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015 怒意正盛 文 / 亂鴉
有扈氏與夏後氏兩軍交鋒,大戰於「甘」,白起統治下的夏後氏,異常強大,幾次交鋒下來,有扈氏皆節節敗退,白起是個深諳政治權術的人,武力的征服伴隨著假惺惺的哄騙和承諾,令有扈氏人不是投降於他的武力,就是受惑於他的欺騙,棄甲要向他臣服。
有扈氏首領悍政一向是個殘暴強硬的統治者,為了應對白起的陰謀,他採取了最直接也最殘酷的手段,但凡在戰場上有未曾盡全力的,心生動搖要投誠夏後氏的,悍政一律將其還有其妻兒父母,於宗廟前開膛剖腹,如此血腥殘暴的手段,令有扈氏人不得不更加奮力地與敵人廝殺,恐懼於悍政的震懾手段,但經過機場激烈的對戰之後,有扈氏的戰局明顯進入了窮途末路,而這一點,白起似乎也早已預料到了……
悍政雖有野心,也有膽識,但論玩弄政治,他顯然遠遠不是隱忍多年,如履薄冰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白起的對手……
有扈氏的軍帳之內,前方有扈氏大軍屢屢敗退的消息傳來,惹怒了那位陰沉著臉坐在位置上的首領悍政,忽然,這個震怒的男人猛然一拍桌案,頓時將那擺放著地圖的桌案整個拍碎了,七零八落地飛了開來,帳下他的那些部下們皆一個個屏息沉默,膽戰心驚,即便那碎裂了的桌案朝自己砸了過來,也仍一動不敢動,生怕在這節骨眼上,惹怒了這位殘暴的統治者,被押至宗廟前開膛破肚的,就成了自己……
「威侮五行,怠棄三正?」悍政的年紀,與霽相當,在他看來,白起終究是當年隻身犯險,需得忍氣吞聲,贏得自己支持的毛頭小子,臣服於白起這樣的小人物,在悍政看來,是十分不屑的,然而如今的情形居然把這個面容凶煞神色陰沉的有扈氏首領給氣得冷笑連連:「他小小一個白起,竟然打著秉承天神之意討伐我的名義,不知死活進軍於甘?真是可笑!一個弒父奪權、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有什麼資格說我威侮五行,怠棄三正?!我會讓他知道,這將是他這輩子,最錯誤的一個決定,如果他夠聰明,就應該率領著他夏後氏的臣民,乖乖向我臣服!就連他父親在世時,須還得敬畏我三分,不敢輕易與我有扈氏挑起戰爭,他白起,竟然以為,他真的能以武力戰勝我嗎?!」
誰不知道,棲息黃河流域的驃悍氏族有扈氏,古往今來,在發生在中原的各大氏族戰爭之間,從來沒有吃過敗將!有扈氏,是所有人公認的,最善於發動戰爭,兵馬也最強盛的氏族!
「來人!」悍政突然大喝出聲,看他那樣子,似乎是要與白起決一死戰了:「告訴潛伏在甘峽的我們的朋友,現在正是他們用行動來向我表達誠意的時候了,夏後氏人一旦敗而臣服,我有扈氏便是中原最強大的氏族,我悍政,將會以聯盟首領的名義,犒勞他們今日的誠意。我倒要看看,他夏後氏,得知各地皆有反抗於他的反叛四起,自甘峽而入,連同我有扈氏,令他腹背受敵的情況下,他白起,又能有如何天大的本事,扭轉這乾坤!」
「悍,悍政大人……」
「怎麼回事!還不迅速去執行我的命令!」悍政的臉色一冷,有些不耐煩起來。
「悍政大人,我們剛剛收到消息,我們的援軍,恐怕進不來甘峽了……」悍政的部下,只能硬著頭皮,將這個糟糕的消息稟報他們的首領悍政。
果然,悍政聞言,面色也是一變,隨即怒斥:「危言聳聽,你應該知道該承擔什麼樣的後果!白起和他的夏後氏,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擔心那些反抗於他的氏族了,他哪來的兵馬,能於甘峽外堵截我們的援軍,更何況,他是不可能知道,我們的援軍要取道於甘峽,進入甘的!」
「悍政大人……阻止我們的援軍通過甘峽的,並不是夏後氏人,而是……而是我們的援軍,自己先在甘峽打了起來,起了內訌……」撲通一聲,因為畏懼於悍政之殘暴的他的部下,當即跪了下來,生怕這樣一個糟糕的消息,會惹怒了他們的首領,降下可怕的狂風暴雨來。
「你說的,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既然已經接受了我的提議,反抗了白起,斷不可能在這時候,做出出爾反爾的事,這樣的事情,對他們沒有好處。白起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他現在所說的一切,不過都是欺騙罷了,等他真的統治了聯盟體,他只會報復任何反抗了他的氏族,就像對待我們一樣。唯有追隨我,才是最明智的決定,他們中又怎麼會有人在這時候做出臨陣倒戈的蠢事!」悍政這麼說,不知道是為了說服他的部下,還是為了說服他自己,他此刻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即便先前聽到自己的大軍節節敗退的時候,他都不曾像現在這樣,露出如此遲疑的神色。
