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逆風的歸途 第三十章 親情 下 文 / 若米苔花
蕭風還記得,在平安時母親和父親的舉動有些異樣,他們經常會莫名的爭吵起來,爭吵每次都是母親先挑起的,結果無一例外卻是父親溫言相勸才平息。他當時並不很清楚是為什麼,當時蕭風剛來到這個世界,語言都有極大障礙。
空間亂流裡的無數歲月讓他忘記了人情事故,剛到龍神大陸時,他只讓自己成為比普通人略聰明的孩子。一開始因為嬰兒身體的限制,周圍一片模糊的影像和聲音,怪異且陌生。略微長大些後他發現雪原人很排外,如果他這時說出一些驚世駭俗的話,恐怕會被認定是被邪惡魔法師詛咒了,或者是一個普通的瘋子。
而且他這具身體並不強悍,他沒有這樣做的資本,甚至去想太多事情太都會異常疲憊。這具身體好像成了一付牢籠,把他禁錮在這個世界,禁錮在暮楚家族,禁錮在一個安寧的夢中。他在斷斷續續的記憶中慢慢長大,一直到了八歲。
八歲時的那個夢似乎為他開啟了一道門,從此眼前的世界明亮了許多,也讓他感覺到一些可敬可怕的存在,從那一天起,他的人生方向為之改變。
也是在八歲那一年,母親時常出門遠行,蕭風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每當母親離開時父親都去練武,這應該是蕭風唯一感興趣的事了。因為每當這時,蕭風的父親才不會把蕭風當成一個孩子,教他一些殺場武技,和他說一些意味深長的話。
無論敘述者怎樣滄桑,無論事情多麼驚天動地,當它經常發生時就變成了平常。
母親離家已成為平常,父親的失意也開始被蕭風無視,蕭風知道自己的武學資質只是不錯,而且蕭風固執地認為自己在魔法上是有天賦的。以後的日子他便時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努力提升自己的魔法。
母親離去前,總是把一些小飾小符的東西戴在蕭風身上,然後是一番冗長的叮囑。小鎮的生活平和,安寧,成長在鎮長家庭讓蕭風排斥其他玩伴,但他不孤獨,他所有的時間都在盡力探索這個世界。
雪原無邊,緋陽藍月每天交替輪迴,偶爾會有封凍期提前來臨,每一天都是新的世界,每一天也是古老寧定的小鎮。蕭風花費了幾年終於適應了這個世界,掌握了小鎮每一條規律,唯一讓他感覺奇怪的是,每當他從冰雪森林返回或準備啟程時,母親總是在家。
小鎮毀滅時,母親剛好在小鎮,因為封凍期要來了,母親承諾整個封凍期都在雪原陪著父親。父親情緒相當不錯,對人對事都和善起來,父子間的關係也拉進了不少。只是幾天後,當蕭風帶著鈴兒返回小鎮時,小鎮已成地獄。
無妄的災難和蕭風最後一個親人的離去沖昏了他的頭腦,也冰凍了他的心,從此他便踏上復仇之路,永遠不再回頭。上天讓他遇到了寒煙,從寒煙那裡他感到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他癡迷,讓他墜落,他情不自禁。
在寒煙遇到危險時不顧自我安危毅然去了魔翎,事實告訴他,他做對了,因為他找到了那股奇異感覺的源頭:母親。
讓他想不到的是,他的母親竟然是一名魔族,而他自己的體內也有著魔族的血液。此時他終於明白了年幼時母親的時常離家和父親的失意,他們背後的事情,以及父親說過的一些話,蕭風突然理解了許多。
可是為什麼母親不認自己呢?雙方都是對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有什麼比這個還要重嗎?蕭風想到了魔翎紅夜下那暢快的呼吸和莫名的衝動,如果站在離紅夜最近的山頂,如果長嘯問天,血液會不會沸騰?
蕭風似乎懂了什麼,至於具體是什麼東西,蕭風卻說不出。不過從寒煙手中的那塊木牌上,蕭風感覺得到獨一無二的愛,那是不能分割的愛,那愛,只給予一人。
失去,失而復返,再失去。失去母親後蕭風再次孑然一身,可他確信自己得到了一些東西。以後的路,將會有縷縷陽光刺破陰霾,照亮前進的方向,而他自己,也會因溫暖的陽光而感恩,而祝福。
和霜陽並肩後,蕭風的心漸漸融化,沒有了猙獰異常的寒刺冰凌。而此刻蕭風的心,開始有了一絲縫隙,開啟這道縫隙的,自然是蕭風手中那片木牌。木牌似乎透著陣陣暖意,沁人心脾,蕭風唇角如月,思緒萬千,神情動作都輕鬆下來。
突然,蕭風臉上的笑僵住了,剛剛開啟的那道縫隙瞬間凍結,冰寒的氣息甚至漫溢而出,手也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驟然收緊,單薄的木牌在他手裡吱嘎做響,隨時都有可能毀去。
「不對!寒煙什麼時候有的這塊木牌?母親不可能預知寒煙和我的相遇,怎麼可能把它隨意贈給寒煙!可和寒煙第一次相遇時,這塊木牌就已經被寒煙帶在身上了,這中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風看向寒煙,後者正驚疑不定。看著蕭風投過來的目光,寒煙笑了笑,笑得有些不知所措。蕭風知道自己多疑了,寒煙雖說古靈精怪,心機卻並不深沉,這件事不可能是她故意做的。難道又是……?
