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之子于歸，遠送於野9 文 / 夏池

    莫司遠回家了。

    去機場送他的路上黎桑榆只希望時間過得再慢一點，前面堵車堵得更久一點，可最終還是到了機場。聽到機場廣播的時候竟然依依不捨起來，她拉著他的袖子欲言又止。

    「初五前一定回來。」他摸著她的頭髮說。懶

    她一個人回到家裡，第一次覺得這屋子空蕩蕩的，大的嚇人。轉了兩圈也沒找到事情做，收拾收拾東西，去了醫院。

    交通已經很擁擠了，到處都是趕著回家過年的人。她哈了口氣，白色的霧氣還沒來得及成形便消散了。

    春節前的兩天，就在思念和冷冷清清的醫院中度過。

    阿若在三十天的晚上感覺到陣痛，那時候她和石堅正等著從酒樓叫的年夜飯，黎桑榆正在陽台上看著騰空的煙花和莫司遠通話。

    煙花炸開，哄的一聲。她笑著跟莫司遠說「新年快樂」，他說：「桑榆，我想你。」

    她甜甜的勾起嘴角，然後邊聽見了阿若痛苦的叫喊聲和石堅慌慌張張的喊醫生的聲音。她什麼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便掛了電話，跑去叫醫生。

    辦公室裡沒人，黎桑榆找著一個剛從電梯裡出來的護士，立刻迎上去問醫生在哪兒。

    護士白了她一眼。「大年夜的當然是在吃飯了，還能在哪兒？」

    「不是說好了有人值班的麼，現在裡面的人要生了，醫生卻不見，你們醫院不把人命當回事吧！」黎桑榆聽見她的回答就跟樓下突然想起的炮竹一眼，炸開了。蟲

    護士已經聽見從走廊那頭傳來的呼痛聲，一時間也慌了。「誰知道她要在這個時候生呢。王醫生本來是要留在這裡的，可看她剛剛都還是好好地，一點跡象都沒有，這才回去的。」

    「你還不快把人找來。要是我朋友出了什麼事，你們都脫不了干係！」

    護士經她提醒，這才想起來打電話。可這個時段打電話的人多，好幾次都占線。黎桑榆一隻耳朵聽著阿若痛苦的叫聲，一隻耳朵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急的團團轉。

    「通了通了……」那護士也是被嚇得手抖，聽見電話那頭的人的聲音立刻興奮告訴黎桑榆。

    她回到病房裡，阿若已經痛得沒法坐著，捧著肚子躺在床上直喘氣。石堅煞白著一張臉，始終抓著阿若的手不放開。

    「醫生呢？」

    他一回頭只看見黎桑榆一個人，一著急就控制不住的朝她吼。

    「正在路上，馬上就來了。」她幾步跑到床邊，看見阿若的樣子又著急的跑到外面。

    又過了半個小時，醫生才匆匆趕來。出了電梯就摸著額頭上的汗水，滿含歉意的說：「路上堵車，我已經盡快趕來了。」

    黎桑榆也不跟他多說，幾乎是在前面跑著拖著他往病房去。

    醫生看了看阿若的情形，對後面的幾個護士和另外的一個醫生說：「趕緊送到手術室！」

    石堅寸步不離的守著阿若，護士為難的說：「先生，你不放開我們在怎麼推她進去？」

    石堅恍若未聞，一味的安慰這阿若，「別怕，有我在，別怕！」

    阿若虛弱的笑笑，頭髮已經被汗水打濕黏在臉上，反握了握他的手就要放開。石堅一把抓住，急切的說：「我陪你進去！」有抬起頭來對醫生重複了一遍。

    那醫生想了想，便同意了。阿若卻一直搖頭，抓住在旁邊的黎桑榆，聲音沙啞的說：「不要，我不要讓他看到我那個樣子！」

    黎桑榆知道阿若的想法，甚至是贊同的，女人生孩子，無論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都是沒有尊嚴的。可是她是勸不住石堅的。

    「還在幹什麼，快點！」醫生來催。

    護士為難的看著石堅。

    阿若一直在搖頭，石堅用商量的語氣對她說：「我陪著你，不然我不放心。」

    她還是搖頭。「有你在外面等著，我怎麼也會出來見你的。」

    石堅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又說了句什麼，終於放開了手。

    看著他們的樣子，黎桑榆有些動容。

    如果今天在手術室裡面的人是自己，莫司遠會不會想石堅那樣著急。

    二十六年前，是不是也有一個女人像阿若那樣艱難而勇敢，把自己生了下來。那時候是不是也有另一個男人，無聲的在外面守著？

    突然響起的淒厲喊聲把她驚醒，下意識的抬頭看手術室緊閉的門。石堅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下子衝到門口，希冀從那一點狹小的縫隙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阿若在裡面已經兩個小時了，期間除了護士出來過一次那扇門就沒有再開過。

    「你放心吧，她那麼勇敢，不會有事的。」她對石堅說。雖然知道這樣的說法不會起一點作用。

    石堅靠牆蹲著，緊盯著手術室的門，一刻也不放鬆。他的嘴巴開開合合。

    黎桑榆看著他的樣子，擔心阿若還沒有出來他就先倒下了。擔憂的走過去，走進了才聽見嘴裡反覆念叨著的是「不會有事，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她一時間定在那兒，不能動彈。

    她知道，經過那麼多年，阿若跟石堅的感情已經不是夫妻之間攜手一生就可以概括的了。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是失去對方，恐怕另一人也是不能獨活的了。

    過了良久，手術室門上方的始終有轉了一圈，石堅幽幽的開口。

    「我們剛跟家裡脫離關係的那段時間，有時候連飯都吃不起。阿若那時候懷過一個孩子，我們都很高興，整天想著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可是她營養不良，沒過多久就掉了，她傷心的整個人更加的瘦。來了c市以後，我們手裡的錢只夠我們兩個人生活，還有做點小生意。有段時間她老是沒精神的樣子，問她也只是說沒睡好……我一直不知道，那就是……直到一年後無意間翻到一張孕檢b超單……可那個孩子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就被她打掉了。」

    他仰著臉，看著頭頂的燈光。黎桑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她怕那個時候要孩子會加重我的負擔。她怎麼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