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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兒時的暗延〔未修改〕 文 / 湖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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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2-11-13

    「不要輕易愛上一個人,也不要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更不要愛上一個自己不能愛的人。吾兒,謹記。」

    暗延想起自己娘親在臨終之前曾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這句。當時的自己還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他已能明白當時娘親說這句話時的感受了,百般的痛苦和無可奈何。

    原來,是愛侵蝕了娘親的生命。

    他們君氏,在感情上是最窮的賭徒,輸不起。

    若輸,能賠上的只有性命而已。

    暗延的娘親其實是霓裳宮的前任宮主,不僅貌美傾城風華絕代冷清如蓮,而且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深不可測。因此在江湖人的心中,她就是一位充滿神秘感的傳奇女子。

    十年之前的那場江湖浩劫演變地最為慘烈之時,她如天女一般降臨在刀光劍影鮮血飛濺的萬人混戰中,白衣翩躚,身子輕靈如蝶,靈巧地穿梭自如,舞姿華美,白綾曼舞,劍氣纏綿而凌厲,血染了白衣,那絕世容顏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忘了呼吸,有的人甚至將手中的劍滑落在地都沒有察覺到。

    但那驚鴻般的美麗卻終是曇花一現,江湖浩劫終被平息,各大門派死傷慘重,而所有人都未注意到君無憐是何時離開的,她離開得悄無聲息,讓霓裳宮更顯得神秘,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守護著江湖,卻不和江湖上幫派有什麼牽扯。

    君無憐平定江湖浩劫的那年,暗延十八歲。也是在那一年,暗延代替她的娘親正式接任霓裳宮宮主一職,因為回宮後的君無憐不知為何突然發病,心悸之痛折磨著君無憐的意識,而身體也日漸衰弱起來,最終苦撐了半個月到了那一日便病逝了。

    君無憐死於君氏家族有遺傳性的心悸病,而暗延,也遺傳了心悸病,心悸病無藥可醫治,但是若調理得當,心淡如水,不動悲喜不動情,只要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便不會發病,活到百歲也是沒有問題的。

    暗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他並不好奇,也沒有問過君無憐在外面發生的事,他只是很平靜地看著她在床榻上因心悸病症的折磨而一點點衰弱,平靜地看著她慢慢停止呼吸,然後替自己的娘親蓋好被子,整理好凌亂的髮絲。

    君無憐死了,霓裳宮的很多人都哭了,暗延卻一滴眼淚也沒有落過。

    人早晚是要死的,沒有必要悲傷。暗延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平淡地自語著。而且,他也不會悲傷,不會落淚。

    自從認識了瀾後,暗延才明白原來並非是他不會悲傷,而是他還沒有遇上能讓他悲傷的事。

    暗延靜靜坐在馬車中,整個車隊極為安靜,霓裳宮的暗衛都被訓練地非常有素,若非允許絕不擅自交談,而久在暗延身邊的綠袖和容彥都知道暗延喜靜,更不敢嬉鬧影響了暗延的休息。

    久違的安靜讓暗延想起了在霓裳宮生活的日子。

    並非他喜歡安靜,而是習慣了安靜。

    霓裳宮建在長白山的一座隱秘山峰上,無論是在哪個季節,霓裳宮中都飄著皚皚白雪,很美,也很冰冷。霓裳宮很大,建築得如宮殿般,美輪美奐,宛如上天的絕世之作,屹立在峰頂的霓裳宮在陽光下就如一座反射著晶瑩光芒用冰砌成的城堡,冰晶剔透。

    許是因為他出生時正巧趕上長白山百年來的最大一場暴雪,巍峨宏偉的霓裳宮被大雪半掩住,連空氣冰冷得都要凝結成冰渣,在這個時候出生的暗延也像雪一般,美得驚人,也冰冷得讓人無法靠近。

    暗延出生時沒有哭過,只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無聲地瞅著人。

    負責接生的乳娘和侍女們都被暗延那雙美麗的黑眸攝住了靈魂般,驚得無法言語。

    等暗延三歲時,依舊不會說話,於是,所有人都開始相信他們的未來宮主是個啞巴,不過暗延長得越來越漂亮,眾人心中感歎,不難想像出日後少主的模樣該是何等的絕世出塵。

    照顧暗延的乳娘時常歎氣,想不到未來的宮主,卻是個啞巴,許是因為老天爺不想少主太過完美無缺吧,所以才收回了少主的聲音……

    暗延從小便生活在霓裳宮的主殿未央殿中,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居住在主殿的,在很大很空曠的霓裳宮中,有時走上一天也未必能碰上一個人。

    在未央殿中除了暗延的母親,照顧他起居的乳娘還有幾位負責打掃的侍女,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即使是霓裳宮的長老,若沒有宮主的傳召,也不得擅入霓裳宮的主殿的。

    於是不會說話的暗延幾乎封閉和別人的交流,一個人看書學習,一個人坐在亭中看雪。

    暗延十歲時,君無憐外出回來時帶回了一位很老的老人,老人白髮蒼蒼,只用一根木枝做簪子在腦後挽了個髻,蓄著很長的白鬍子,穿著一身素白的麻布長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白鬍子老人很奇怪地一直盯著暗延看,眼睛笑瞇瞇的,眼角的皺紋擠在了一起,擠得眼睛瞇成兩條細線。暗延面無表情地回看著老人,對視了許久老人才自顧自地拂著鬍子哈哈大笑起來。

