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5解甲：冥冥花正開 文 / 瑢琭
寶慎收了傘，遞給一邊的連世譽，又將手中提著的兩個極大的英挺綠葉子擎起來，歡喜同連世玨道：「玨哥，把這個擎在頭頂上，可以遮雨。舒蝤梟裻」
連世玨垂眸一看，見是兩個極大的葉子，小半個傘蓋大小，葉片厚實，頂在頭上，便能遮住一個人。
連世譽將傘接過去，見狀不由笑道：「嫂子，原來你是去前邊湖邊折這個了，……你早說我陪你去，這黑燈瞎火，又天雨地滑的，不留神跌到那深湖裡頭怎麼辦？」
連世玨正打量那兩枚大葉子，聞言眉頭一皺，便看寶慎。
寶慎道：「沒事呢，那地方我常去，且又小心著呢！」說著，便又歡喜地向連世玨獻寶，「玨哥，這個好不好？」
連世玨正皺著眉，見她喜滋滋地問，便悶聲道：「嗯……」
寶慎見他不接，便湊過來，握著其中一枚葉子，往他頭上一擋，她身量嬌小，只到連世玨胸前，抬手將葉子擎起，那葉子的柄短小，如此一來，正好擱在了連世玨的頭頂，看起來就好像是他頂著一枚葉片似的。
暖黃微弱的燈籠光下，他英俊過人的面龐顯得有幾分幽魅，被綠葉兒一襯，卻又透出幾分難以言說的可愛來。
寶慎歪著頭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喜歡，若不是連世譽在旁邊，便想將連世玨再抱上一抱才好。
兩人一時面面相對，卻誰也不曾開口。
連世譽在旁笑道：「既然有了雨具，不如咱們就回去吧？」
寶慎才醒悟過來，急忙道：「好啊好啊，二兄弟在前面吧。」
連世譽道：「我給哥哥嫂嫂打燈籠。」果真撐了傘，邁步走在前頭。
連世玨頂著葉子站在簷下，並沒有要動的意思，雙眉越皺。
寶慎拉著他的手：「玨哥，玨哥……我們回去吧，回去好嗎？」
連世玨垂眸望著她，對上那雙喜悅同哀求神色交織的眸子，雙眸略閉了一閉，慢慢地道：「其實我……」
「玨哥……」寶慎聽著他沉沉的聲音，忽然無端有些害怕，身子被風一吹，猛地打了個哆嗦。
她縮在葉片底下，雙眸瞪得大大地，烏溜溜濕潤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只是顫顫地又重複說了聲，「玨哥，我們回去好嗎？」
她試著搖晃了一下男人的手臂，一腳退入水中，順勢將男人往下一拉，另一隻手還高高地擎著那枚葉子給男人遮雨，自己卻半邊身子都在水中了。
男人雙腳站在地上，如淵渟嶽峙，寶慎的力氣，跟他相比，便似是蚍蜉撼大樹，本是分毫也不能移動的，只是當男人抬眸望見寶慎的臉色之時，腳下那黑色的靴子便不由地動了一動。
終於，男人被寶慎「拉」下了屋簷底兒。
他沒奈何地一抬手，將寶慎擎著的綠葉擺正，將她露在雨中的半邊身子遮住。
寶慎叫道：「玨哥！」男人回手，將她手中的葉莖握住。
他的大手從她的小手上微微擦過，寶慎鬆了口氣，心也喜歡地亂跳起來，又急忙挽住男人的另一隻胳膊：「玨哥，回家啦！」此時的聲音才又恢復了幾分歡快。
連世譽已經走出了幾步，見後頭沒有動靜，便回過頭來，一眼看到寶慎靠在男人身旁望著男人笑的模樣，一瞬間滿面烏雲，而後卻又換了一副笑樣兒：「哥哥，嫂子，走啦！」
一路上，寶慎又邊走邊不停地叮囑男人留神腳下，男人始終走的極穩當，一步一步，身形毫無趔趄扭歪之態，寶慎自己反倒幾度差點跌倒，只是每次將要跌倒之時，卻又似被男人用力一帶。
男人嘴裡不言，寶慎自己卻也知道，心裡越發歡喜無限。
兩人相互依偎，走了一刻多鐘，終於聽前面連世譽道：「到了到了！我先進去給大娘大爺報個信兒！」說著，就聽到「吱呀」一聲門響。
男人聽了，腳步便又停了下來。
寶慎拉著他：「玨哥，玨哥走啊。」像只小牛犢拉老牛一般，將男人拖著往前走去。男人在雨中發出一聲歎息，終究無奈地屈從了。
連家兩公婆，正在堂下相對哭泣，只因下午兵丁回鄉，名冊上沒有連世玨的名字，消息早就從打穀場上傳了回來。
兩個公婆一聽，立刻失魂落魄，本要奔出院子的，傷心欲絕之下，絆倒在門口無法動彈，這時候天上落雨，越下越大，隔壁住著的連世譽夫婦便出來，將兩個老人扶回了屋內。
連世譽跟連世玨本是堂兄弟，連世譽小時候沒了爹娘，一直都是連婆子兩口兒照料，只當是連家的老二，及他長大了，會鑽營，又肯幹，自己掙了幾□家，便將隔壁空屋買下，又娶了個婆娘，才算過起日子來。
