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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論武會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2-08-24

    流瀾聳肩微笑,用著正常音量道,「他相貌一般,身材一般,只要是個長著倆不瞎的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氣勢一般,因此大家才會毫不畏懼地談天說地,直接把這位盟主給漠視了,至於我說他武功一般,是因為我看他表情極度隱忍,卻始終不來個下馬威,我猜他不是不敢,而是他沒這個實力吧?」

    只見坐在盟主之位的男子大概有二十**歲,模樣其實沒有流瀾說得那麼平凡一般,他的倆眼一鼻子一嘴巴湊一張臉上,勉強看起來還是挺英俊的,他的個子不算高,只能說是中等,身體也不是那種威武型的健壯,他的氣勢也是一般,幾乎是沒有氣勢,大廳上客人們都在吱吱喳喳地聊著天,完全無視了這位年輕的盟主,盟主臉上雖很難看卻一點怒色都沒有,他坐地不安地頻頻和身後的棕衣侍從耳語著,看他們表情像是棕衣侍從在安慰他的主子。

    殷常非扭著脖子四下張望,「哦!天啊!」怪不得師叔敢大聲說話,原來說話的不止他們這一桌,大家都把武林盟主當成透明人一般,沒有人搭理他的話,都在自顧自地和身旁的人扯著閒話,而且聲音有越來越大的發展趨勢,這哪裡還是論武會,這明明是市井趕大集嘛!

    他們左邊是峨眉派的座位,只見倆峨眉姑娘正咯咯笑著比誰的手指長,而峨眉師太則尊雕像般莊嚴肅穆地閉目養神。他們右邊是少林寺,倆少林寺小和尚正合掌嘀嘀咕咕地念著佛經,而坐在中間披著大紅袈裟的大和尚正盤腿坐在椅上,單手托在腮呼嚕地睡著大覺。殷常非又扭頭往身後望了望,身後敢情是坐了一群麻雀呢,吱吱喳喳聊個不停,這音量這嘈亂,都害得他以為自己闖進了麻雀窩呢。

    他知道這個盟主沒啥威望不得人心,可沒想到大家太不把這個盟主放在眼裡了,殷常非搖搖頭感歎連連,心裡還真有點可憐這個盟主。

    「這位盟主叫雲驚雷,武功並不咋滴,他之所以能當上武林盟主是因為他父親的關係,他父親是上任武林盟主雲擎天,手段厲害朋友多很有威望,他父親在十年前那場圍剿桃花村喪生……啊,對不起師叔,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忘了……」殷常非突然止住話,神情緊張地望向師叔連連道歉,武當弟子間有個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十年前那場圍剿桃花村是流師叔的禁忌,連提都不能提。

    那場圍剿中,不僅犧牲了許多的英雄俠士,連流師叔的徒弟也沒能活著回來,就是因為這個打擊,師叔才性情大變分裂出三種性格來。

    流瀾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但馬上瞇起眼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舉起手狠拍了下殷常非的腦袋,不耐煩地哼道,「廢什麼話,快點往下面講!」

    「雲驚雷的父親在那次圍剿中死掉了,連屍體都沒能找到,江湖不可沒有盟主坐鎮,大家都想當這個盟主,誰又都不服誰就這樣爭執了一個月也沒弄出個結果,當時雲驚雷十八歲,還是少林寺住持最後提議說不如暫且由盟主之子坐上盟主之座,等十年後的英雄宴會再選出新的盟主,少林寺住持歸一大師德高望重,大家不敢有意見都只好同意,所以這次的英雄宴會大家大多都是衝著這盟主寶座來的。」

    流瀾歪了歪腦袋,表情古怪地瞥著殷常非,「小一啊,師叔還不知道你這麼八卦,什麼事情都已經打聽地一清二楚了。」

    「呃……是昨天陸遙和我閒扯時說的。」

    「沒有一個人搭理這位盟主,當得真是憋屈嘖,選新的盟主麼,估計大家是打定主意他不可能再是下任盟主,所以也沒必要再對他恭恭敬敬了。昨個宴會也是這個情形?」流瀾嘖嘖兩聲,托著下巴好奇道。

    「昨個宴會……我沒注意。」殷常非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在宴會上他一直顧著和陸遙聊天了,哪裡還有心思注意到大家對盟主的態度。

