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38章 潘大人不治了 文 / 卷風
朱棣的聖旨才剛剛到不過三天的功夫,第一批的物資果然如期到達,這讓潘厚仁等人大是欣慰,誰也沒想到,朝廷直接撥付的物資,竟然會比昆明平西侯府撥付出來的物資更早到達建平州。
然而緊隨著物資的到達,眾人的欣喜還沒有消失,一個不好的消息在建平州營地悄悄流傳開來——代指揮使潘大人,怕是感染了霍亂了。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兒,誰不知道整個建平州基地都是潘大人親自策劃並建立起來的,正因為有潘大人英明正確的策劃指導,整個建平州才會逐漸脫離疫情的折磨,如今大家都已經見到了希望所在,誰也沒想到,潘厚仁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染了病。
無數人在祈禱,祈禱潘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希望老天開開眼,放過潘大人。
作為此處醫術最高的寧太醫,以及張三豐親傳弟子四瘋道長一直堅守在潘大人的帳篷當中,整整一個通宵,裡面燈火未滅,始終有人影晃動,甚至於可能是診治的累了,半夜的時候裡面還傳出要吃東西的消息。
然而等到天色亮起,眾目期盼之時,走出帳篷的還是只有寧太醫和四瘋道長兩個,而且兩人臉色發黑,神情木然。他們的這種表情,不啻是給了所有人沉重的打擊,守備將領沐安壯起膽子上前一問,卻是寧太醫搖頭,四瘋道長瞠目。
「那。那我們這裡怎麼辦?大人他,他可還是清醒的?」劉高走到寧太醫身邊,以他二人的關係,他相信寧太醫一定會給他說實話。
「四瘋道長說了,他準備帶潘大人返回昆明,畢竟那裡才是潘大人的家啊!」寧太醫長吁短歎最後來了這麼一句,不僅僅是劉高,任何聽到這句話的人第一感覺就是:潘大人沒治了。
雖然話沒有從寧太醫的口中說出來,然而每個人都認為自己這個理解不會有錯,一定是太醫和四瘋道長都已經束手無策了,才希望能夠送潘大人返回故里,即便是死在半路上,也要扶棺回家,落葉歸根。
對於潘大人最後的要求,建平營地裡的每個人都能夠理解。很多暫時沒有事情的人都圍著潘厚仁的帳篷,安靜的等待著。
緊跟著就是守備將領沐安進入帳篷,同時進去的還有寧太醫等人,沒多大一會兒功夫,眾人又出來了。只見沐安大大地跨出一步,昂首挺胸,卻是掩飾不住眼底的那種悲傷:
「代指揮使潘大人令,因身體受恙,特將指揮權交付本人暫理,待朝廷另有安排為止!」
沐安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他這個千夫長就是建平營地的代理總指揮官了,說來好笑,潘厚仁本身就是個代理指揮使,現在又將工作交給了沐安,那沐安豈不是代代理指揮使了?
不過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在這混亂的交趾,誰還有心思考慮這些雞毛蒜皮的問題呢,現在大家關心的是潘大人的病情,以及潘大人他啥時候走。
是的,不管是返回昆明,還是。大家都很關心。
「明日一早潘大人就由四瘋道長護衛著上路,大人說了,營地裡本來就人手嚴重不足,故此這回他返回昆明,就不再派士兵護衛,就四瘋道長陪同足矣,大人他。到這個時候都還在為交趾的百姓為考慮啊!」
沐安一番話說得他自己兩眼通紅,周圍的老百姓們更是泣不成聲,一時間,「潘大人萬安」的呼聲在營地此起彼伏,百姓更是久久不願散去。
如此直到天亮,守了個通宵的百姓們,總算是看到潘大人被抬出帳篷,單薄的被褥露出灰白的臉色,只有大家早已經熟悉的那雙眼睛依然明亮。
「大人的嘴唇動了,大人要說話,要說話!」
幾個眼尖的百姓分明看見潘大人的嘴皮子在翕動,禁不住吵吵嚷嚷起來。四瘋一聽,連忙俯身下去,耳朵貼在潘厚仁唇邊,片刻之後,四瘋才直起身子,面對大家道:「大人剛剛在說,他不知道昨夜有如此多的人在帳篷之外守候,他希望昨天晚上沒有睡覺的人今日都好好休息,以免身體抵抗疫病的能力下降,以至於像他那樣感染上惡疾,沐大人。」
「卑職在!」
沐安其實也基本上沒有休息,守了個通宵。聽四瘋點到自己的名字,沐安當即抱拳上前,以示聽令。
「潘大人說了,他就是因為抵抗能力下降故而才會感染惡疾,跟營地如今執行的管理制度沒有任何關係,他希望在他走了之後,你能夠延續目前的這種制度,並且將其推廣開來,即便將來朝廷還派遣其他官員來此地處理疫病,也務必要遵循目前的制度,若是有人膽敢擅自更改,潘大人他。他說一切責任由他擔當,哪怕他已不在人世,做鬼也不會放過那些人!」
「潘大人啊,你不能走啊!」
「潘大人,都是因為我們,你才會累到的啊。」……
聽四瘋這麼一說,營地裡那些百姓們頓時又亂成一片,各種呼號之聲不絕於耳,就連士兵們也都紛紛高呼起來,像潘厚仁這樣捨生為民的朝廷命官,他們還真是從未曾聽聞過。
「罷了,貧道要帶潘大人上路了,大家就此作別,希望來日潘大人還能跟大家歡聚一堂!」四瘋擺擺手,一抖長袍坐上了馬車的車伕位置,他那頭毛驢就栓在馬車的後面,看來即便是要當車伕,四瘋也沒有打算放棄他的小毛驢。
馬車開始動了,人潮也跟著動,沉默的人群跟著馬車走出營地,突然之間不知道是誰脫下鞋子,扔向馬車前的道路,緊跟著,四瘋就聽見天空中響起一連串的破空聲,如同萬箭齊發一般,黑壓壓的鞋子紛紛越過車頂,落向前面道路!
