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大結局(九) 文 / 薄慕顏
二月初七,是小明珠的週歲生辰。
現如今,大家的焦點都在新出生的團哥兒身上。
玉儀怕冷落了珠姐兒,——雖說一歲的孩子長大以後,不會對當時有什麼記憶,但是下人都是看主人的臉色行事的,不想讓眾人因為珠姐兒是女兒身,就打心眼兒裡輕視了她。
偏生自己還沒有出月子,前面又差點丟了命,實在不易勞心勞力,因此讓小湯氏幫忙大辦一場。
自珠姐兒出生,玉儀就一直寶貝的緊,捧著、寵著,生怕受了一點委屈,眾人起先還當她是沒有生兒子,性子要強才這般行事。
眼下有了團哥兒,卻還是這般捧到了心尖尖上,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可是誰會傻到去探究主母的古怪?
當然是順著她的喜好行事,既然主母把大小姐看成眼珠子、心尖尖,那麼大家跟著一起捧著便是。
其實關於這一點,連羅熙年心裡都不是很明白。
玉儀才不管別人明白不明白,只要對珠姐兒好就行了。
自己要一直保持這種態度,盡量一碗水端平,甚至往女兒身上傾斜一些,讓她不要在情感上有所缺失,將來長成一個開朗堅定的姑娘。
至於團哥兒,當然一樣是自己的心肝寶貝。
他是羅熙年的嫡長子,從一出生落地開始,就注定了要過眾星拱月的生活,自己要疼愛他、關心他,同時還要讓他戒驕戒躁,不能凡事都以自己為中心,而養成驕傲自大的性格。
現如今,團哥兒的大名兒還沒起。
本來按照這種情況,應該讓魯國公來起名字的,可是現在他老人不大清醒,勉強認得家裡的人,——羅熙年怕父親一時糊塗,把兒子的名字起壞了,就先暫時沒有定,反正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玉儀也不著急,最要緊的是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了。
已經和羅熙年商量過了,三年內都不再要孩子,反正自己還年輕,只要身體好什麼時候生都可以。
如果在以前羅熙年可能會猶豫,但是才經歷了那場膽戰心驚的險事,根本沒有絲毫的遲疑,便鄭重的答應下來。
玉儀得了丈夫的親口保證,心裡鬆快不少。
常言道,小孩子一天一個驚喜。
珠姐兒過了週歲,漸漸的開始有學說話的意識了,整天依依呀呀的,呂氏就耐心十足的反覆叫她。
誰知爹啊娘啊的,教了許久珠姐兒都沒有學會,倒是有時候過來瞧團哥兒,教了幾次「兄弟」,居然學會一個含混不清「滴」字。
眾人瞧著有趣都笑了,呂氏湊趣笑道:「可見珠姐兒從小就疼愛團哥兒,所以才先學會叫兄弟呢。」
玉儀也樂了,反覆的笑著逗珠姐兒,「再叫一聲弟弟。」
珠姐兒學了幾句嘴,大約覺得不好玩就不叫了。
在玉儀看來,爹和娘的發音本來就拗口,不如媽媽爸爸那麼順溜,小孩子一下學不會也不奇怪,慢慢來就好了。
不過珠姐兒走路走得早,十一個月時差不多就能走幾步,如今過了週歲,基本上不用人拉著扯著,只消在旁邊看好就是。
眼下呂氏放了她下地,站在團哥兒的小搖籃邊——
她自己就是一個粉團兒,趴在搖籃邊,看著比自己還小的小粉團兒,兩顆小腦瓜湊一塊兒,瞧著特別有趣。
往後的幾天裡,呂氏總是時不時都逗著珠姐兒說話,奶聲奶氣「滴,滴……」,她便一面誇、一面說些姐弟感情好之類的話。
起先玉儀聽著還沒什麼,後來漸漸聽出不對味兒來。
只是想著月子裡不宜動氣,好歹忍耐住了,一直出了月子,到了團哥兒做滿月酒這天,方才找來呂氏說話,「不管是珠姐兒還是團哥兒,是兒是女,都是我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肉,你可明白?」
呂氏喃喃道:「夫人……」
「將來團哥兒長大了,自然會護著他的親生姐姐,用不著從小就巴結。」玉儀沉了臉,這話在心裡憋了好些天了,礙著身體虛弱才沒說,眼下神色頗有幾分凌厲,「你這樣做,只會叫珠姐兒覺得矮了兄弟一等!」
呂氏忙道:「夫人,我知錯了。」
「你放寬心。」玉儀歎了口氣,這事兒也不能全怪呂氏,誰讓古代就是重男輕女的風氣呢?即便是到了現代,不也一樣有這種現象嗎?