    在桌子下面流瀾狠踩了腳殷常非的腳丫子,流瀾下的力道不清,殷常非「哎呦」一聲大叫。

    殷常非這一嚎,讓嘈雜的大廳立即靜了下來,所有客人都望向流瀾他們這一桌,多半都是好奇探究的眼神。

    被殷常非一嗓子攪合,大廳裡的客人總算都安靜了下來,站在盟主身後的棕衣侍從偷偷給盟主使眼色,雲驚雷會意地咳嗽一聲,身子微微前傾直起胸膛,朗聲道,「昨日宴會因山莊監督不力,混進宵小之徒對宴會準備的酒宴中投了瀉藥,造成大家的身體不適雲某深感萬分歉意,雲某已經派人徹查此事絕不會姑息養奸!幸而有武當少俠獻出良方,治好了大家的不適之症,雲某作為盟主代表大家謝謝武當殷少俠了。」語畢,雲驚雷站起身,施施然地抱拳鞠躬。

    客人們明白了原來是武當的殷少俠獻出良方治好他們的洩症,呼啦啦地全部起身,都一個個抱拳道,「多謝武當殷少俠。」

    殷常非忙站起身,得體的還禮,「這是在下應該做的,盟主千萬不要客氣。」

    「自古英雄出少年,殷少俠無需謙虛。」雲驚雷坐下,微笑道。大傢伙見盟主坐下了,也紛紛揚揚地坐下,突然不住從何處響起一聲尖銳的嘲諷聲,「殷少俠又不是郎中他怎麼會有良方,該不是早就知道大家會中了瀉藥特意準備的吧?!」

    尖銳的嘲諷聲一說完,大家就如炸開鍋的沸水般沸騰地議論開,聲音越來越大沒有顧忌,連看向武當那桌時的眼神都漸漸變成了猜忌與懷疑。人就是一種複雜的動物,永遠不會去完全相信一個人,一旦往人心裡投下一粒如沙塵般渺小的猜忌種子,再小的種子都會以驚人的速度繁衍生息,最後整顆人心都會被猜忌所吞噬得失去理智。

    殷常非還站著,當質疑聲起的時候他正打算坐下的,現在偌大的大廳中,只有他人站著,顯得格外醒目注意。

    殷常非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表現地還是很鎮定,他臉上帶著淡然的微笑,用平靜的目光回望著所有質疑的目光。殷常非沒有開口解釋什麼,因為他知道解釋沒有用,越是解釋別人只會越當他是在找掩飾。

    這是彌師叔教給他的,彌師叔說,當別人質疑你時,你所說的任何話語都是無用的,你應該平靜地看著他們,淡然地微笑,然後所有的質疑都會不攻自破的。

    殷常非並不擔心別人的質疑,他比較擔心流師叔會不會一怒之下給所有人都偷了毒,畢竟流師叔可是除了師父以外最護短的人了。唉,越想越擔心……殷常非有些緊張地低頭看向身旁的流瀾,這一看差點氣得他撲上去啃死流瀾。

    只見流瀾正興致盎然地吹著茶杯裡的浮葉玩,神情專心致志目不斜視,嘴角還勾著痞痞的笑,絲毫沒有為自家的師侄有半點擔心。

    「師叔呀~你好歹為你的師侄擔心一下下唄!」

    流瀾懶懶抬眸,睨眼殷常非,「反正你是快嫁出去的人了,操心半天也不能養老送終,找你的未來相公去。唉,把娃拉扯這麼大,到頭來卻是替別人家養的,早知如此還不如養條大狼狗呢,至少還能看家護院。」

    殷常非嘴角抽搐道,「師叔啊,你忘了咱師門裡養的那五條狼狗的下場了?看家護院看到肚子裡去給你看腸子了吧。」他是明白了,師叔還在怪他輕易就被陸遙給勾搭跑了。

    其實不僅是流瀾惱火,殷常非雖然是表面上認命了,可他自己心裡也很憋火抑鬱,不僅識人不清認識了只包藏禍心的狼,還傻乎乎地被吃了兩次!

