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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內情 文 / 深海人魚

    ()「額娘,今日可好?」鈕祜祿.凌柱一進門就往老太太的槐院問安……

    「好!快,快來,坐,吃個橘子,今年的橘子可格外甜。」老太太正剝著橘子,見兒子過來請安臉上笑開了花,心情也很多好。「今日回的早,沒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就是今早出門碰上了舅舅……」

    「哦?」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橘子,「你們先下去。」

    蘇嬤嬤心神領會地領著屋裡侍候的丫環也靜靜地退了下去,自己卻帶著老太太的貼身大丫環玳瑁在門外站著。

    「好了,你那個舅舅是無事不登門的大忙人,他跟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對上老太太瞭然的眼神凌柱面孔一紅:「兒子慚愧!舅舅說額娘年紀大了兒子不但沒有讓您享清福還勞您老人家主持中饋,實在不孝,還說媳婦兒身體不好就請太醫來看,大冷天的長居別莊看著不像……嗯,還讓兒子認真做事,臨了別讓人說道壞了前程……」

    「你舅舅真這麼說?」不怪她懷疑啊!自己的這個弟弟是繼母生的,做為富察家的嫡女,當年繼母替自己選的這門親事自己並非那麼滿意,只是這世道的婚姻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無法反抗,自己的父親自娶了繼母又生了個兒子,對自己就更不上心了,又怎麼會為她做主……沒辦法,咬咬牙,嫁了。

    婚後的生活就那麼回事,老爺對自己也還好,敬重有加,自己又生了嫡子,總算安了心,不過自己與娘家的往來卻是淡淡的,總也膈不去心中那縷怨氣,出嫁時這個異母弟弟也才兩三歲,與自己也談不上什麼感情……這麼多年,他繼承了家業,娶了親,靠著自身的努力及岳家的提攜官倒是做得順當,如今已是三品的京中參領,膝下的兩個兒子也只比自己的孫子端海長幾歲,聽說在軍中前途也很被看好。

    「他……這是給你提醒?示好?」老太太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得出話的好壞,只是由她這個向來不怎麼親的弟弟口中說來便覺十分古怪,凌柱自然也知道這情況,所以更琢磨不透其中的道道了。

    「兒子也是這麼想,只是舅舅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跟兒子說之些……」凌柱雖不是善於鑽營之輩卻也不傻,也猜到向沒什麼聯繫的舅舅跑來說教定是背後有人指使,可想想自己這個頂著清冷衙門的四品官在京中一掃一大片的哪個大人物會看上自己?就是看上了,自己還要想想會不會被當槍使或當犧牲品呢!

    而且他很難去想哪個大人物會關心到他的妻女在別莊居住看著不像……這京中的官宦人家,就是有什麼說道的人家也就不吝在背後說嘲兩句,誰會傻到當面講,或好心去提醒啊。誰知道得罪的人什麼時候會翻身,或是人家背後繫著哪門看不見的貴戚在呢!

    「不管什麼緣故,你馬上到房山親自接回惠如母女。」老太太當機立斷,「你舅舅說得對,要有什麼不好的話傳將出去被那些御史聽到你這官也不必做了,修身、齊家、治國……這還用想麼,況且,明年就選秀了,蘇宜爾哈和安敏的名聲也要顧,至於其他」想到話裡的前程,她心中一動,半晌才道,「先不要多想,也不必多做。」

    如今朝堂爭儲之勢已張,諸位皇子漸漸長大,自己的兒子可不是什麼聰明人,那渾水能不沾就不沾……

    「是。」凌柱臉上訕訕的,老太太的話他也是明白的,不只是道理上如此,自上次老太太跟他說過惠如有意析產別居的事後他表面上雖日子照常在過,但內心深處也會時不時地想到她……有心去接她們回來,又覺著有些不甘有些拉不下臉。

    老太太一看他的神色哪還不知他的心理,不滿地哼道:「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額娘就是再疼你也不能讓你在這正道上有半點虧欠,你這媳婦有哪點不得你心意你還是敞開來,我不偏她也不偏你。」

