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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2-08-06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一道黑影從梅院中掠出,悄無聲息地飛上屋簷,輕飄飄地在磚瓦上疾馳,未發出一點聲音。

    梅院裡寂靜無聲,叢中的蟲子也安眠著,只有月光從雲層間溫柔穿過,靜靜流淌在青石磚路上。梧桐樹底下,還在被罰倒立的武當大弟子殷常非迷糊地睜開眼,含糊地說著夢話,「大半夜的怎麼還有小鳥在撲騰啊——哈欠——」

    哈欠打完,他又緩緩閉上眼,繼續睡死。在武當裡常年的壓迫,讓他練就身體倒立不動,依然能睡死的本領。

    黑衣人在屋頂上點落了四五下,縱躍間,身形突然一頓,猛然躍下屋頂,將自己身形隱在漆黑的角落裡,緊貼著牆面,一動不動。

    不一會,一列巡邏的護院侍衛打著火把從旁邊的小道上走過,火把將小道照得通亮,猶如白晝,牆角是視線死角,再加上有樹木遮掩,黑影藏匿的地方並沒有被照到。

    直到巡邏侍衛走遠,黑衣人才輕喘了口氣,躍上牆,憑著大概方向繼續尋摸他要找的地方。

    陸續又避過了兩撥巡邏侍衛,黑影終於在一處幽靜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尋到了他要找的地方。

    他為了躲避巡邏侍衛,慌不擇路才走了這條靜僻的小路,路道旁是粗壯的大樹,樹影婆娑,黑影幢幢,陰沉森然,靜得可怕。前路一片漆黑,還以為是盡頭,沒想到忽轉了彎,卻是別有洞天,坐落著一處莊院,從門洞向裡望,便見亭台樓閣比鄰錯落,曼回的長廊上掛著紅色的燈籠,紅光朦朧詭異,假石半圍著溪湖,月下湖光瀲灩,此情此景本該是詩情畫意最適幽會的風景之地,但此時卻顯得格外.陰森漆黑,安靜得怪異,似在黑暗中潛伏著可怕的危險,隨時都會撲殺出來,吞噬掉上門的獵物。

    門洞上有個巨大的牌匾,牌匾上的字在月光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寒梅苑。

    就是這裡了!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眸閃過一抹精光。

    還不知寒梅苑內住著什麼人,裡面潛伏著什麼樣的危機,黑衣人保持著高度警惕,視線緩緩掃過苑內任何角落,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但他並未鬆懈下來,腳下輕輕點地,然後縱身躍起跳上門洞。黑衣人高高地趴在上面,能將寒梅苑的全貌完全地收入眼底,此時苑內樓閣燈火盡滅,他也不知道哪間閣樓裡住著人,若是一間一間地潛進去搜尋,不僅會浪費時間,更容易打草驚蛇。

    黑衣人緊鎖眉頭,似乎一時間犯了難。罷了,這次他夜行的目的也就是想先探探底,只要那變態的目標是他,不用找,那變態自己就會乖乖出現的。

    面紗遮面,在那面紗之下,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敢招惹我,我會讓你付出十倍的代價!

    黑衣人旋身跳下,轉身便要原路返回,突然他身子向旁邊一躲,躲過突襲的一掌,同時抬腳回踢,剛才突襲的那一掌擦過黑衣人的衣領,突襲落空,便掌化爪,爪向黑衣人的臉,幾乎同時,黑衣人的迴旋踢踢向突襲人的腹部,突襲人單手隔擋住腳踢,黑衣人趁機先後微彎身,爪擦過面紗卻沒能將面紗抓下,爪擊落空,爪又換掌法,以雷霆之勢不斷攻向黑衣人,黑衣人只是一味的躲避並不回擊,不知是不想戀戰還是害怕武功會洩露師門出處。

    黑衣人一直找機會抽身逃走,可是突襲人緊緊抓住他不放,攻擊強勢纏人,招招皆是不留情的殺招,讓黑衣人躲避地越來越力不從心。黑衣人注意到偷襲他的人也是一身黑衣黑紗蒙面,再加上他的武功招式簡單幹練,沒有華麗的虛招,卻是招招都是殺招,黑衣人心一凝,此人是殺手!

    怪不得他並不聲張,而是招招置自己於死地,想必是怕自己壞了他的事。黑衣人心裡大罵,擦,老子才沒工夫管你要砍誰的腦袋,要殺就去殺,幹嘛一直咬著我不放啊!