    流瀾頭一歪,兩眼瞇起,回味似的吧唧吧唧了嘴,「哎呀,你還別說,自家養的狼狗味道就是不錯。」

    殷常非洩氣地歎道,「師叔啊,咱們現在這種場合情況,不適合談狼狗好不好吃吧。」

    流瀾笑瞇瞇地環視了圈大廳,最後將視線落在武林盟主雲驚雷身上,雲驚雷正滿臉微笑地默默望著議論紛紛的客人,在他有意而為之的放任下,大家的質疑聲越來越大。雲驚雷雖然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少年英雄淪為人人質疑的居心叵測之人,但是他很欣喜希望這個事情鬧得越來越大,最好讓殷常非永遠都無法在江湖上立足。

    雲驚雷的眼底卻閃過一絲妒意,他並不是討厭殷常非,而是討厭所有像殷常非這樣人人稱讚的少俠,大家明明年紀都差不多,為什麼有的人年紀輕輕就武功了得被稱讚其天資不凡,有的行人俠仗義剿匪寨滅邪教為江湖人歌頌,江湖上都流傳著他們的種種事跡,而他,卻只能被人議論指指點點,說他是仗著父親的威望爬上武林盟主之位的沒用廢物!。

    雲驚雷攥緊拳頭,臉色青白,深陷自己陰暗的情緒中不能自拔。他不是廢物,不是、不是……

    「莊主,殷少俠身旁那個男子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盯著您。」雲驚雷身後的侍從杜崇湊近他小聲道。

    雲驚雷驀然回過神,額上不知何時冒出一層冷汗,身後也濕透了,但他不敢擦,他挺直身板看向武當的方向。別人的目光議論對他而然就是一場夢魘,他已做了十年的噩夢,雲驚雷攥緊拳,不斷告訴著自己,要拿出氣勢魄力來,他不能再讓任何人將他看扁,他是武林盟主,他不需要怕任何人!

    那個臉上帶笑的男人是在嘲笑他嗎?

    「不知殷少俠身旁的是公子何人?」雲驚雷穩定情緒後溫和地開口問道。大廳裡的議論聲鍵弱了些,有些人好奇地看著殷常非身旁的流瀾。

    流瀾悠哉地站起身,落落大方地抱了下拳,而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殷常非的腦袋上,他親暱地揉了揉殷常非的頭髮,殷常非雖然被他這噁心的動作渾身激起了雞皮疙瘩,但他卻是老老實實地動也不動。

    「在下流瀾,是武當前任掌門無求的入室弟子,也是殷常非的二師叔,現擔任武當長老一職。剛才在下走了下神,不知大家在為何事討論地如此熱烈?也與在下說說可好?」流瀾笑瞇瞇問道,他未穿著武當衣服,而是一身藍色衣裳悠然而立,親和微笑,舉止有禮,頗有幾分溫文爾雅的公子風度。

    原來此人是殷常非的長輩,武當長老!剛才和討論質疑得熱熱鬧鬧的大廳一下子靜了下來,誰也不敢當著武當長老的面質疑殷常非,大廳一時陷入詭異的尷尬中。

    雲驚雷也有些驚訝流瀾的身份,但他還是勉強地扯出一抹熱情的笑,「幸會,原來是武當長老,很少在江湖上聽聞長老事跡,沒想到武當長老如此年輕,剛才客人中有人聽出疑惑,不解殷少俠並非郎中醫生為何會有治瀉藥的良方,而且在大家中了瀉藥的情況下就能立即拿出來,不知武當長老可否給大家解一解疑惑?」雲驚雷此番說辭很有技巧,他特意把質疑說成疑惑,而且還是大家的疑惑,這逼得流瀾非解釋不可了。

    二樓紅紗遮掩的雅間中。

    絕音閣閣主弦緲半躺在軟榻上,瞇著邪魅的勾魂眼冷眼瞧著一樓的事態,他視線落在了流瀾身上,眼裡閃過精光,他舔舔殷紅的唇瓣,邪笑道,「這下不就把可愛的人兒給激出來了麼,司琅,你的假聲不錯喲。」

    默默站在雅間角落的司琅低低應了聲。

    另一間雅間裡。

    藍月環胸靠在欄杆上,陰狠的眼睛也永陽緊盯著一樓的流瀾,他勾起唇角自然自語道,「真想收藏他那雙冰冷的眼珠子。」

    「藍月!我要報仇!」雅間中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女聲,刺耳如刀劍相劃的聲音。

    「閉嘴,計劃正在實施,紅狐已經去將毒藥交給那人了,只要他配合地將人毒倒,還怕那個神醫不會被人請過來?」藍月冷冷睨一眼自己身後的女子,嗤笑道。那女子打扮很奇怪,她將自己密不透風地裹起來,只剩下一雙充滿惡毒的雙眼露在外面。