因此緩了緩口氣,「你和魯氏兩個都是做奶娘的,我這兒絕不會因為你奶的是個姐兒,她奶的是個哥兒,就分出高下兩等來。」
「夫人,我沒有這個意思。」呂氏慌了,急忙辯道:「我只是一點點愚見,想著兩姐弟親近一些,將來珠姐兒出閣了,也能讓兄弟多心疼多撐撐腰。」
珠姐兒才一歲,這就想到出閣的事兒上頭了?
玉儀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這麼一想,反倒覺得呂氏還算有幾分真心——
即便她是出於對自己的考慮,想著一輩子依仗珠姐兒,那也無妨,只要她掏心掏肺的對珠姐兒好,處處為她著想就夠了。
「你放心。」玉儀正色道:「在我心裡,女兒和兒子是一樣的。」
呂氏忙道:「是,我記下了。」
玉儀知道她不相信,不過只要自己一直不偏心,天長日久大家總會看到,珠姐兒真的是自己的心肝,和團哥兒沒有分別。
團哥兒的滿月酒,不用玉儀特意張羅就熱鬧非常。
往深裡說,雖然團哥兒現在只是個奶娃娃,但是等他長大了,自然而然的會成為國公府世子,成為再下一代的魯國公。
羅熙年早就向衛所裡告了假,一大早的換了衣服,往外頭應酬去了。
玉儀這邊和呂氏說完,也該出去,先去側屋看了看團哥兒,交待魯氏道:「眼下天氣涼,等下把團哥兒裹嚴實一點,但也別捂著了。」
魯氏是從八個奶娘中,經過海選、初選、總決賽,層層把關挑出來的——
未來魯國公的奶娘,今後誰會不給幾分面子?只消團哥兒手指頭縫漏點好處,就夠自己一家子吃到老了。
因此幾乎不用玉儀吩咐,那份盡心盡力,比照顧自家親兒子還要無微不至,聞言忙道:「夫人放心,不會讓團哥兒受一絲涼氣。」
玉儀點點頭,又道:「你也注意著一點,別凍著吹著了。」
魯氏知道這是擔心自己受涼,染上風寒不好餵奶,但是一樣感激萬分,不是每個主母都這麼體貼人的,底下好話奉承了一籮筐。
玉儀還要出去招呼人,客套幾句便出了門。
桂枝趕忙將泥金小手爐送到她手裡,幫著整了整大紅羽紗的大氅,腳步穩健的扶著人下了台階,邊走邊道:「夫人剛出月子身體又受了損,自個兒也得當心一點,趕緊到前面大廳,等下我讓人多拿幾個火盆。()」
到了前面,小湯氏趕緊讓玉儀坐了,對眾人笑道:「我們家團哥兒是個淘氣的,他娘生他費了不少力氣,今兒才出月子,大夥兒容她偷個懶兒。」
大出血這種事說出來不吉利,可是不說,又怕玉儀招呼不周別人埋怨,因此模稜兩可的提了提,先把借口找好了再說。
當然了,來的人也不會有誰傻到去刨根究底。
玉儀陪著說了會兒話,小湯氏便讓她先回去歇著,於是向眾人告了罪,起身的時候對顧明芝遞了個眼色。
兩人前後腳進了六房的院子,玉儀問道:「怎麼崢嶸今兒沒來?」
「她呀。」顧明芝抿嘴一笑,附耳道:「已經三個多月啦。」
「啊……」玉儀領著人進了門,坐下笑道:「原來是有喜了。」又瞧了瞧她,放低了聲音問道:「你呢?有沒有動靜?」
「沒有。」顧明芝紅了臉,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忍了忍,攆了丫頭才小聲道:「容二說了,讓我跟她最近多努力努力呢。」
玉儀笑道:「看你膩歪的,滿屋子都是甜味兒。」
「甜什麼啊?」顧明芝收斂了笑意,語氣裡露出些許抱怨和不滿,「這才成親一年多功夫,婆婆就問過我的肚子好幾回了。」哼了一聲,「要是今年懷不上,只怕還要塞人進來呢!也不看看,屋子裡都堆不下了。」
「那幾個也沒懷上?」
「她們倒是想呢。」顧明芝一臉厭惡,撇嘴道:「有避子湯等著她們,做夢去吧!我不把嫡長子生下來,誰也別想大肚子!」
玉儀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樣的態度有些強硬,可是自己也不會化身腦殘,去勸明芝給容二納妾。只是希望容二的愛能多堅持堅持,希望明芝能夠抗住婆婆的壓力,最好的辦法……,當然還是趕緊生下兒子。
「夫人!」問棋在門口掀了簾子,打斷道:「宮裡來人了,夫人快點出去吧。」
「宮裡來人?」玉儀趕忙抿了抿頭髮,一邊整著衣服一邊出了門。