    微愣間,帶著凌厲殺氣的掌風已襲向黑衣人的面,黑衣人直覺側臉躲避,掌風沒有擊中臉,卻將面紗擊落,面紗在兩人面前悠悠掉落,黑衣人雖愣了下,卻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衣袖掩面。

    黑衣人心裡忐忑,也不知道自己的樣子被這殺手看到沒。

    殺手本可趁勝追擊,黑衣人要一手掩面,只剩下一手必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殺手卻收了掌,很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瞬間躍上高空,身影如驚鴻,消失在樓閣間。

    搞嘛玩意?!嘖……

    不過自己總算脫身了,流瀾虛脫地蹲地上撿起面紗,這殺手功夫了得,如果再過上幾招,自己必不是他的對手。不過竟然奇跡般地突然放過了他,難不成殺手也尿急?

    流瀾沒有多想,將面紗重新遮在臉上,施展輕功原路飛回自己居住的梅院。

    此時已是四更天,月明星稀,朗朗夜空,微涼的小風輕吹,帶著獨特的山風氣味,是草香和花香混合味道,剛剛和殺手激戰完,流瀾的小心肝還撲通撲通跳得劇烈。

    他無法讓自己的心平復下來,不知為何心裡愈加擔憂起來,心中忐忑,這個天下第一莊是個是非之地,而他卻還不知道小水兒的下落,也不知道小水兒是否就在這個山莊中,有沒有欺負他。

    該死的變態,竟敢掠走他的寶貝兒子,真是不可饒恕!

    流瀾躍上屋頂,正要躍到旁邊的屋頂時,突然隱隱聽到談話聲,他跳下屋頂,順著聲音悄悄尋過去,在一處庭院的僻靜小亭中,只見兩個身影相望而立,對話還是含糊聽不清楚。

    流瀾又悄悄向前走了幾步,藏身於一棵大樹之後,角度恰好都能將兩人看清楚。兩人身高差不多,一個藏藍色衣裳,負手而立,神情淡漠,一個淺紫色衣裳,手裡緊攥著一支玉笛,表情淒然。

    「寒玄,我們之間你早就做了決定對不對!」淺紫衣裳男子哀問道,聲音裡是掩不住的哽咽。

    「是我對不起你。」

    「哈哈哈,不是你對不起我,是我太自作多情,太自以為是,我以為我在你心裡是重要的,比你的師門還要重要,哈,我真是天真,其實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哈哈哈哈………」他在笑著,可是眼睛卻在哭,眼淚從眼眶中湧落,一滴滴滑過臉頰,墜在地上,破碎。

    淺紫衣裳男子身體站得筆直,頭高高昂著,任眼淚怎麼出賣他的心情,他依然倔強仰著下巴,似在保護他自己的最後一點尊嚴。

    藏藍色衣裳的男子抿緊嘴巴,並不打算說些什麼,也不想去安慰眼前的男子。

    「封寒玄,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的選擇是什麼!」

    「我是崆峒派掌門。」男子面無表情道,雙眼似在注視著紫衣男子,又似將視線落在他的身後,遙遙沒有盡頭。

    紫衣男子閉上眼,嘴角是苦澀的笑容,「呵,你從來都是如此固執,決定的事就不會後悔,不會後悔……」

    藍衣男子微微一動,他緩緩道,「不會後悔。」

    紫衣男子沒有注意到藍衣男子的動作,在遠處觀望的流瀾卻看得一清二楚。那藍衣男子原本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成拳,隱進衣袖中。

    流瀾玩味地摸摸下巴,仔細觀察著藍衣男子的神態表情,眼睛突地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悄悄勾起唇角。

    這藍衣男子是崆峒派掌門,嘖,沒想到崆峒派掌門竟如此年輕英俊,那這紫衣男子又是誰?

    彷彿是為了解答流瀾的疑惑,紫衣男子原本緊閉的眼霎時睜開,緊緊鎖住藍衣男子的眼眸,深深對視,他眼眸裡是種種複雜的情緒,似乎這一眼便要將這一世看盡,一眼萬年。

    藍衣男子似讀懂了他的眼眸裡複雜情緒,道,「你能看透,再好不過。」

    「我,唐楚離,在此發誓,你我之間前事忘盡,今夜之後便是陌路人,老死不相往來!以此笛為證!」紫衣男子舉起玉笛,另一手出掌擊笛,細微的卡一聲,玉笛斷為兩截,紫衣男子撒手,將斷笛甩在地上,他一字一字頓道,「此笛已斷,從今往後,我楚離做我的唐門大少主,你封寒玄做你的崆峒派掌門,形同陌路!」