    凌柱兀自沉吟許久,臉上陣青陣白陣紅的,煞是嚇人。老太太倒是有耐性,反正她在旁邊看著呢,她是下定決心問個清楚了,都有孫兒的人了,過了這趟她再不管他們夫妻間的事。

    「……她新婚之夜並無落紅。」好久,凌柱才道,眼中深寒。

    「什麼?!」老太太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震驚道:「就為這個?難道你媳婦不曾與你分說?」

    凌柱皺著眉,也有點不明白老太太的話:「分說什麼?她哪有臉說——」

    「我的傻兒子!」霎那明白了首尾的老太太真有些替兒媳叫屈了,「額娘一生只得了你這麼個寶貝蛋,你娶媳婦是一輩子的大事,額娘能不為你千挑萬選麼?訂下惠如前額娘就將她家門第親戚還有惠如的心性管家能力等都打聽清楚了,你說的這事兒不怪你媳婦,是她小時候頑皮爬樹跌落時弄的,惠如她額娘怕與她親事有礙特將物證兼人證都管得好好的,還請了族中老人當了見證……這些額娘當年都驗見過了,我還以為你們小夫妻自己會分說明白呢,也就沒告訴你,哪知我那媳婦竟也半點沒同你說——她定是以為為娘的告知你了……而你這麼多年竟問也不問?」

    竟——是這麼回事?!那他這十多年來的自苦是為了什麼?自苦也罷了,還惱她,任由婢妾為難她……

    好半晌,凌柱才想到另一事,「額娘說婚前替兒子相看過惠如也仔細打聽了她的秉性,可兒子在婚前曾有一次偷偷出去,怎麼卻聽說她與寄居她家的遠房表哥有感情暖昧?」

    遠房表哥?寄居?感情暖昧?

    「竟有這事?」老太太表情從疑惑轉為凝重:「你在哪兒聽說,聽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惠如還有個什麼表哥?還寄居在她家?當時我不僅向與章佳府有往來的人家打聽過章佳府的門風教養還有親朋往來,還親自指了人向他們府上的下人裡去打聽,□都是好的,除了惠如她父親這一房單薄了些——但若非如此只怕她阿瑪額娘也不會將她許給你,人家也是看在咱們家人口簡單沒那些深宅裡的勾勾壑壑才應允的!

    且她父親這房雖薄,她堂伯那一房卻是人丁興旺的,家族也興盛……額娘雖說不上是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個細的,可三代內的親戚友朋也都是摸了個清的,實在沒你說的這麼回事,也沒聽過有這麼個人在……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仔仔細細地說給我聽!」老太太頓了頓手杖,已經意識到有人在兒子和兒媳之間搞鬼。

    「那時兒子聽額娘說給兒子訂了章佳府的小姐,心中十分好奇……嗯,就在雲綺的勸說下親自去打聽……」

    凌柱回想著自己當時忐忑的心情,雖然相信母親會給自己說一門好親,但這種事情哪個少年心中不好奇的?他在書房坐立不安,一旁侍候雲綺便道:「少爺何不親自去看看?」

    說這話就失禮了,就算訂了親的男女也是不得相見的。他一眼睨過去,雲綺卻直抿著嘴笑:「偷偷去不教人發覺也就是了。」

    他對雲綺這個通房侍婢還是頗有感情的,加之她的話雖不合禮數,卻著實動了他的心。反正只是他自己的行為應該不會被人發現,接下來幾天他便在她的幫助下溜出府找到了章佳府附近,藉著喝酒吃食檔口,不著痕跡地打聽著附近人對章佳府的一些事情。

    剛開始也沒什麼特別的,後來他聽到一酒後書生呢喃胡語,說什麼「為什麼要把表妹嫁給那個鈕祜祿家的小子?」「是不是看不起他寄人籬下沒有富貴前程?」「明明他與表妹是兩情相悅」「惠如,惠如……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他未來的妻子便叫章佳.惠如。

