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暗延的下落 文 / 湖瀾
更新時間:2013-11-11
「若淵兒的性格再惡化,他便會成瘋成魔,至死。」
夙狩的神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他說得很認真。
十七低頭不語,毫無反應。
夙狩猜不出流瀾的這個人格在想些什麼,他也沒心情去猜,他此時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淵兒發生了什麼事?!」
夙狩認識淵兒的老爹,自然也認識他的大伯獨孤無忌,就連獨孤無忌死的時候,他也在場。
所以他清楚,人格不會平白無故的發生轉換,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受了刺激,人格才會錯亂。
十七不答。
夙狩沉吟片刻,觀察著十七的神色。他不願開口,他自然有辦法讓他開口。稍一思量,心裡已有了主意,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你那失散的哥哥最近可好?」
十七毫無反應。
夙狩又道,「你們兄弟二人找到仇人了麼?」
十七動也不動一下。
暗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十七,緩緩道,「那位霓裳宮宮主,似乎是叫君無名的傢伙……他為何沒有跟在你身邊?」
從夙狩的口中聽到暗延的名字,十七竟有了反應。淵兒會變成這樣,果然是和那個男人有關麼!
睫毛猝不及防地顫抖了下,如折了翼的蝶,每一次扇動翅膀,抖落的便是疼痛。冷清的眸中一閃而過什麼,鬱鬱然然,明滅不可見。
十七的聲音變得暗啞低沉,他恍惚道,「不知道……」
瞧著他的神色,就連傻子都不相信他會真的不知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夙狩逼問道,目光凌厲,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
「暗延丟了。」十七的聲音很輕,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夙狩還是聽清楚了,他微怔,繼而蹙眉,「丟了?還是淵兒又把人敢跑了?姬無月的來信上講你們兩人是一起離開的苗寨,是他不肯來惡魔島,所以你們分道揚鑣了?」
十七扭頭冷冷瞪向夙狩,如刀子般凌厲的眼神警告他不准再胡亂猜測暗延。
夙狩被他瞪得挑了眉,似笑非笑地反睨回去。他心裡卻是頗為不滿,自己辛苦養大的娃竟然為了個才認識幾個月沒上過幾次床的情人瞪他,真是……真是個白眼狼!
「……暗延有跟著來。」十七冷邦邦道。
雖然從某種形式上講這是十七第一次見夙狩,但夙狩畢竟是流瀾的師父與養父,他在流瀾心中的其地位何其重要,這種重要感必然影響到了十七,否則以十七冷到骨子裡的性子,怎會一再搭理夙狩的問話。
有跟來?夙狩想到那日他趕到岸邊時的情景,島上的居民圍成了一圈,圈子中央是破爛的木船,還有燒得滾燙昏迷不醒的淵兒,便再沒有第二個人。
夙狩心思縝密,又想起數日前海上發生的暴風雨,稍作推敲,心裡已將事情猜出了大概。木船破損成那般模樣,必然是遇到暴風雨……既然另外一人沒有同淵兒一起出現,那他大概就是在暴風雨的時候……
「你們是在暴風雨那日……失散了?」
十七不答,但此時的沉默卻有了默認的意思。
一時間,兩人久久無語。
夙狩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安慰十七。十七也不願開口,流瀾逃避躲得輕鬆,這痛苦卻留給了十七承受。
那是一道誰也不能碰觸的傷口,不會結疤,只會不斷腐爛化膿,痛如骨髓。
咬緊了牙,將痛嚼碎了咽進肚子裡,如穿腸毒藥,五臟六腑無處不疼。
「我要和淵兒聊一聊。」夙狩思量許久,開口道。
「他聽不到。」十七面無表情,頓了頓,繼續道,「我也叫不醒他。」
夙狩此時才明白情況要比他想像的更加嚴重,他低估了君無名在淵兒心裡的重要性。
他原以為淵兒只是因為受到了打擊才暫時地發生了人格轉換,他卻沒想到淵兒根本是在逃避,逃避這已經發生的一切!