    「桀桀,我一定要親手宰了他,把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這次陌城並沒有出現在二樓雅間參加這次的論武會,因為季清邪到天下第一山莊了,他必須找他談談弄清他的目的。

    盟主雲驚雷問完流瀾問題,大家都側過耳朵等著武當長老流瀾的回答,流瀾卻是笑吟吟地一言不發,大廳中的名門正派英雄俠士們的臉上神情疑惑不解起來,心中的質疑也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難道武當長老不能給我們大家解開疑惑嗎?」盟主雲驚雷微笑道。

    流瀾依舊不答話,臉上的笑容卻更加深了,雲驚雷看見他的笑臉色瞬間鐵青了起來,壓抑地雙手攥緊拳。這種笑他再熟悉不過了,曾經又很有人在他背後這麼笑過他,譏笑過他!

    此時,流瀾右邊鄰桌的座位上,大和尚突然睜開了眼,虎眼盯上流瀾臉上的笑容,他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合掌對著流瀾點頭道,「阿彌陀佛,武當長老有禮了。」

    「大師有禮了。」流瀾抱拳回道。和這個大和尚有過泛泛交談,但流瀾還是挺喜歡這個大和尚的,不做作。

    尷尬的場面突然被少林寺和尚打破,這個大和尚法號不悟,是少林寺的監寺和尚,但據說才入寺兩年,住持已經有意將住持之位傳給這個不悟大和尚了。大家都很好奇少林寺為何突然橫插進一腳,各個都伸直了脖子好奇地觀望。

    「貧僧曾聽住持說過,武當乃第一名門大派,武當有絕學,又精煉丹之術,但能繼承煉丹之術的武當弟子卻是少之又少,只有掌門的入室弟子才可學習,武當長老乃不求宗師的入室弟子,繼承了煉丹之術,自然也精通藥理。」不悟和尚頓了頓,此時大家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武當的煉丹術在江湖上消跡了近五十年,久得讓他們幾乎都忘了武當有煉丹之術!

    「阿彌陀佛,昨天武當長老好心賜良方解救於大家,大家今日卻對武當名譽妄加猜質疑,武當長老選擇拒絕解釋,是在以沉默譏嘲我等心胸狹隘之人啊。武當長老,請受貧僧一拜。」不悟和尚人高馬大威武壯士,鞠躬起來也是袈裟中灌風,威風凜凜。

    「大師言重,在下眼中只有大師才算得上心胸闊達之人啊。」流瀾微笑,忙邁過去扶起不悟和尚,兩人目光對視,皆是眼底閃過精光,一切自在不言中。

    藏在客人中的鬼無影悄悄撇嘴角,小聲嘀咕,「這兩人眉來眼去啥呢。」但他卻不閒著,左右手齊開,順走他身旁倆人身上的錢袋。

    在座的客人皆被不悟和尚的一番話說得豁然醒悟啞口無言,神情有愧地低下頭。武當弟子坦蕩蕩地賜他們良方,他們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對素有狹義之稱的武當弟子妄加猜忌質疑,想到這裡他們頓感無地自容,而武當長老那番話,明褒不悟和尚是心胸闊達之人,實則是在暗貶他們是心胸狹隘之人。

    流瀾恭敬地請不悟和尚入座,而後他眼眸帶笑地環視了圈大廳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盟主雲驚雷,流瀾翹起嘴角,「呵呵呵呵呵。」流瀾的笑聲溫和,聽在眾人耳中卻詭異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殷常非發現流瀾表情不對,暗叫一聲糟糕,忙撲過去要摁住師叔,流瀾早先一步將他踹到一邊,踹人的腳未落地而是拐了個圈直接踩上他們的矮桌,「嘩啦——」桌子被流瀾踩爛。

    「混蛋!當我們武當好欺負是軟柿子任人揉捏的嗎!」流瀾踩在桌子的屍體上,怒吼道。

    大廳一片死寂,靜得連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聽到。

    殷常非聽天由命地摀住臉,不悟和尚老僧入定地閉眼繼續睡覺,二樓雅間裡的人興趣盎然地盯著流瀾瞧,盟主雲驚雷嚇得一下子從座位上驚起,大廳在座的其餘人則是被驚嚇地目瞪口呆一個個成了木頭人。

    ……這、這是什麼情況?!

    ……呃,武當長老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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