「悍政大人……」沉默了片刻,終於有人壯了膽子,回答悍政的話:「甘峽雖隱秘,是從後方突襲夏後氏人的絕佳要道,但甘峽……畢竟是一個峽谷……可惡的有男氏人,做出了背叛您的事,將所有要通過甘峽的氏族兵馬,全部困在了途中……」
沒有人會想到,有男氏竟然會在順從悍政的策反起兵之後,突然做出了出爾反爾的事,臨陣倒戈,輕而易舉地,壞了悍政的事……甘峽,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臨陣倒戈,這是悍政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
只見這個面色難看的年老的統治者,忽然沉默地緩緩坐了回來,那神情變化莫測,像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半晌,面如死灰,宛如喃喃自語:「有男氏……竟做出了背叛我的事了嗎?他們沒理由這麼做,也沒那膽子……」
……
正午的太陽正是一天中最炙熱的時候,人們看到,那低矮的丘地之上,那道偉岸的身影,正在注視著,這些所有為了氏族榮譽而戰的,英勇的將士們!儘管距離離得有些遠了,人們仍是能看到,那一身玄黑裝束,高高地騎在駿馬之上的統治者,他冷漠地看著這漸漸已經形勢分明的戰局,終於,他優美的唇角漸漸地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山丘的風波動了他身後黑色的披風,令其在風中翻飛,白起的藍眸注視著這戰局,他嘴角的笑意,傲慢而不屑,冷酷而又威嚴,那是真正的君臨天下,俊美無鑄……
有扈氏,終於是要窮途末路了嗎……勝利是遲早的事,白起一點也不曾懷疑過,他是那樣自信,那樣的自負,只會一味用武力自視甚高的有扈氏,是一把利刃,但絕對不是個好的統治者……悍政,就不該起那樣愚蠢的念頭……
就在此時,收到信鷹傳來的消息的漣,忽然湊近了白起大人的身旁,在他身側低語了些什麼,只見這個強大而優雅淡漠的年輕男人,驀然斂起了眉,他甚至還未開口,但只因這眉峰的一斂,就足以讓人感到了週遭的空氣驟然降溫,彷彿有什麼東西,忽然在那平靜而又淡漠的面容之下,漫延了開來,就像平靜的海面底下,隱匿的危險漩渦……
「有男氏?」半晌,白起的嘴角倏然一抬,冷凝的弧度隱隱帶著可怕的危險氣息,冷酷莫測得讓人膽戰心驚:「你再說一次,領軍的人,是誰。」
那一字一句,無不帶著沉重的低氣壓,漣遲疑了一下,低聲回答道:「聽說,是您身邊的……那孩子。不過有您的命令在先,湛定不敢違背,想必會護好那孩子的周全……」
漣的心中亦是無奈,但出於好心,他還是不得不在白起大人面前,為自己那不知輕重緩急的弟弟湛,說一些好話……
「不敢違背我的命令?」白起聞言,勾起了一抹輕笑,可那週遭的空氣,卻讓人覺得固化而冷凝,就連那頭頂正散發著耀眼光芒的正午太陽,都彷彿也頃刻間凝結成冰一般,只見這英俊的男人微微地瞇了眼,藍色的瞳仁深邃而莫測,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情緒,但他那低沉的聲音卻猶如寒冬臘月天時那冷凝的冰霜,清楚地讓人感受到了這位尊貴偉大的統治者的不悅:「漣,你的好弟弟,真是為我立下了大功,若不是有男氏的臨陣倒戈,你我或許還要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有扈氏的敗局,也不會來得這麼快……」
「白起大人……」漣不敢多言,他若還聽不出白起大人這話中的冷厲和嘲諷,那麼這麼多年,他便是白白侍奉在白起大人左右了,他那弟弟湛……也的確是,太讓人為他擔心了。
今日他的確算是立了大功,能夠護得那小奴隸周全,令那小奴隸自有男氏那借了兵,解決了後方的叛亂,避免了他們兩面夾擊、腹背受敵的情況發生,可那僅僅是運氣好罷了……倘若那小奴隸不能在有男氏安然歸來,出了什麼差錯,抑或是今日在甘峽,有男氏人出爾反爾的對象是她,這其中,但凡出了半點差錯,那個小奴隸只怕要性命不保了……
白起大人他,只怕不會願意見到那樣的局面發生……
「湛,這裡的情況,便交給你了。」終於,白起此刻的語氣也平緩了許多,並沒有將這股怒氣遷怒到無辜的漣身上。
「白起大人您……」漣頓了頓,然後才低頭:「是,我知道了。」
白起點了點頭,身下的驕火好像已經通曉了主人的意思,抖了抖耳朵,長嘯了一聲,帶著它身上那渾身都瀰漫著低氣壓的男人,揚長而去……
……
甘峽險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怪不得了,怪不得這小奴隸當日竟然對著那地圖看了那麼久,原來是在琢磨著這一回事,而她此刻,也正坐在馬背上立於高高地峽谷之上,看著峽谷之下被突然臨陣倒戈的有男氏人圍堵得既退不出去,也無法前進的聯軍惱怒又憋悶的樣子。
傍晚的日暮漸漸地落下,金燦燦的落日餘暉像是在挑逗這些憋了一肚子火氣的被困在峽谷裡的人們,細碎的金光一會在他們頭頂跳躍,一會在他們的眼皮上掠過,被困的時間越久,人們的怒氣便越發強烈,夾雜著滿滿的憋悶和暴躁。
