔悴了許多,好歹見著了兒子一家回來,心裡頭略略好些,甚至有些感念丁憂三年的官制,至少這三年又多個兒子在身邊了。
聽孔仲庭說了玉儀的近況,「嗯」了一聲,然後便一直沉保持默——
當初孫女都要魚死網破了,別說她現在要做魯國夫人,就算要做王母娘娘,自己也不會沾到什麼光的,還能說什麼呢。
不過也好,將來多多少少能照看孔家一點。
哪怕她心裡不願意,出於輿論的壓力做做面上情兒,只要稍微提攜一下,孔家的子弟就比別人多了一條捷徑,說到底總歸還是好事。
孔老太爺沉默良久,最後只說了一句,「回來也好。」
當初孔仲庭一家走了以後,孔家便由長房的承章和梅麗卿當家,三房雖然是長輩但卻是庶出,孔老太太自然不願意讓他們插手。
如今孔仲庭等人回來,梅麗卿二話沒說,便把主持中饋的大權交了出來,——反正這個家破破爛爛的,梅麗卿又是庶出的孫媳,怎麼看都沒必要出力不討好,因此樂得清靜少幹點事兒。
況且她也不清閒,還有一個沒了鼻子幾近瘋魔的婆婆,得成天小心伺候,前些年又加了一個寡居的小姑子,後來再多了一個沒爹的外甥女兒。
當年玉華離京上了船,一直反應很大嘔吐不已,開始以為是暈船的原因沒留意,忍了小半個月回了家,沒想到還是吐個不停。
找來大夫一把脈,卻是有了近三個月的身孕!
日子往前一推,那時候馮懷遠剛剛考中了貢生,接著又當入選了庶吉士,正是需要國公府多加提點的時候,對玉華也就比平日「恩愛」。
沒成想,竟然播下了一顆種子。
玉華雖然厭煩透了馮家的人,對馮懷遠也沒什麼感情,但是奇怪的是,卻萬分心疼肚子裡的孩子。
雖然大太太哭個不停,說是造孽不該留下,但玉華特別想要一個孩子,最後堅持把女兒生了下來。
起了個乳名喚做嫻姐兒,如今已經八個多月了。
本來這事兒大太太還勉強能夠接受,最後在反覆聞訊之下,才知道女兒是存了不再改嫁的心思,打算守一輩子的寡!頓時氣得又要中風過去,嘴裡哭道:「報應啊,這都是報應啊。」
自此以後,整個人便瘋瘋癲癲失去了生趣。
玉華一向都是個好強不愛佔便宜的人,如今無奈住在娘家,怕家裡人不願意,丫頭是自己買的,月錢是自己開的,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掏的銀子。
因為這個,不由又懷念起玉儀的好處來。
要是沒有當初她給的那一筆銀子,只怕吃喝都是問題,當初母親給自己備嫁妝,幾乎掏光了所有的積蓄。
玉華如今別無所求,一心一意守著女兒過日子,在母親床前伺候,從來不跟人多說半句話,不摻和半點是非,幾乎就沒有出過小院大門。
聽說叔叔嬸嬸回來了,帶著嫻姐兒過去請了安,說了幾句話,問道:「三姑奶奶如今可還好?添的是哥兒還是姐兒?」
唐氏笑道:「是個姐兒,不過肚子裡的那個也快生了。」
玉華點了點頭,微笑道:「多半是先開花後結果,她應該有這個福氣。」
唐氏當然希望玉儀生兒子了,有一個能做魯國公的外孫,那是何等榮耀之事?雖說外孫的娘不是自己生的,但她寧願忽略過去,只是滿嘴讚道:「正是這個理兒……」話音未落,便見一個丫頭急匆匆進了院子。
「太太!」那丫頭一臉焦急,「快點過去,老太太那邊……」
婆婆快不行了?
唐氏心裡不由「咯登」一下——
難道真的要在四川呆三年?心裡萬分不願意,又有著諸多不滿,可是臉上半分也不敢露出來,趕忙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