兩個老人兀自哭個不停，「兒長兒短」地時高時低，一直哭到天黑掌燈，加上寶慎沒有回來，整個屋內顯得格外淒涼冷清。
連世譽進門報信的時候，連婆子正腫著眼泡子喃喃呼著連世玨的名字，聽連世譽說兒子回來了，幾乎像在夢中，兀自不能信，勉強起身跑到門口，扒著門扇往外看，正巧看到寶慎拉著「連世玨」進門。
連婆子用力揉揉眼睛：「玨……玨兒？」
寶慎拉著連世玨進了天井，一邊走一邊叫：「公公，婆婆，玨哥回來了！」
旁邊的連老頭也拄著枴杖過來，老眼昏花裡往外一看：「世玨？世玨回來了？」
連世譽此刻忙著將屋內能點的油燈都點燃了，光芒閃爍裡，照亮了將要上了台階的「連世玨」的臉，兩個老人一看，頓時都爭著撲出門來，哭天搶地叫著：「玨兒，真是世玨！」
哭喊的聲響震天，將外頭的雨聲都壓了下去。
寶慎見公公婆婆一左一右拉扯住了連世玨，她便將葉子收了去，站在旁邊，先擰了擰衣裳上的水，又擦擦臉上的水跟淚，幾分欣慰同酸楚地笑。
寶慎見兩個老人抱著連世玨大哭，一時不會放手。她站了會兒，便急忙草草換了衣裳，趕去廚下生火煮了一鍋的水，她燒一會兒火就急忙回來看一眼，見堂下沒了連世譽的身影，大概他已經先回去了，而連婆子拉著連世玨的手不放，碎碎念地不停說東說西。
寶慎瞅著連世玨的高大身影，癡癡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暗暗地鬆一口氣，又趕緊回來燒水。
過了會兒，鍋上冒出騰騰地熱氣，寶慎才又回到堂下：「公公，婆婆，我燒好水了，讓玨哥……夫君先洗一洗吧？」
連婆子一聽，便反應過來：「好好，說的是……玨兒，留神著涼，這一身都濕透了……快叫你媳婦伺候你洗一洗。」
連世玨順勢將手抽回來，寶慎瞅了一眼，本來想握他的手，當著二老的面兒，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就道：「夫君，你跟我來。」
連世玨本有些猶豫，看了一眼那正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兩個老的，便立刻跟著寶慎出了屋門。
一出門口，連世玨的手就被寶慎緊緊握住了，原來她出了門就站在門口，一等連世玨出來，就偷偷地緊緊地握了過來。
連世玨怔了怔，低頭看一眼她。
寶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地吐了吐舌，低著頭拉著連世玨過了廊下：「玨哥，我把水提到柴房裡，在裡頭洗好不好？」
連世玨「嗯」了聲，寶慎先拉著他到了廚下：「玨哥，你在這裡等我好不好？」
連世玨有些無奈，就站在門邊，寶慎把他往內拉了拉，才鬆了手，自己跑到灶邊，將鍋蓋開了，把熱水舀入木桶之中，又彎腰費力地提起木桶，慢悠悠晃到連世玨身邊，抬頭一笑：「玨哥，走吧。」
連世玨看一眼她，默不作聲地探手，將木桶從她手中接了過來。
寶慎一愕，而後歡喜地小聲道：「玨哥……」
將男人帶到了柴房，柴房頗大，只有一邊堆放著些木柴稻草，另一邊兒全然空著，地上有個極大的木盆，裡頭盛著半盆的清水，旁邊有兩個凳子，其中一個上，放著乾淨的衣物巾帕等，地上還有雙乾淨的鞋子。
寶慎引著男人將木桶放在盆邊，道：「玨哥，你坐在這裡，我幫你洗。」
「連世玨」聞言，身子一僵：「你……幫我？」
寶慎呆了呆：「啊，是啊。」
連世玨扭過頭去：「我不用別人幫手，自己便可以，你……出去吧。」
寶慎一聽，臉騰地便紅了起來，小聲道：「玨哥？可是，婆婆說、說……」
連世玨的聲音沉沉地：「總之你出去吧。」
寶慎心裡「咯登」一聲，雙手在腰間絞了絞，吶吶地低聲說：「好、好吧，那我聽玨哥的。」
寶慎退出柴房，將柴房的門拉上，慢慢轉過身來，半晌回頭看一眼緊閉的房門，終於順著門扇緩緩地蹲到地上，雙手抱膝，望著眼前雨水落地，在地上濺起水花，她心裡，又是歡喜，又是茫然。
半晌，身後房門一動，兩扇門打開來，男人望著蹲在地上的寶慎，略覺意外，卻仍未做聲。
寶慎聽了動靜，急忙起身來，她蹲了許久，腳都麻了，有些站不穩，男人極快地伸手將她一扶，寶慎便跌入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