「有男氏人,你們瘋了?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我們已經做出了反抗白起大人的事,難道你們以為,在這種時候臨陣倒戈,白起大人就會原諒你們嗎?」
「你們自己要臨陣倒戈,我們也不攔你們,快給我撤開!夏後氏若是因此而勝利,有扈氏因此而失敗,我們也會跟著遭殃!」
「該死的,你們倒是說話啊,要把我們困到什麼時候?」
「我們殺過去!」
「你瘋了?要殺你們先殺,這峽道被有男氏人堵住了,過去簡直是送死!」
情緒越來越激烈,這也難怪他們憋悶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他們心中便越發著急,做出反抗白起,與悍政同氣連枝的決定,可算是他們破釜成舟毫無退路的舉措了,若是白起贏了,回過頭來,必然要處置他們。
而那可惡的有男氏,因為他們當了頭陣,按道理,是率先第一個要通過甘峽的,可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忽然堵住了狹窄險峻的甘峽,頓時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偏偏有男氏人又不語他們交鋒,當起了不會叫的看門狗,他們兵馬雖少,但那要道,就是並排,也只餘兩馬通過,要殺過去?這不就等於排隊送死嗎?
若被圍困在這裡的人,擁有一個好的領袖,或許還會改變這被動的局面,可這些由各個弱小的邊緣化的小氏族組成的聯軍,他們誰也不願意當犧牲的那一個,在各有異心的情況下,自然是無法想出更好的辦法來。
「真是奇了,你竟能,想出這樣的好辦法。」湛嘴裡嘖嘖稱奇,他與孟青夏並未露面,也並未真的涉入險境之中,看著這個青絲白裙,緊抿著嘴,安安靜靜坐在馬背上觀望的小奴隸,湛的心中都不禁生出了幾分讚賞之意來:「如果你是個男人,說不定也能在白起大人的麾下,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大事業?
因為形勢已經十分游刃有餘了,湛和孟青夏二人皆是輕鬆,孟青夏也直到了這時候,那緊抿的粉嫩唇兒,才稍稍有些放鬆,側過頭來回答湛的話:「我可做不了什麼大事業,只是人都有私心罷了,誰也不願意當替死鬼,在這之前,我還有些擔心……」頓了頓,孟青夏忽然笑了:「好在,他們還不至於為了有扈氏要拚命。生存在險境的人,會格外愛惜自己的生命……」
生存在險境的人,會格外愛惜自己的生命?
她這話,說得彷彿感同身受似的,孟青夏身旁的湛忽然也不吭聲了,本能地敏感於任何危險氣息的習慣讓孟青夏沒來由地忽然渾身一震,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地回過身來,只見湛的神色已經尷尬得有些難看,他已經後退了好幾步,見她看過來了,方才拚命地眨眼睛,朝她擠眉弄眼使眼色。
孟青夏面露困惑,然而此刻,她很快便變了臉色,愣愣地看著緩緩從身後山道清晰了身形的熟悉身影……恍若驚鴻一瞥,那端坐在馬背上一身黑袍的男人正一步步地朝她走進,而孟青夏彷彿也被嚇呆了一般,怔怔地睜著一雙晶燦燦的眼睛,她黑色的瞳仁裡倒映出那偉岸而來的男人,白起輪廓分明的俊美面容上沒有半點笑意,就彷彿徹底凍結了一般,頓時化身為深埋在海底的一座冰山……
孟青夏的眼中還有些茫然,白起怎麼知道她在這的?他又是……怎麼找到她的……
隔得還有那樣遠,孟青夏都已經察覺到了週遭的空氣帶來的涼意了……正在發怔之間,她的身子便忽然一輕,天旋地轉之間,腹部一痛,是被這個殘酷又野蠻的男人直接將她從她的馬背上拎了回來,面朝下地被他丟到了他的馬背上,腹部貼著馬鞍,就連湛都不敢吭聲了,自然是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白起……你,你放我下來……」孟青夏有些惱了,但通常只有在白起的好脾氣之下,她才敢大發雷霆,但此刻,白起的心情,看起來可不那麼好說話……
「生存在險境的人,才會格外愛惜自己的生命?」頭頂傳來白起揶揄的聲音,伴隨著強烈的冷空氣,隨即,這個危險的男人輕嗤了聲,語氣也陡然威嚴了起來:「看來最近,你的生存環境太安逸了……」
危險,危險的話語,危險的氣息,危險的警告……湛滿頭的冷汗,但他可無暇去同情這個小奴隸,很顯然,他的下場只會比她更慘烈,因為白起大人現在,顯然是怒意正盛……
而那瞬間,孟青夏分明感到了白起的慍怒,那冰冷的氣息隨著白起的話音留在她的面頰,揮不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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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起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