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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暗延的謊言,暗延的離開(新更在前一章 )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2-07-31

    樹林裡的流瀾和暗延相靠著一棵樹,流瀾低低講述著,暗延默默靜聽著。

    「我的五師弟彌塵,他就像春日的微風,好像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溫暖,讓心在喧鬧複雜的凡塵中得到寧靜。不管是什麼時候,他都在淺淺的微笑,目光溫柔,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他。看著他微笑,再暴躁的心都能平靜下來。可是………」流瀾一頓,有些傷感地看向遠方。

    暗延一言不發地陪流瀾坐著,等待可是之後的下文。他很少見過流瀾流露出傷感的神情,從睜開眼第一眼見到他後,他臉上從來都是笑嘻嘻的。

    「我們師兄弟幾人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除了彌塵,他和我們不同,他在這世上是有親人的,他知道他的家在江蘇回木鎮,家裡有爹娘有弟弟妹妹,但他卻不能回家,不能相見,也不被允許相見。」終於,流瀾開口道。他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彷彿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陷入無法自拔的悲傷。

    暗延不喜歡看到他難過的模樣,不由摸上他的臉,有一點溫柔地安慰道,「不要難過。」

    流瀾瞇了瞇眼,嘴巴微張,他的眼角泛出淚花,水眸朦朧地看著暗延。

    暗延張嘴,剛想再安慰他,流瀾的眼睛已然瞇成線,淚珠滾落臉頰,嘴巴大張,貝齒整齊露出,還能看見裡面捲起的粉舌,一個大大的「哈欠———」拉著長音從喉嚨深處拖出。

    流瀾揉揉淚眼,含糊著輕喃,「好睏啊……」他睏倦地拍掉暗延的爪子,「摸我臉幹嘛,想調戲你主子我啊,不許摸了,越摸越困……」

    ………

    那哪裡是悲傷,分明是睏倦的表情!

    暗延默默低頭,想是深受打擊。

    「我以為你會很悲傷,你的師弟那麼可憐。」暗延不死心地問道。他不信,流瀾沒有一點悲傷,他剛剛的聲音明明是那麼傷感。

    流瀾像是聽到了很好玩的笑話,他一臉不可思議地挑起眉毛,困惑地對著暗延道,「我為什麼要悲傷?我師弟個個都很可愛的,可憐沒人愛,一個衰星附體倒霉催的,一個熱情四溢卻幹不成一件好事,一個孤寡之命克盡身邊人。但他們都不需要我的悲傷同情,因為我們的共同愛好就是——讓別人和我們變得一樣可憐沒人愛,大家平等,也就不需要悲傷同情了。」

    頓了會,流瀾笑瞇瞇道,「再說,我也不會悲傷。」

    暗延頓感無言,面癱著臉抬頭望天。

    他們師兄弟幾人心思迥異舉止不同於常人,當真是別具一格獨此武當一家啊。

    流瀾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得瑟著拍拍他肩膀道,「哎,我知道你此時心裡正在無比敬佩崇拜我們超脫世俗的思想,嘿嘿,其實都是師父他老人家教得好,師傅說要走出自己的路,我們就將教誨貫徹到底,將路變為自己的,讓別人無路可走!師傅說,從哪裡跌倒就要再從哪裡爬起來,我們謹遵教誨,跌倒後爬起來在那裡等著別人跌倒,看別人笑話!師傅還說,在外時不准說是武當弟子,少言多做,我們崇拜師傅低調的作風,因此我們在外從不罵人都是直接上手的,別人問我們是哪個門派的,我們就說是崇陽派的。」

    暗延沉聲,感歎道,「……你們師父的教誨很好。」卻獨不誇他們學得好。

    「嗯哼,我們師傅老人家可比崇陽派那個臭老頭好太多了!石休臭老頭竟然帶著崇陽派所有弟子跑到鎮子上集體裸奔,渾身**繞著鎮子跑了三圈,簡直是猥瑣至極不要臉皮罪大惡極!」

    「………」

    「他們竟然比我們還要猥瑣,搶盡風頭,真是太太太過分了!」流瀾咬牙切齒,揮著拳頭惡狠狠補充道。

    「………」

    崇陽派是武當山對面一個山頭上的門派,和武當是死對頭,相看兩厭。據說初成立時兩門派就有間隙矛盾,經過數代掌門後,積累的矛盾越來越深,到了今日已變得水火不相容,打架都不需要理由,若是兩派弟子在大街上撞見了,不用招呼,直接抄傢伙上前干一架。