趕到前廳,只見領頭一個內侍筆直傲慢站立著,手裡捧著一個明黃色的卷軸,後面幾個小太監,手裡頭托著該了紅綢的漆盤,大約是宮裡頭賞賜的什麼東西。
來給團哥兒慶生的?玉儀腦子裡念頭一閃,上前含笑打了招呼。
那內侍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站在大廳正中間,徐徐展開了手裡的卷軸,唱道:「魯國公府三品淑人孔氏接旨。」
玉儀這會兒沒工夫多琢磨,趕緊跪了下去。
大廳裡的貴婦女眷們早有猜測,此時此刻當然不能坐著,也得跟著一起下跪,齊刷刷的一片衣服窸窣聲,聽起來頗有聲勢。
玉儀有點囧了。
皇帝這是搞什麼飛機啊?那年自己過生日特意當眾賞賜,弄得眾人跪了一地,今兒鬧了這麼一出,估計身後的女眷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自己酸死。
或許在皇帝看來,要施恩自然是要弄得聲勢浩大一點,不然有些浪費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那內侍開始宣讀聖旨,內容是誇獎玉儀如何如何心存大義,如何如何扶貧憐弱有愛心,文字拗口而華麗,讚揚完了最後才進入正題,「特封魯國公府世子嫡妻孔氏,為一品忠義夫人!」
大廳裡頓時安靜的有些不正常了。
玉儀心裡明白,要不是礙於皇帝的威儀不便喧嘩,現下肯定是一片嘩然,——羅熙年才得三品官職,自己居然封了一品夫人?!
雖說等羅熙年繼承了國公府的爵位,就是超品的魯國公,自己也會跟著沾光成為超品的魯國夫人,但是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魯國夫人這個頭銜雖然尊貴,卻是取決於丈夫。
比如現任魯國公掛了,那麼小湯氏就自動失去了魯國夫人的頭銜,以後只能被人稱一聲「太夫人」,這個頭銜並不是終生制的。
而皇帝賞的這個「忠義夫人」頭銜,跟羅熙年絲毫不沾邊。
將來若是七老八十羅熙年先去了,自己依然還是一品的忠義夫人,依然吃著朝廷的俸祿,兒孫們也要多敬重幾分。
況且妻子的誥命封號高於丈夫,這本來就是很少見的。
玉儀上前接了旨,感覺背後無數道目光投射過來,要是自己是紙糊的,只怕都被戳出千瘡百孔了。
那內侍又讓人將幾個托盤奉上,揭開了上面的紅綢,笑道:「這是皇上賞給剛出生的團哥兒的。」
金錁子、玉如意,還有些比較難得的內制錦緞等等,東西不算稀罕,難得是這份尊榮和矜貴,——過個滿月酒還有皇帝賞賜東西,這樣的孩子沒幾個。
玉儀讓人帶著內侍下去喝喜酒,另有重賞備上。
這邊回頭,只見大廳裡的女眷神色各異,眾人都怔了片刻,方才想起來恭賀玉儀和團哥兒,一片艷羨的、誇讚的歡聲笑語。
玉儀盡量讓自己不要顯得太得瑟,含笑一一應付了。
豫康公主得了空,拉了她在旁邊,心內無限感慨,卻不便此刻多說,只是歎道:「你是一個有後福的,好好惜福。」
到了晚上,今兒來賀喜的客人們都各自回去了。
羅熙年從外面的了消息回來,一進門便朝玉儀拱了拱手,打趣道:「見過我們新封的一品忠義夫人。」
玉儀抿嘴一笑,揚起下巴,「來人,賞。」
桂枝等人在旁邊都笑了,問棋還裝模做樣的真去拿了一個紅包,遞給玉儀,假作認真忍笑問道:「夫人,你看夠不夠?」
玉儀笑嗔道:「你呀,盡淘氣!」
「別呀,紅包是我的。」羅熙年上前接了紅包,揣入懷裡,揮揮手讓丫頭們退了出去,方才坐下笑道:「你今兒可算是出夠風頭了。」
玉儀笑著摟住他的腰身,膩歪道:「再出風頭,我也是你的夫人啊。」
羅熙年用手指在她臉上劃了劃,「看把你美得。」劃著劃著,看著那張在燈光下泛出紅潤的小臉,眉目含笑、眼波流轉,忍不住低頭親了一口。
兩個人歪纏了一會兒,玉儀問道:「那件事怎麼樣了?」
羅熙年臉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平聲道:「原本都以為是國舅爺的錯,誰知道一查又扯出別的來,現如今皇后、皇貴妃還有皇長子,都攪和在裡面鬧不清。」