    藍衣男子嗯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紫衣男子仰天長笑,眼角淚痕已干,再沒有流出一滴眼淚。笑完,紫衣男子一甩袖,不再看藍衣男子一眼,毫不眷戀地大步離開,自始自終他的背影都挺的筆直。

    人心傷悲到最深處,已無眼淚可流,而是心在流血。看不到的傷心,是心傷。

    流瀾輕歎。他們這種分離不是生死別離,卻勝過生死別離,他們之間的感情就是愛嗎?既是愛,那又為什麼會分離?既是相愛,那又為什麼要看著對方痛苦離去?

    封寒玄默默看著唐楚離消失的方向,神情先是淡漠,而後淡漠慢慢褪了色,變成幽幽的湖水,淌漾著深深的憂傷。

    他蹲下身,將斷成兩截的玉笛小心翼翼地捧起來,捂在心口處,神情是難掩的痛苦,嘴唇張合著。

    流瀾看著口型,知道他是在念唐楚離的名字。此時,流瀾竟覺得,封寒玄的心比唐楚離的心還要痛,要比唐楚離還要無法割捨這段感情。但是現在木已成舟,玉笛已斷,誓言已立,現在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封寒玄拾起斷笛後不久也離開了,終是亭中月下,曲終人散,一場戲結束,一次愛斷得不知所蹤。

    流瀾本就不太懂感情,現在他卻又更加糊塗了。

    他不懂。

    愛,到底是什麼?

    愛,為什麼會讓人痛?

    既然彼此相愛,又為什麼會分離?

    帶著滿腦子疑問的流瀾躍上屋頂飄走。

    流瀾走後,一個灰衣男子漫步走了出來,輕飄飄踏上亭子,倚亭而坐,他的手上拎著一罈子酒,男子哈哈一笑,豪爽地咕嘟灌了幾口酒,暢笑長吟,「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生死相許啊……」

    若是流瀾未走,必能認出這灰衣男子是誰!

    在亭子幾十米以外的長廊上,穿著袈裟的和尚合掌靜默,遙遙注視著亭子裡的灰衣男子。聽到男子長吟,無聲地咧起嘴,「鬼無影,貧道找到你了。」

    流瀾回到梅院,殷常非依然在梧桐樹下睡得香甜,倒立的姿勢挺拔沒有絲毫的晃動。流瀾瞇眼笑了笑,推開自己的房門再輕輕關上。

    剛關上門的流瀾眼眸突然瞇起,直直射向某個方向,厲聲道,「誰!」

    屋內一片漆黑,看不清楚屋內情景,但是憑流瀾的直覺,他感覺得到,屋內多了一個人!

    他不知突然潛進他房間的人是敵是友,流瀾只能悄聲擺好防禦姿勢,警惕地將聽覺放大至百倍,不錯過一點聲音。

    屋內依舊是靜悄悄的,靜到流瀾就要以為自己是不是頭腦錯亂了,精神緊張導致混亂地以為屋內多出了一個人。流瀾沒動,沒有鬆懈,在這黑暗的房間裡悄悄提防著任何衝出的致命危險。

    時間彷彿過得很慢,很慢,在一片漆黑中,時間甚至都是靜止的。流瀾不知道自己保持了多久同一個動作,他只知道不能動,不能輸給黑暗裡的敵人,他正伺機潛伏著,尋找著出擊的機會。

    黑暗很安靜,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

    時間彷彿又過了很久,久得流瀾都有了一絲倦意,最後他實在沒忍住,一聲的哈欠拖著長長的尾巴從喉嚨裡跑出,「哈欠———」

    哈欠完的流瀾立即摀住嘴巴,瞪著眼睛緊緊盯著黑暗的房間。

    「嘶啦」一聲,火苗燃起,房間瞬間大亮,光明驅散黑暗,房間的每一角落都被照得通亮。

    流瀾呆住了,他還捂著嘴巴。

    只見明亮的房間內,一黑衣男子雙腿交叉悠哉地靠在床柱上,他手上端著根蠟燭,燭火搖曳,映得男子俊美的臉詭異難辨,他嘴唇微掀,「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可是比你早到一炷香時間。」