    流瀾曾好奇過,兩門派最開始的矛盾到底是因為什麼呢,結果卻調查出多種版本,崇陽史書上說是武當祖師爺小時候搶了崇陽派祖師爺的饅頭,一個饅頭最後引發兩派積怨。而武當史書上記載是崇陽祖師爺偷過武當祖師爺一隻雞,武當祖師爺一怒之下將其暴揍。還有最離譜的版本,是山下鎮子上百姓流傳的野史,傳說武當祖師爺和崇陽祖師爺其實是一對親兄弟,彼此愛慕,可惜亂-倫禁忌之情天理難容,兄弟倆只得各自娶妻成家,他們從此也由愛生恨。

    「竟然敢和我們比猥瑣,真是自不量力!為了奪回風頭,我派就派出容崢和彌塵易容潛入敵軍,容崢負責問候,彌塵負責充當木頭什麼也不用做。」流瀾一講到這裡,便一臉興奮地跳起來,插著腰奸笑連連,「容崢怕他們裸奔太無聊,就一邊陪他們跑一邊講笑話解悶,笑得他們一個個腸子直抽筋,而彌塵則克得他們扭腳的扭腳,扭腰的扭腰,結果不用半天的時間,嘿嘿嘿,就搞得他們全軍覆沒~~!!」

    看著流瀾即將在關於猥瑣的話題上陷入癲狂,暗延趕緊伸手拽住他袖子,開口提醒道,「咳,你還沒講完你五師弟的事。」

    被暗延一提醒,流瀾也回過神,知道自己剛才有些情緒激昂了,不自在地咳嗽兩聲,摸著鼻子坐下,「是啊,該繼續講彌塵師弟了。我先講講關於占卜的預言吧。」

    「我十歲時,武當來了個奇怪的長鬍子老頭,說是四海雲遊路過寶地,不知為何師傅他老人家對他很是尊敬,長鬍子老頭神神叨叨的,一會笑一會歎氣,一會看星像一會跳舞的,我一直很懷疑他是不是從哪個瘋人塔跑出來的瘋子啊。直到,他臨走時給我們師兄弟幾人佔了一卦,我才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原來他根本不是瘋子,而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那長鬍子老頭給彌塵卜的卦竟然是,天煞孤星!」

    暗延有些詫異道,「天煞孤星?即民間俗稱的掃帚星,不吉利總是給周圍的人帶來禍害,一生注定孤獨,那彌塵豈不是……」

    流瀾卻突然轉過頭,微皺著眉盯上暗延的臉,「我怎麼覺得你變得一點也不呆笨了,現在還知道這麼多東西,和你剛甦醒時簡直是兩個人……難道你恢復記憶了?!」

    暗延心頭一跳,幽深的黑眸不著痕跡地別開視線,「還沒有,我估計是智商開始恢復了,能思考事情了,以前知道的東西也在慢慢地記起來。」

    「哦……」流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拍拍暗延的腦袋,「大概是你掉入河裡時腦袋撞了石頭,造成你的失憶和暫時性的智商退化,嘖嘖,還以為我的跟班要一輩子都是呆呆笨笨的了,智商恢復了也不錯,至少主人我不會擔心你會壞人拐走了哈哈。」

    「別把我當成需要人看管的小孩子。」暗延黑臉道。

    流瀾默默扭頭,蹲在陰影裡,黯然神傷,淒涼的嗚咽聲,聽得鳥也啼哭,花也凋零,「嗚嗚~跟班變聰明了,都學會和主人頂嘴了,主人好命苦啊……」

    暗延敗下陣,神色疼惜,聲音放柔緩緩道,「我錯了,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絕不會和你頂嘴。」明知道他是在演戲,明明知道他最喜歡忽悠人,卻還是看不得他有一絲傷心委屈,連聲音也聽不得。

    流瀾嗖地扭過頭,眼睛放著狼一般算計的光芒,「嗯哼哼,你說的,再和我頂嘴,我就打你屁股哦!」

    暗延微瞇黑眸,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點下頭,「好。」自己太寵讓他了,看來是自食其果了。

    流瀾滿意地瞇眼笑,「我們剛才講到天煞孤星了,你說的不錯,天煞孤星就是百姓俗稱的掃把星,克雙親克好友,這也是他為何有家不得歸的原因。就連在武當裡,彌塵都從不和弟子太過親近,除了我們師兄弟幾人,因為我們命硬些,經得住克。不過,長鬍子老頭說,天上有一星可克孤星煞氣,彌塵若尋得那人,便可終生有伴,若尋不得,便是孤苦老死。」