    越聽越是狐疑,心中便有了幾分的不悅,幾分的猜疑,只是親事已定,母親又一副新媳婦秀外慧中十分滿意的模樣,便按下心中浮躁,心想此事不過一醉酒之人所言,未必是真。

    到了新婚之夜,一看新娘子確實長得秀麗清雅,言行溫婉,凌柱心中漲滿喜悅,真真是他夢想中妻子的模樣,可惜洞房之後那一滿腔的歡喜硬生生被那不帶落紅的白綾澆息了大半……想起昨夜她生澀疼痛的模樣,他當時按下心中的騰升的怒氣與不自在,面色冷淡地等著她一起去跟額娘敬茶,期待著她會給他解釋,觀察著她的言行神色。

    她儘管神情因他的冷淡而有些失落,卻仍行止溫雅,神情沒有半分的不自在與心虛,她也沒有向他解釋什麼……

    婚後的日子她也寬和大度,對他關懷有加,只他一面對她的關懷就越發想起那沒有落紅的白綾越發想起那酒醉的書生所言,他也越發地對提了姨娘的雲綺好,可她黯然的眼神並不能讓他滿意,對她待兩個姨娘寬和很憤怒……

    再後來,種種情緒在彼此漸行漸遠的冷淡與疏遠中麻木。

    「你單憑一個不知哪裡來的人說的幾句醉言醉語就使得夫妻十幾年生分……真真愚昧已極!」

    「額娘——」凌柱一臉委屈,哪個男人遇到這種事還會嚷嚷出來不成?

    「這種親密事本來就容不得一絲隱瞞,是好是歹總要講清楚,才知道是夫婦和睦還是休離,你這麼擱著,是不是想著婚後惠如表現符合一個當家主婦的規矩所以沒休離她是你的寬宏大量了?我呸!」老太太也是媳婦熬過來的,心裡再疼兒子也不免為兒媳叫屈,這十幾年的冤、十幾年被丈夫無端冷淡的苦,真是白吃了!虧自己還以為兒子是純粹不喜歡這個兒媳,怨她自個兒抓不住丈夫的心,每當那兩個姨娘藉著兒子將事鬧開,自己也偏幫著兒子多些,冷淡她們母女……真是慚愧。

    只是,造成這一切罪魁禍首實在令人惱恨,若沒有這桿子事,她都抱多少個嫡孫了?!

    凌柱愧悔地低下頭。

    「我真是瞎了眼才讓她侍候你給你當通房……真是餵了一隻噬主的白眼狼啊……」越想越氣,越想越恨,如今整個鈕祜祿府只她肚子裡生出的男丁,老太太不免懷疑那個女人是不是一開始就在謀劃著成為整個鈕祜祿府裡的主子?!

    「額娘是說?」

    「傻啊,在你們夫妻之間下釘子害你們夫妻不和最終得益者是誰?是誰唆使你去看的就是誰下的絆子!」

    「雲綺——」凌柱心中雖隱隱有所覺,但一說出來還是覺得受不了,真的一切都是她設計的?!那個在他年少時端茶磨墨俏皮解語的丫環?那個嬌羞無限的通房?那個寬衣解帶溫柔嫵媚的姨娘?

    她為什麼這麼做?

    是了,這麼些年她憑著端海在府裡風光無限,憑著他對惠如心裡的膈應在他面前扮委屈,使他每每將那無名的火氣朝惠如發,越發不待見她們母女……

    不,他不能這麼武斷,他沒有證據!他抬起頭看向母親——

    剛發現自己薄待冤枉了嫡妻十幾年又讓他面臨被自己寵愛了大半輩子的侍妾設計……

    老太太低歎一聲,不忍在他傷口撒鹽,「不管如何,你親自去將惠如母女接回來,好好求她原諒,好好待她!」說完回房裡歇著去了,這一番情緒起伏的,她也累了。

    她沒有說要如何處置雲姨娘,無憑無據,當年被收買做假的人也不知跑哪去了,如何處置?況她也育有目前鈕祜祿府唯一的男丁……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一切就這麼著。

    自己真的很令額娘失望,自己又何嘗不後悔自責?!