夙狩猛地一把抓住十七的肩膀,力氣之大讓十七都忍不住微擰了眉,忍著疼痛,卻不掙扎。
灼灼的暗紅眼眸逼近,緊攥住十七的雙眸,眼神灼燒穿透到眸中的最深處,「淵兒,我可未教過你要當個遇事就逃避的膽小懦夫!君無名已經死了,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
「他沒死。」十七冷冷反駁。
「他死了!」抓著肩膀的手無意識地用力收緊,手背上突出一道道青筋,蒼勁有力,卻隱隱在發顫。
「我不相信他死了,他便不會死。」十七的眸子裡倒映出的是固執,是執著。不是盲目,也不是在自我欺騙。
他不相信他死了,他便絕不會死。
………
夙狩沒有在房間裡尋到十七,問了伺候的侍女,侍女回答少島主又去了岸邊。
又……
自從十七清醒後,他便每日都會跑到岸邊,一站便是一天。
沒有靈魂的軀殼,像是被時間風化了的石頭。
目光定格在海的天際,一眼萬年。
夙狩知道十七是在等人,等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出現的人。
他沒有阻止十七,對他而言,這未嘗不好。
夙狩將淵兒叫回惡魔島,就沒有打算再讓他回那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江湖。這樣子很好,淵兒會在島上一直陪著他,等時間將他對君無名的感情慢慢模糊,慢慢遺忘掉,快樂得沒心沒肺的淵兒就會回來了。
對於夙狩而言,時間最為廉價。
他可以給淵兒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的時間去遺忘。
然而夙狩卻忘了去想,淵兒願不願意選擇去遺忘。
沒有人知道夙狩的年齡,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就連夙狩自己,也忘了他已經看過了多少次花開花落,生老病死。他活得太久,久遠得他已經遺忘了屬於人類的情感。
關於愛情,可以至死不渝,可以轟轟烈烈,可以纏綿悱惻,可以刻骨銘心。
夙狩卻早已忘了愛情為何物。
這份感情也許曾經在他的胸膛裡炙熱滾燙過,也許他曾經也那般地深愛過一個人,愛得很纏綿,刻骨銘心甚至是不顧一切。但,那也僅僅是也許。
時間已模糊了曾經的歲月,記憶被掩埋在荒蕪的過去,
一切都敗給時間,兵荒馬亂的年代,黑雲壓城,將士廝殺忘返,屍骨埋他鄉。
如今對夙狩而言,淵兒是重要且唯一的存在,也僅僅對他一人,有想守護的心思。
這種感情,並非愛情,也並非親情。要更為複雜,卻也更為純粹。
夙狩想守護淵兒,卻不懂他的愛情。
這種感情,怎能讓人甘心去遺忘?
夙狩站在樹下,遠遠瞧著十七固執的青色背影孤單地佇立在岸邊。
十七一動不動。
夙狩默默看著,心裡一歎,站那的若是淵兒,定不會有那麼久的耐心。不過十七這孩子也太固執了些,每日都跑去岸邊一站便是一天,這幾日他看得都有些倦了,這十七偏偏還是不肯死心。
記憶中那個調皮的身影和十七孤寂的身影驀地重疊在一起,夙狩微擰了眉,心裡如堵了般的悶痛。
分了下神,再看過去,十七身邊卻多了兩個丫頭。夙狩記得那倆丫頭,阮兒和阿雅,一個活潑一個文靜。
十七性子冷,不喜和人相處,除了他這個島主之外,惡魔島上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和他說話超過三句的,就連小時候一直照顧他的婆婆他也是冷冷得不搭理。
夙狩不知道那三人在講什麼,不過怎麼看都像是兩個丫頭在一旁自說自話,十七連看都沒看她們一眼,目光不動安如山。
過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許是自說自話說得沒意思了,又或是放棄了和座冰山交流的打算,兩個丫頭挽著手雙雙離開了。
夙狩默默搖頭,目光又轉回十七身上,卻挑了眉暗暗驚訝。
十七是冷到骨子裡的,對人一直都是極為冷淡不理不睬,在岸邊當望夫石時更是直接將接近他的人視為空氣,聽不見也瞧不見,一動不動比石頭都敬業。
而此時應該一動不動當望夫石的十七卻在那倆丫頭走後扭過了頭,直直地望著她們的背影,望得出神,連倆丫頭最後消失在他的視野裡,他也久久沒有講視線收回。
十七望著兩個女孩消失的遠處,夙狩暗中望著十七,看了半晌,他恍然大悟撫掌道,十七定是看中哪個丫頭了!
於是心中大石落了地,夙狩甩袖子轉身回山莊,一路上琢磨著如何撮合他們。
十七淡淡收回視線,目光繼續遙遙望著海平面,但神情飄忽,已然有些心不在焉了。
方纔的那兩女孩吱吱喳喳都說了什麼他並沒有注意去聽,知道她們走後,他才有些不對勁地直盯著她們的背影看,但若問他在看什麼,連他自己都恍惚得答不上來。
忍不住想去在意,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意。
十七皺緊眉,收斂了心神,強迫自己不再分神恍惚。
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不該是暗延麼,為何自己會輕易地被不相干旁人左右了心神?
………
「他們說的果然沒錯,少島主的性子好冷漠,一句話都不和咱們說,看都不看一眼唉。」阮兒瞪著杏眼歎道。
阿雅的臉頰粉似桃花,低頭笑道,「是呀。」
阮兒斜眼看了阿雅的嬌羞模樣,戳了戳她的臉頰取笑道,「是什麼呀,剛才一直都是我在說話,你在一旁跟木頭似的紅著臉蛋心不在焉,瞧你著嬌羞的模樣,肯定是想起了你藏在家裡的情哥哥了~」
阿雅又羞又怒,紅著臉驚慌地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沒有人後才跺著腳嗔怒道,「阮兒我不是說過了麼,不准再提他的事,若是被不小心被島上其他人聽到了就糟了!」
阮兒性子大大咧咧,卻也知道輕重,忙捂了嘴湊近小聲道,「矣~阿雅妹妹別氣嘛,姐姐知道錯了,不過你那個情哥哥你打算藏一輩子?若是讓島主知道你私藏到外人……」
阿雅忙打斷阮兒的話,笑得有些苦澀,「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也不喜歡我,我、我會放他離開的……」
阮兒心疼地抱住阿雅,歎道,「傻妹妹,別再犯傻了,那個人不適合你的,即使你救了他一命,他也不可能會屬於你的……」
「我懂……他其實是天上的神仙吧,不小心落到了凡間,他不屬於這裡,他早晚要……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