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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寒酸 文 / 洗雨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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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善保家的連忙答應著,正欲轉身出去,木香卻進了屋來,神色暗淡,只朝著邢芸道;「太太,家裡三小姐來了。」

    邢芸正在銀盆中淨手,聽見木香這話,不覺愣一下,只奇道:「她來做什麼?」

    木香抬眼看了看邢芸,壓低了嗓子道:「說是有事來求太太,可我問她有什麼事兒,她又不肯說,只說要見太太。」

    邢芸蹙眉,她雖得了邢夫人的記憶,但一想著見邢夫人的血親,這心裡就不自覺的發毛,這親妹妹可不比陪房丫鬟,萬一……

    思量了好半天,邢芸方吩咐木香道:「知道了,你引她到花廳裡坐坐,我一會兒便過去。」

    打發木香出去了,邢芸吩咐了屋裡的丫鬟一番,方才領著王善保家的往花廳去了。

    只是才轉出房門不久,邢芸便停住腳,問著王善保家的道:「前兒你不是送了東西回去麼,可曾聽說什麼沒有?」

    王善保家的臉一白,眼珠子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擠出話道;「太太是知道的,三小姐天生便有些拗脾氣,又是那性子,她心裡想什麼,哪是我這等奴才能知道了呢?」

    邢芸狐疑的看了王善保家的一眼,只說道:「她再拗,也不是那不吭聲出氣的,家裡那些人日常服侍著,你回去就沒問一聲?」

    王善保家的臉色越發尷尬,忙解釋道:「小的……小的只惦記著太太吩咐的差事,縱是有話,這來去匆匆的,也不好……」

    什麼只惦記著她吩咐的差事,怕是王善保家的背著她……

    只是眼下人都上門了,邢芸也沒空和王善保家的計較,挪開步子便往花廳去了。待得到了花廳,邢芸剛坐下,外頭便報著人來了,邢芸抬眼一看,只見一個粉衣紅裙的姑娘家跟在木香身後進了屋來。

    頭上幾樣舊妝珠翠,襯著桃紅碎花綾棉襖,內裡一件粉色繡西湖十景的絹衣,下繫著件胭脂紅灑線繡的棉裙子。

    皆是一色過時許久的花樣布料,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寒酸困窘,就是頭上帶著金釵珠簪,可細較起來,卻還不如這府裡得寵的丫鬟光鮮亮麗,畢竟丫鬟身上戴得都是時興的金玉首飾,明晃晃的,耀眼奪目。

    看著自己妹妹這身打扮,邢芸就忍不住狠狠瞪了王善保家的一眼,邢夫人再小氣吝嗇,可給自己娘家的花銷卻還是給夠了的,就是沒料著王善保家的從中撈錢,可也不至於要讓自己的妹妹連新衣裳也穿不起。

    王善保家的縮著脖子低著頭,連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臉上更是毫無血色,心裡唉聲歎氣,邢夫人從不回去,又礙著賈母王夫人,平日也不提娘家的事兒。

    三小姐一個姑娘家,日裡不出門子,就是家用少些,衣裳少些也沒人能看見,哪知道今兒……

    這回怕是要把老臉都丟盡了。

    心中雖惱,可邢芸面上不露分毫,只又將目光移開,笑看著朝她見禮的妹妹。

    柳葉眉兒杏兒眼,玉柱鼻子櫻桃口,若說這五官倒真真長的好,極似邢夫人,卻比著邢夫人還要明艷幾分,只是這臉兒略瘦長了些,生生減了幾分顏色去。

    再加上這三小姐獨自在家,雖有嬤嬤奶娘,可只是奴才下人,又無人來往,時日久了,這神色舉止之中,總有一種木訥孤僻,難免教人見了不喜。

    到底是血脈相連,又得了邢夫人的記憶,邢芸見了這所謂的三妹妹,倒沒想著什麼討喜不討喜,只感慨道:「臉兒比以前瘦了,個字倒長了些了。」

    那三小姐臉皮了動了一動,抿了下唇,方扯開一抹笑道:「自從姐姐入了這府上,我還道今生見不著了呢。」

    話雖平常,可配著這三小姐的神色,卻彷彿話裡有話,平白添了幾分尷尬。

    邢芸正思忖著,又見木香領人端了茶果進來,忙接了茶盞,轉了話頭道:「怎麼不見嬤嬤丫頭,你大遠的過來,又是這時候,沒……」

    邢芸話還未完,這三妹便看著挽袖上的繡花道:「我合嬤嬤丫頭一路來的,只是嬤嬤年紀大了,坐了這一路的馬車,難免腰痛背酸,我想著姐姐這兒也不是外人家,便留著丫頭在外頭照看了。」

