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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賈雨村 文 / 洗雨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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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芸剛出了空間,便聽得外頭簾子一動,丫鬟們細聲細氣的報道:「太太,王嫂子來了。」

    邢芸一蹙眉,王善保家的這送用度送的真是夠久的,昨兒一早出去,今兒過午了才回來,也不知這邢家是隔了山還是重了水,要她走上幾千里幾萬里路去。

    想著,邢芸面色一冷,只坐在榻上,漫不經心的道:「讓她進來罷。」

    一進屋,王善保家的便嚷道:「氣殺我了,氣殺我了,一個三兩不值兩錢的小毛丫頭,都敢掂人份量放小菜碟了,這才多大年紀,倒跟受了封誥似的,比千金小姐還要金貴了。」

    邢芸從旁邊粉彩纏枝葡萄紋小茶盤裡端了一盞茶起來,閒閒的用茶蓋拂了拂水面的茶葉,輕吹了吹,方看著看著王善保家的淡淡道:「又是怎麼了。好好的,你跟小丫頭置什麼氣,有那空閒功夫,你還不如出去替我買幾卷絲線回來呢?」

    王善保家的聽了這話,只急忙上前道:「哪是我閒的慌,太太不知道,今兒我過來時,正好遇著夏婆子,不免多說了兩句,倒把茶壺給喝乾了,剛巧一個小丫鬟提著水過來,我便好言好語讓她給我倒些,結果那小丫鬟居然立起兩個騷眼睛,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張口就說,這是給寶玉泡茶的,哪裡是能隨隨便便就能倒的。」

    邢芸聽著,越覺不耐煩,只一邊兒喝茶,一邊兒看著桌上的白玉鑲金梅花插屏,細數著插屏上的梅花朵兒。

    說著,王善保家的見邢芸面有不耐煩之色,方又添油加醋道:「若只這話還罷,寶玉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我也不是那沒眼色的人,自是知道些分寸。()可那小蹄子,見著我不吭聲了,倒越發欺上頭了,居然說什麼,我給媽媽倒了,老太太問起來,難不成媽媽也替我回去。太太聽聽,這哪是丫頭,分明是咱們家養的祖宗呢。」

    聽著王善保家的說的越發不像樣,邢芸不禁瞪了一眼過去,見著王善保家的低下頭了,邢芸方將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漫不經心道:「我當是什麼事呢,不過就是小丫頭口沒遮攔罷了。你計較個什麼勁,小丫頭片子不懂事,自有管事媳婦們教訓,你都一把年紀了,也跟著稀里糊塗起來了不是,不知愧不說,竟跑我跟前胡言亂語來了。」

    王善保家的一聽這話,不由得急了,只忙說道:「太太這話說的,那丫頭哪是口沒遮攔,明明就是仗著寶玉的勢,故意和咱們房裡過不去。我倒不是說寶玉的不是,只是說句絞舌頭的話,如今老太太待二房怎樣,待咱們房裡怎樣,太太也是親眼瞧著的。說來老太太未必是不喜歡咱們房裡,只是地下這些丫頭見風使舵,若不整治整治,由著她們在府裡胡為,這哪還了得。」

    邢芸聽了,禁不住抿唇一笑,笑盈盈轉頭問道:「你這話倒有意思。那丫頭叫什麼名字?」

    王善保家的這話說的好笑,老太太未必不喜歡大房,丫鬟又見風使舵,這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邢芸搖了搖頭,反正她心裡清楚著,賈母最喜歡的是寶玉,旁的都要靠邊站,誰讓寶玉是銜玉而生的異人,賈母的命根子呢。

    王善保家的心頭一喜,只忙回道:「彷彿聽夏婆子說,那丫頭叫晴雯,是賴嬤嬤孝敬老太太的,後來老太太把她給了寶玉,素日便是口齒利害,半點不讓人的主兒。」

    晴雯?邢芸愣了一愣,這時候王善保家的就和晴雯結下樑子了。

    邢芸頗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王善保家的一眼,晴雯眼下才多大,和一個小丫鬟置氣,王善保家的不嫌丟臉,她都覺得臉上發燒。

    邢芸搖了搖頭,也不理會王善保家的,只問道:「你家去了這一天,家裡可有好著?丫鬟們可還聽話?」

    王善保家的聽得邢芸問起家去的情形,面上不覺訕訕的,只忙說道:「還是那老樣兒,只是聽丫鬟們說,前月裡二小姐倒時常回來陪三小姐說話。」話還未完,卻聽得外頭報到:「老爺回來了。」