雖說雜亂無章,可也是奇怪,竟然就沒有哪怕一隻鞋子落到馬車之上!
「潘大人一路好走,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建平州的萬家生佛,長生牌位前,燈火永不斷!」一位長者杵著枴杖巍巍而出,他引頸高歌,隨後,建平州的百姓們紛紛跟著唱和:
「潘大人一路好走,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建平州的萬家生佛,長生牌位前,燈火永不斷!」……
在場的那些士兵們兩眼紅了,將領們兩眼紅了,就連太醫,還有剛剛從京師運輸物資來的那些官員、挑夫們,也被眼前的場景所感動。
甚至有人眼尖,看到潘大人馬車的車窗裡,伸出一隻手來,向著大家揮手,以示作別。
百姓們自發組織起來的送行隊伍排成一條長龍,緊隨在馬車之後,送出一程又一城,直到馬車漸漸加速,揚起灰塵,消失之後,大家才停步,然後散去。
如此千里送官的場景,對於今日在場的朝廷命官和軍方將士來說,都是一堂具有現實意義的課,讓他們深切的體會到,什麼是民心所向。潘厚仁到了建平州之後,沒有拿過建平州百姓的一個通寶、吃過建平州百姓的一口飯,卻是將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這樣的官員,怎麼會不受百姓們的愛戴,怎麼會不被百姓們擁護,甚至為其設立長生牌位。
事實上百姓們總是純樸的,他們比大多數政府官員更能說到做到。今日承諾為潘厚仁設立長生牌位,他們就真的這樣做了,即便是若干年之後潘厚仁重新來到建平州,受到的民間禮遇也遠遠超過當時的皇帝陛下,甚至還讓同行的皇帝吃了點乾醋。
當然,那個時候的潘厚仁已然不擔心皇帝吃自己的醋了,他甚至可以借此向皇帝宣講一些治理國家、管理民眾的道理了……
「你這樣做有意義麼?」
又是一次天黑,四瘋驅馳的馬車距離建平州已經有上百里之遠,早已經不在交趾府的轄區之內。這使得兩人紮營倒是方便了很多,升起篝火之後,四瘋就掀開馬車廂的簾子,潘厚仁仍舊躺在鋪著褥子的車廂地板之上,雙手枕在腦後,兩眼望著車頂,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深邃的問題。
「意義?」
被四瘋一問,潘厚仁眼珠子動了動,隨後他坐了起來,雙手抹了把臉,那些灰白的顏料應手而落,一張臉皮上大部分地方恢復了正常光彩。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意義,不過四瘋啊,今天的事情,卻是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邊說著話,潘厚仁一邊跳下馬車,走到火堆之旁,入秋之後的山林野地夜裡的濕氣是很重的,即便潘厚仁對自己的身體有信心,他也不想將來得風濕病或者是關節炎。
四瘋拿出點食物,跟著坐到火堆旁邊,又道:「我只是覺得,你用這種方式欺騙皇上沒問題,可是用來欺騙那些老百姓,就好像不怎麼對了!」
「哦?」潘厚仁轉頭望向四瘋,端詳一陣之後笑了,「四瘋啊,我感覺你今天表演的很不錯嘛,跟你往日完全不同!」
「我又不是真的瘋子!況且當時你在馬車裡,卻沒有看到外面的景象,任何人,在那樣的場景裡,都會被感動吧!」四瘋像是很感慨,遂又問道:「說說,你明白了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