玉儀點了點頭,「原來內幕這麼複雜。」
「是啊。」羅熙年感慨道:「虧得你當日的義捐影響大,皇上又給你撐腰,不然這一通亂子鬧出來,肯定要把我拖下水的。」
當初義捐的時候,玉儀都是打著自己帶頭的名義,弄得好了是好事,弄不好了,也只是婦人瞎胡鬧罷了。
如果打著國公府的名義,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現如今看來,當初自己雖然承受了很大的風險,不過事情卻十分順利,最後不但保住了羅熙年,自己也沾了一個大光。
「罷了,都過去了。」玉儀對皇室的勾心鬥角沒興趣,只要確保了自己一家人平安無事就好,反正對於皇室來說,旁人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蝦米罷了。
羅熙年一臉真心誠意,認真道:「多謝我的好娘子。」
玉儀笑了笑,起身拉他,「走,去看看兩個小傢伙再睡覺。」
未免兩個孩子你哭了吵著我,我哭了又吵著你,所以姐弟倆一東一西,由奶娘丫頭帶著各佔了一間暖閣。
玉儀和羅熙年先去看了珠姐兒,已經睡了,不敢多說話,瞧了瞧便又去另外一頭看團哥兒。魯氏剛剛喂完了奶,團哥兒心情正好著,眨巴著眼睛東看細看,小模樣長得虎頭虎腦的。
玉儀親自抱了一回,又遞給了某人,「你抱抱。」
魯氏有點吃驚,忙道:「夫人……」
玉儀知道,這時候的規矩是抱孫不抱子。
可是父親本來就只提供了一顆精子,沒有經歷十月懷胎,沒有經歷生產的風險和痛苦,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對孩子的關愛遠遠不如母親。
感情都是需要培養的,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玉儀希望羅熙年能多親近孩子,而不是冷冰冰的,整天板著一張嚴父的臉孔。
羅熙年並不是那種迂腐的人,玉儀讓抱,自然而然的就抱了,只是團哥兒還是軟軟的一團兒,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哎呀,他太軟了。」
「抱多就習慣了。」玉儀沒有勉強他,有這麼個意思就夠了,又親了親兒子,方纔還給魯氏,老生常談的交待了幾句,戀戀不捨出了門。
羅熙年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不用這麼牽腸掛肚的,等過幾個月,你的惡身體養好一些,再多陪陪孩子們吧。」
玉儀也是無奈,點頭道:「嗯。」
羅熙年笑道:「現今就多陪陪我,不然我可要吃醋了。」
「你還是小孩子呢?」玉儀笑嗔了一句,進屋脫了衣服躺下,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緊事來,看向某人問道:「你那天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什麼話?」
玉儀心裡一黯,果然情急之下的話不能當真。
「傻丫頭。」羅熙年替她掖了掖被子,笑道:「當然算數了。」看見妻子眼睛一亮,不忍心再開任何玩笑,「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再也不納妾室。」
「真的?」
「比真金還要真。」羅熙年親了親她的臉龐,認真道:「有你……,有珠姐兒和團哥兒就夠了。」
玉儀綻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只覺得自己所受的所有苦處、全部委屈,最終能夠換來今天的結果,一切都值了。
「拉鉤?」
「好,拉鉤。」
兩根一粗一細的手指伸出來,緊緊的鉤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願意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