    凌柱眨去眼中酸澀的淚水,痛苦地嚥下喉中硬塊,該怨誰?!他難道還能去向一個一心為他、給他生下兒子的女子發洩怒火?也不只她一個人的錯,如果不是他太過自以為是、太過偏聽偏信,如何會搞到現在這個局面……

    「麗珠,你去看看老爺回來了沒有?」

    雲姨娘打發了身邊的大丫環出去,神思不屬地坐在炕上發著呆。按理說太太已經被她和梅氏擠兌得避居陪嫁莊子,她只須再抓到理家之權就將她的夢想完成了一大半了,只是她的心不知為何總安不下來。

    仔細捋了下近來的一些人和事,她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是了,雖然太太去了莊子別居,她的位置依然穩固——不過她要的也不是正室之位,那個位置就算不是章佳氏也會是別人,總之輪不到她,雖然不甘心,但以她的出身是萬萬謀划不來的,換了別人還不如一個不得老爺歡心的章佳氏佔著那位置呢。

    理家之權?現在在老太太手上,那也沒事,老太太還能活幾年,先便宜她罷。

    只有老爺——老爺已經有七八天沒到她房裡歇息了!雲姨娘猛站了起來,她真是昏了頭了,光忙著往老太太眼前湊,想著分權,沒想到梅氏和采蘅那賤人賊心不死……

    不過,就算她們再忙活,也是下不了蛋的母雞!羽毛抖得再亮,叫得再歡又有什麼用?!

    想到這點雲姨娘又坐了下去,她無比得意她的先見之明和手段,正室失了老爺的歡心,一年到頭像守活寡似地活著,其餘兩個妾室,早在梅氏生下安敏的那刻就引起了她的戒心,在她們的補品裡下了絕育藥……

    唯有她,既得寵又有兒子,她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主子,老爺回來了。不過老爺並沒有去另外兩位姨娘那裡,他去了書房。」麗珠回來後小聲地說著。

    「書房?」

    不經意地看向擺在屋裡的鏡子,鏡子裡的人兒容色清艷,比那些青稚的少女更多了成熟嫵媚的風韻。她滿意地勾了下紅唇,又伸手撫了撫鬢角,道:「去把那燉了的老鴨湯端來,我要到書房看望老爺。」

    「是。」麗珠又下去,不一會兒就將盛好的鴨湯放在食盒裡端了上來。

    另一邊,凌柱坐在書案後邊翻看著手下送過來的資料,半晌,沮喪地將之丟在桌上。上面是關於雲姨娘進賣身入府前及入府後的一切資料,詳盡處連她幾十年來的每一筆花費都有記載……而她,在他成親前確實花了一大筆去向不明的銀兩。

    他以為她待他是一片真情真心,他以為她秉性溫柔體貼,縱有小手段也不過是小女子的吃醋嫉妒……

    兩人十幾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他怕再一次冤枉了人,哪知查上來的儘是他的妾室收買下人在府中爭寵爭權相互陷害的伎倆。

    他以為他不去查事情就可以不存在,但事實證明,不但他的妻妾彼此互不相容,連他的庶子庶女也……

    沒想到真的是安敏推蘇宜爾哈掉下池裡,沒想到,端海真的做了偽了證……

    他們這都是為了什麼?!

    他真是既失望又灰心!

    這就是他一心寵愛的妾室,這就是他一心維護的庶子庶女!

    他一直沉浸於自己營造的假象裡,傷了他最該維護的妻女,硬生生逼得她們出府另居以求保命……

    「老爺,雲姨娘給您送湯來了。」侍從進來說道。

    「找個借口打發她走。」凌柱說道,他不想再見那個女人,一想到她給梅氏和采蘅下絕育藥他就對她一貫在他面前擺出的笑靨感到心寒,如果有一天他的存在也阻礙到端海了,她會不會也對他下藥?!

    「是。」侍從走了出去。

    凌柱聽到書房外雲姨娘大喊的聲音,抿緊了唇,閉上眼。一會兒,聲音消失了,他又喊了人進來,「通知管家準備,明天我親自去房山接太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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