    老者樂呵笑道,「小男娃,你作甚不說話?」

    在旁伺候著的乳娘連忙道,「老人家,我們少主他不能說話的。」

    「哦?」老人聞言挑了白花花的眉毛,笑呵呵地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暗延,依舊頗有耐心地問著剛才的問題,「小男娃,作甚不說話?」

    暗延黑漆漆的眼睛直視著老人,面色淡然如水,抿著唇,不言也不語。

    老人也不知厭倦地逼問著,「你作甚不說話?作甚不說話?」

    暗延淡淡垂眸,好似老人的問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乳娘有些惱,覺得這個老人有些瘋傻,都說了少主不能說話了卻還逼著少主張口說話,這不是在欺負少主麼。

    乳娘擔憂地望向主座上的宮主君無憐,希望宮主能說些什麼,君無憐搖了搖頭,靜靜品著茶,將自己置身事外,毫不在意廳中發生的事情。

    從某個角度觀察,暗延和君無憐果然是親生母子。

    「小男娃,你真不打算說話了?」老人似乎失了興趣,瞪著眼怒道,「既然你不想說話,那老夫可以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

    暗延掀了掀眼簾,睨眼老人,平靜的黑眸好像在說無所謂。

    「你……」老人氣極,「你娘生你時定是忘了少給你安個心眼!」

    「噗咳咳……」君無憐被茶水嗆了下,翻了白眼睨老人。

    「小憐子,你這個混蛋兒子忒不識好歹,掐死再重生個算了!」老人被氣地已經口不擇言了。

    君無憐板著臉不搭理瘋癲的老人,對自己兒子道,「無名,沖這個老頭吱一聲。」

    「吱。」

    清晰而平淡的聲音從暗延的嘴中吐出。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字,卻驚得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暗延的神情就好像看到鬼一般,被驚嚇得不輕。

    暗延十年都未開口說過一句話,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啞巴,但如今他卻突然張口說話,其嚇人的效果也就和死了十年的人突然詐屍從棺材裡爬出來的震撼效果差不多。

    老人氣得鬍子都炸起來了,好小子,這是故意和他作對呢吧!

    乳母兩眼一翻,欲要昏倒,暈到一半又驚覺身後無人扶住她,便只好搖晃著身子撲到離的最近的座椅上才放心地翻眼暈倒。

    就連讓暗延吱一聲的君無憐也著實嚇了一跳,她其實只是開玩笑而已,誰知道……

    她的這個啞巴兒子真不是啞巴啊……

    「你這小子真不討人喜歡!」老人瞪眼道。

    暗延木然地點點頭,隨口應道,「嗯。」

    「咳……」君無憐撫了撫額,「無名,這十年來為何你從未張口說過話?」

    「沒有想說的。」暗延負著手道,

    「哦。」君無憐點點頭,也沒有覺得他的話有什麼不對,她頗為得意地翹起唇,果然是她的兒子,想法都如此的與眾不同。

    「小子,你名甚,字甚?」老人撫著鬍子道。

    「君無名,字暗延。」

    「小憐子,這娃的名字是你起的?」老人望向君無憐。

    君無憐點頭,神情得意。

    「哼,應該起名叫君無言。」老人皺著滿臉的皺紋不滿地哼哼道,君無憐似和這老人是老熟識,早已瞭解他反覆無常的性格,也不甚在意地隨口應道,「嗯,是個好名字。」

    「暗延小子,想不想當老夫的徒弟?」

    暗延搖頭,轉身就要往大廳外走。

    眼看著暗延就要走出大廳,也不知道老人是如何動的,只覺得眼前一晃,老人已經叉著腰堵在門口,指著暗延的鼻子氣得直跳腳,「別人跪著求老夫收他們做徒弟,老夫都不屑收,你這個混蛋小娃為何不想當老夫的徒兒?!老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便可知前後百年之事,更有長生之秘方,小娃,你知道你們君氏有不能醫治的宿疾吧?若是拜老夫為師,老夫保你能活百年。」

    「不想。」暗延微皺了眉,「你太囉嗦。」意思就是他嫌他煩。

    老人一臉呆滯地傻掉了,囉嗦兩字讓他完敗給暗延,暗延繞過石化掉的老人,走出大廳。

    「咳咳。」君無憐走到老人身旁,安慰地拍拍老人肩膀,「我家無名……有些不懂事,見諒。」

    老人渾身顫抖,顫巍巍地伸出手指遙指著暗延離開的方向,氣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他他他他……」

    「哦,到無名讀書的時間了,那孩子現在回去了吧。」君無憐笑笑,踏出大廳的門檻,想了想,又停下腳步,扭頭安慰道,「您不要太在意,那孩子不是討厭和你相處,他只是更愛看書些。」

    說完,君無憐樂哉而去。

    「……」這下老人連顫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僵硬著老臉,扯動著嘴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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