    一時邢芸迎了上去,一邊替賈赦解了披風冠帶,一邊隨口打發王善保家的道:「櫃子裡有花露,去調一盞子來。」

    王善保家的忙忙應下了,一時開了櫃子左翻右尋,就是找不出東西來。

    邢芸看著,不禁皺了皺眉,自去開了櫃子,拿了那琉璃螺絲瓶出來,親手調了一盅花露,遞給賈赦。賈赦接了花露,只略飲了一口,向著邢芸說道:「今兒我出去,聽人說,你昨兒將外頭送來的皮子都賞下去了?」

    邢芸一笑,只忙說道:「怎麼,老爺要用不成,姨娘們的份例我是賞下去了,可旁的還放在庫裡沒動呢?」

    賈赦搖了搖頭,只說道:「哪裡是我要用,是東府那邊的珍哥兒,不是起了什麼心思,要用白狐腋做一件大氅出來,滿府裡尋遍了不夠數,今兒又過來問我討,我才尋你問問?若是咱們家裡還有,便尋些給他送去,省得他日日打發人過來,擾得我耳根不清淨。」

    邢芸一聽,這臉上的笑越發止不住,她素知賈珍是個荒唐人,但倒不知賈珍竟荒唐到這地步了,過這府來討皮子,也虧得他不怕人笑話。

    邢芸想著,只笑道:「東西倒是有,只是我想著,這珍哥兒未免也太糟蹋東西了。雖說咱們家不少這些,但若傳出去,教外頭人知道了,到底不是個好名聲。」

    見著賈赦滿臉的不以為意,邢芸也沒了說話的心情,反正這抄家流放的又不是她,賈赦不想聽她還不想說呢。

    一時只淨了手,坐在榻上,用簪子挑著葡萄乾,慢條斯理的喝茶吃果子。

    賈赦瞅在眼裡,只是一笑,只笑道:「不過一件衣裳的小事情,哪裡就成你說的那樣兒了,外頭人再多,也不能時時盯著咱們兩府罷。」

    邢芸一撇嘴,只說道:「我倒不只慮這個,白狐腋做的衣裳,也只老太太給了寶玉一件,旁的小輩子竟是一個沒得,往日便有人說虧欠了,只是礙著老太太沒大聲宣揚罷了。如今給那府裡的珍哥兒尋皮子,咱們府裡的哥兒姐兒又該怎麼著,這一碗水我是端不平了,老爺自己想折子去罷。」

    賈赦頗為無奈,只陪笑道:「橫豎我已是答應了珍哥兒了,你想法子尋些給他也就是了,至於咱們府裡,你愛給就給,不愛給就算了。」

    邢芸氣鼓鼓的看著賈赦,沒好氣道:「還說呢,到頭來還不是要我想法子,這遭便罷了,日後老爺再這麼大手大腳著,這庫房恐怕還不夠老爺送人的呢?」

    賈赦笑了一笑,不覺有些困了,當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對著邢芸道:「且不說這個了,前兒送外甥女來的那個賈雨村,如今謀了個復職候缺,說來也算喜事,你記得讓人備份禮出來,跟著二房那邊一併隨過去。」

    邢芸柳眉一挑,旋即舒展開來,只笑道:「有這樣的事兒,那賈先生不是被革了職麼,如今怎麼又復職候缺了?」

    賈赦只覺得這話不對,偏又尋不出錯來,面上一僵,微惱道:「你懂什麼,那賈雨村言語不俗,頗有才幹,如今又正逢著都中起復舊員,他復職候缺有什麼好稀奇的?」

    邢芸一笑,滿臉無辜的看著賈赦道:「我這不是問問麼,瞧著老爺這幾日與這賈先生頗說的來話,我還以為是老爺替他出了力呢,所以他才這麼快便起復了?」

    賈赦被這話一堵,半晌說不出話,邢芸見狀,不禁笑的一臉燦爛,狀似無意道:「不過我想了想,倒覺得這事倒和老爺不相干,否則老爺也不會讓我跟著二房隨禮過去了,按往常,這些可都是公中走的例兒,二房那邊也不是不知世路的,王家的兩位老爺如今正得勢呢。我可是聽人說那賈先生原是湖州……」

    邢芸心中暗暗發笑,賈雨村不是湖州人士麼,榮寧二府的祖地卻在金陵,這賈雨村雖說老子娘皆死盡了,可鄰居街坊總還沒死絕,這宗侄的名號,可不是想認就能認的,縱是賈赦眼下不去查,可在賈赦心裡扎根釘子,總有用得上的那天……

    意有所指的說了兩句,瞅著賈赦的臉色有了變化,邢芸心滿意足的轉了話題,只含笑道:「哎呀,我說這些作什麼,沒得叫人心煩意亂,橫豎不干咱們的事兒。今兒老爺去和二老爺說了什麼,怎麼這半天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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