蕭風平復下情緒,仔細收起木牌,問寒煙:「寒煙,你可曾遇見過一個死靈法師?」
寒煙想了一下,回道:「死靈法師?沒有,和死靈法師有什麼關係嗎?」
「嗯,那就好,最近這裡好像有一個強大的死靈出沒,既然沒事,我們走吧。」蕭風暗歎一聲,率先向前走去。
「喂,你又走那麼快幹什麼,等等我啊!!」寒煙大呼小叫了兩聲,蕭風一如既往的沒理她,她憤憤的哼了一聲,卻不得不加快腳步趕緊追了上去,大聲問:「喂,你不想知道她說了什麼嗎?你打魔族士兵時她可是說了很多話呢!」
風中帶來蕭風的氣息:「不,我都知道了。」
「瘋老頭,你到底是誰?從雪原到魔翎,上至尊者下到螻蟻,這世界上還有你算計不到的事嗎?你讓我和母親相遇是要向我說什麼?你又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難怪,難怪母親態度這麼堅決,如果這不是第一次相遇而是第二次的話……呵呵。」
「呆子,傻笑什麼呢?」寒煙追上了蕭風,正好看到蕭風自說自笑。
蕭風側過身看著寒煙,不無深意地說:「是這樣的,魔獸森林裡有一種非常特別的魔獸,叫夢璃獸。它們小巧玲瓏,可以模仿任何魔獸的形態,小夢璃獸剛出生時與雙親形態一模一樣,當它們長到可以獨立生存時,雙親身形氣味都會發生變化,讓它再也找不到。
小夢璃獸從此獨立生存,並開始模擬它中意的任何魔獸。如果以後它和它的雙親相遇,它們會親切的打招呼,還會一起分享食物,然後再各奔東西。如果你在魔獸森林裡看到一條魚和一隻鳥在嬉戲,一隻貓系魔獸和一隻魔鼠親暱的打招呼,或者一隻羽鷹帶著一條蛇在天上吹風,不用太過驚訝。」
「哇,太有趣了,你再給我講一個故事吧。」
「……我不是在講故事。」
可能是寒煙的天真感染了蕭風,蕭風開始回應她幼稚的問題,然後再惹出更多的疑問,兩人說笑中漸行漸遠。
在被蕭風淚水打濕的土地上,又有同樣的水滴出現。不久前離去的魔族女子悄然閃現,與剛才不同的是,此刻她淚痕滿面:「小風,你已經長大了,我相信你會保護好溫莎公主的。前面的路,你要自己去走了,我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我必須盡快尋找一個能繼承我信念的人了,這是我身為魔使的責任。當年與你父親在一起就已經萬分對不起信仰了,現在我已經覺醒了,我不再是我自己了。風兒,保重。」
這次,她用的是流利的大陸通用語。
數以萬計的焰耳如同一道洪流,滔滔不絕奔流向前,同時讓人震撼貧瘠的荒蕪地區怎麼能養育如此之多的生命。在這無數星星點點的火光中,一道身影夾雜其中和它們一起奔跑著。她是蕭風的母親,她也在尋找火山,一群焰耳將她包圍為她警惕周圍動靜,在她身旁,幾隻雙耳火焰特別濃重的焰耳王以她為中心來回奔走。
這些火山小精靈頗具靈性,如此之多的焰耳關心她時就代表她的傷即將發作,她也感到身體越來越沉重,可她不敢停下。十幾隻焰耳自地平線出現,飛一樣插進洪流向這裡跑來,一路上所有的焰耳像是士兵見了將軍,都為它們讓開了道路。
十幾隻焰耳只有一半跑了過來,十幾隻長長耳朵上火苗興奮的忽閃個不停,原來三四隻焰耳身上帶了東西。她看了看跑到她面前的一小隊焰耳,一隻帶了有醫療作用的束心草,一隻帶了幾個紫黑色的果子,而最後一個竟然帶了少許的水。
她點頭向這些小精靈表示感謝,然後把手伸向了水,可當她的手伸到一半時,她心口處突然一陣抽搐。手在半空僵了一下,慢慢覆到心口上,那裡是人心臟的部位,致傷後必死無疑。
但她是魔,魔的核在正胸口處,所以她得以僥倖存活。可即使是魔,心口被洞穿也是無法忽略的傷,透過簡單纏繞的紗布,一道時隱時耀的乳白色光芒不時爆出一道電芒,讓即將癒合的傷口再次崩裂。
那光,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