    「那老人沒說是什麼星?」

    「擦,那老頭死活不說,嘴巴緊得像河蚌似的!說什麼天機不可洩露,丫的,他就是一坑蒙拐騙的神棍!不過,嘿嘿嘿……」流瀾瞇起雙眼,咧起嘴巴,發出一串怪異的低笑,忽長忽短,忽高忽低,將猥瑣形象詮釋得淋漓盡致。

    暗延扶額,流瀾這麼笑就絕對沒有好事。

    果然———

    流瀾得意洋洋地如是說道,「我偷偷在他的餞行酒裡撒了**藥,小樣他一喝就倒,迷迷糊糊的任我擺佈,我問他什麼他答什麼,嘿嘿嘿,他不僅乖乖回答了彌塵可結伴的那顆星,還嘀嘀咕咕發了好多牢騷,讓我想不知道他的那些小秘密都不行~」

    「……你不會對我也下**藥吧。」不知為何,暗延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總感覺以他獨特的嗜好,他該先殘害身邊的人才對。

    「啊?」流瀾天真地眨眨眼,「我已經下過了啊。」

    「………」

    「就在我救你的那一天,我趁你昏迷時就給你下**藥了,我怕救了個有危險性的人,想問問你到底是不是壞人的,唉,你人迷迷糊糊的,結果什麼都沒問出來……」流瀾一臉可惜地搖搖頭,而後又雙眼放光,無比熱情地著注視暗延,認真地建議道,「反正你智商恢復了,我要不要再給你下次**藥,來挖掘你潛在的回答呢~」

    暗延一陣錯愕,有些無奈地歎口氣,捧住流瀾臉,注視著那雙靈動的眼睛,認真道,「你不用給我下藥,只要是你想問的,我都會回答你的。」

    流瀾也沒發現他們此時的姿勢有些曖昧,他撇撇嘴道,「你是會回答我的問題,但是,說謊可是人與生俱來的天性,你能保證自己的回答裡沒有一個謊言麼。」

    暗延僵住,手無力的垂下。是啊,他不能保證,謊言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卻不能不說著謊言。

    「唉,不要這麼難過,想死了爹娘似的。」流瀾拍拍他肩膀,笑瞇瞇道,「我又不怪你不能和我說實話,謊言也是人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沒有誰能離得開謊言,就連你主人我都是謊話連篇,最喜歡忽悠人了哦。不過,我從不會欺騙我最親近的人,因為在親近的人跟前,我不需要用謊言來保護自己。」

    流瀾低下頭,啞啞輕笑,「果然啊………暗延你不能對我說實話,是因為你還未把我當成你親近信任的人吧。」

    「不對!有時候對親近的人說謊,是不得已的………說謊,不是自我保護,有時也會是為了保護他人的,想保護最親近的人!我想保護你流瀾!!」暗延突然扯過一臉傷感的流瀾,將他死死抱住,雙臂因不平穩的心情而微顫著,暗延將腦袋緊緊貼著流瀾的臉頰,難以自控地低吼,像受傷的野獸,發出顫抖的嗚嚎。他怎麼能容忍,自己被最在乎的人誤會!

    「呵呵……笨蛋暗延,明明恢復了智商怎麼還是這麼笨呢。」流瀾任暗延摟著,閃著精光的雙眼微微瞇起,眸裡精光化為柔波,揉著暗延的腦袋輕歎息道,「你果然是恢復記憶了吧,我隨便一逗你你就藏不住話了。唉,都恢復了記憶和智商,卻還是這麼笨,怎麼辦呢。」

    「你………」暗延愣住,緩緩抬起頭,幽深的黑眸裡暗波流淌,他輕輕一歎,「果然還是瞞不住你麼。」

    他決然地站起身,深深地望著地上由坐著的流瀾,黑眸裡纏綿著難言的感情,似要一眼萬年,將眼前的人永遠銘刻在心裡。感情是賭局,誰先傾了心,誰便是輸者。

    但他輸得心甘情願。唯他,值得。

    時間彷彿靜止了很久,天地瞬間荒老,樹在寂靜中歎息,空蕩蕩的回聲,如水波般漾開,捲著悲傷,將謊言淹沒。唯有他們,動也不動,眼神依舊彼此交匯著,望穿千山萬水,落葉也歸根,近在咫尺的距離,卻似被時空阻隔,觸不到,指尖的溫度。是誰終要離去,沒有再留下的理由。

    暗延轉身,背影留給了流瀾。

    「我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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