    「啊!」流瀾瞪大眼驚叫一聲。

    黑衣男子挑眉。

    「你你你你!」流瀾伸手顫指。

    「我什麼?」眉毛又挑高了一分。

    「小陌陌!你是來看望哥哥的麼!!」流瀾激動萬分地撲向黑衣男子,黑衣男子陌城閃身一躲,流瀾撲倒在床上,抱了一床的被子。

    「你倒念念不忘當我的哥哥。」陌城冷哼。

    流瀾抑鬱地從床上爬起來,托腮看著陌城,上下打量了一番,「嘛,當我弟弟小陌陌不會吃虧的喲,我會當個盡職的好哥哥滴!哎哎,在寒梅苑偷襲我的殺手原來是你啊?小陌陌,真是招招要你哥哥的命啊。」

    「我又不知道那人是你,你半夜瞎跑什麼。」

    「飯後散步。」

    「聽你鬼扯。」

    「好嘛,我其實是在找兒子啦。」

    「……別逼我再和你動手。」陌城陰了臉,瞇眼哼道。

    「小陌陌好凶嗚。」流瀾抱著被子半捂臉,傷心地哼唧道,「哥哥我真的再找兒子唉,他是我在皇宮裡認的,小水兒是我的親親親兒子,是你的親親親侄子,可是小水兒被變態人妖抓走了,我知道變態人妖就在天下第一山莊裡哼。」

    陌城臉黑了幾分,「你去皇宮是專門認兒子去了?」

    「呃,意外意外!」

    「變態人妖是誰?」

    「那個音絕閣閣主!」

    「看來他是纏上你了。」陌城勾了唇,取笑。

    「小陌陌,你的小侄子就在那個變態人妖手裡啊,你會幫我的吧你會幫我的吧?」流瀾眨巴著眼希冀地注視著陌城。

    陌城轉身就走,「你當我沒來過。」

    流瀾撲上前,沒撲倒他,卻勾住了陌城的腰帶,流瀾奸笑呲牙,「你若是不幫忙,我就扯斷了腰帶,讓你光屁股出去。小陌陌,其實光屁股也沒事的喲,現在深更半夜的沒有人喲。」

    「放手!」

    「先說你幫不幫!」

    陌城伸手摁住太陽穴,「好,我幫。」

    「說話不算數的沒有小雞.雞!」

    「……我、真、想、宰、了、你!」陌城咬牙切齒道。

    流瀾倏地鬆開腰帶,人瞬間移動牆邊,一臉笑瞇瞇地揮手,「小陌陌再見,小陌陌慢走不送!」

    「哼。」陌城睨了眼流瀾,流瀾縮肩膀,陌城哼道,「我就住在寒梅苑,音絕閣閣主也住在裡面,我會稍微幫你看看的。」

    「小陌陌你真是我的乖弟弟,太讓哥哥我感動了!」流瀾努力眨眼,希望眨出淚眼汪汪的效果,可惜沒有成功,流瀾正要考慮著是否抹點吐沫在臉上,陌城已經開門一隻腳邁出門檻了。

    流瀾大聲叫住他,「等等!」

    陌城回過頭。

    「小陌陌還沒把蠟燭還給哥哥哎。」流瀾指了他手上的蠟燭,笑瞇瞇道。可憐的,他房間裡僅僅只有這一支蠟燭唉。

    陌城瞇眼,陌城微笑,陌城將蠟燭攥成一堆蠟屑,撒手,蠟屑從指間滑落到地上,陌城扭頭輕飄飄離去,黑色的衣裳融入黑夜中,不帶走一片光明。

    因為他選擇將光明摧殘。

    流瀾蹲地哀痛地悼念他唯一的一支蠟燭。

    夜很深,黑暗很漫長。

    早晨,流瀾三人吃早飯。

    「師叔啊……」殷常非猶猶豫豫地開口道。

    「嗯?」

    「師叔啊……」

    「便秘的話趕緊蹲茅坑去。」

    「呃!我發現昨晚半夜你屋裡燈亮著,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師叔你……夜裡幽會?」殷常非吞了吞口水,乾脆兩眼一閉抱著必死決心,終於說了出來。

    暗延頓住,抬起頭默默盯流瀾。流瀾微笑瞪殷常非,殷常非趴桌子上裝死。

    「我吃飽了。」暗延起身離去。

    「殷常非!罰你去茅坑倒立一天!」拍桌子吼完,流瀾起身去追暗延。心道,嘛……吃飽飯要去散散步,就去暗延房間散步好了!

    「嗷嗷嗷——師叔饒命——」剩下殷常非一人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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