    邢芸聽著這話,忙笑道:「既是這樣,倒該讓她們進來歇著。」

    說著,便轉頭吩咐丫鬟道:「讓人傳些客飯,請了外頭的人好生用著,再拿些藥膏子過去。」

    正吩咐著,這三小姐便不冷不淡的截住話道:「不必了,今兒我過來,只為和姐姐說幾句話,說完了便罷,就不勞煩府上了。」

    邢芸一聽這話,心知必是有事,臉上的笑容瞬間斂了去,望著邢三妹道;「可不知妹妹是有何話?」

    邢三妹只說道:「既是姐妹之間,我也不說那些散話煩言,只說實在的。先說咱們爹娘,生了咱們姐妹三個,好容易才養活大了,這其中懸了多少心,費了多少神,娘親過世前的摸樣,姐姐想比我記的真,頭髮已是全白了,還要籌謀著咱們姐妹的親事,憂著日後。那時我年紀小,記著的事兒不多,可娘親病中吃齋持佛的摸樣,卻如同昨日。姐姐訂親前,娘親夜夜起來燒子時香,外頭下著幾尺雪,直直跪在屋裡,朝著風地兒,手舉著香,一下一下的磕著頭,口裡不住聲兒的念佛,到香盡了才起身。那時姐姐在那院裡住著,二姐要照看全哥兒,想來大約是不知道這事的,不過娘親為的是誰,想的是誰,心疼的是誰,姐姐心裡明白不明白?我知姐姐為了全哥兒的事兒,心裡一直不痛快,娘親求了半輩子的佛,才得了全哥兒,先前只咱們姐妹三個,後來有了全哥兒,娘親待我們的光景自是有些不同。可再不同,這親的是親的,也沒疏了去,倒是娘親一去,姐姐嫁了人,咱們姐弟幾個倒越發疏了。我這話也不是指著姐姐說,只求姐姐看在娘親的情面上,聽我把這不知進退的話兒說完。」

    邢芸心裡突突的,連邢夫人過世的母親都搬出來,這來意……

    邢芸低頭用細白瓷蓋子撥了撥盞中的茶湯,蹙眉道:「縱是你不說,我豈有不知的?什麼話好好說不得,弄這般兒著急。」

    邢三妹把眼皮兒往上一抬,說話聲也比先前高了一調,和邢芸道:「原來姐姐還沒忘,這話倒好說了。姐姐出嫁前,同二姐說的話兒,姐姐想也是記得的,咱們作女孩的,在家再不讓人再能立腳,到了這成親時候,也只得聽天由命,錯走不得一步路兒。姐姐是聰明一世的,凡事都比我們想的清楚些,如今我想著姐姐這話,心裡是拿定了主意兒,那些說不出口的話,我也不怕難為情,橫豎話由我,命由天,日後有個什麼,我也不抱愧後悔。」

    聽著邢三妹說到了成親的事兒,邢芸頓時傻眼了,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這年月應該不大可能!

    應該不可能的,邢芸咳嗽了一聲,略直了直腰,朝旁邊的丫鬟婆子使了個眼色,見人都退出去,她才強笑著道:「說這些閒話做什麼,頗沒意味,難得今兒你來了,我們姐妹也有些年頭沒見了,我心裡惦記的很,只是……」

    邢三妹面上冰冷一片,只說道:「何曾是閒話,鹽鹹醋酸,沒個當初,哪來如今?姐姐當初出嫁時,雖說是無靠,好在還有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說不得父母之命了,這親事也只好合姐姐提了,姐姐為難也好,不聽也罷,橫豎話我是說了的。」

    邢芸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隨手放了茶盞道:「這些沒影子的話也是你說的。你還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句「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的話,你怎麼就忘的一乾二淨了。你倒還知道來跟我說一聲,這臉皮子都丟盡了,還要顧著規矩作什麼,你怎麼不直接翻牆走人啊,那我才省心省事呢。」

    邢芸第一次慶幸邢夫人沒有生養,攤上這種獨立前衛的妹妹,這事要傳出去了,這聲名掃地的可不只是邢三妹一人。

    幸虧邢芸是個穿越者,要是邢夫人本身,估計能氣暈過去,就算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沒邢三妹這麼直接了當的,就算現代社會,男女交往,也得見見雙方父母,相互商討一下,哪像邢三妹這樣……

    邢三妹也是個不服輸不讓步的,把眉頭一皺,立馬揚臉便道:「我倒要請教姐姐,我這話怎麼沒影兒了,有影兒的話是怎樣,姐姐可說來聽聽。再說著,我這話再沒影兒,也到不了姐姐說的那地步,說句不好聽的話,前頭二姐嫁了,家裡也不是沒人上門求親的,可姐姐就是不理。不怕姐姐說我拿話擠你,姐姐執意不從是為什麼,我心裡也猜到了幾分,前頭姐姐嫁一場,二姐嫁一場,咱們家竟是精窮了,我若出嫁了,這妝奩賠送也沒處張羅。就是算上外頭人送的人情聘禮,也稱不上豐厚,反折了姐姐這一品夫人體面兒,平白惹人笑話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ps;最近的更新大概會正常起來了,家裡沒那麼多事,工作也清閒些了,雖然10月份又要忙,不過是間斷性的忙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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