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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節 徐州親家(三) 文 / 奧丁般虛偽

    劉家的老夫人崔嬸,年輕時也是一極有倔性的婦人,帶著幼子編席織鞋養家,賣地借債送兒子去讀書,嚴父慈母一身擔著,硬是把個生性游手好閒的浪蕩兒子,培養成了心有大志的國相老爺

    涿縣樓桑村劉氏是個大族,那麼多房小輩,有家境富裕的,有打小聰慧的,可如今,混得頂冒尖的,還得屬她家的備兒。

    前不久族叔劉元起還托人帶來了書信,唉,外頭亂,隔著個大冀州,想聞得點家鄉的消息真不容易,她找賬房先生讀了信,字裡行間都在誇她是個福氣婆婆,兒子當大官,能清享富貴,叫人羨慕。

    信末探試地問了問,說他家兒子德然不得志,雖受族裡舉薦,可只是在薊郡當了個跑腿小吏,辛苦受氣又沒奔頭,看是不是國相侄兒能提攜一把,打虎憑兄弟嘛,外姓旁人哪有自族人可靠?

    當初備兒能求學盧大儒,還是元起叔發話借的財貨,雖然他婆娘不待見備兒,老是風言***說錢都餵豬吃了,聽得人臉皮泛辣,但終究是欠下的人情債。

    這是公事,崔嬸知曉分寸,從不仗著身份過問國郡中的事務,琢磨著待備兒回來,提上一提,讓他來做主。

    不過家中的私事,就由她來拍板了,頭年就催促著臣兒尋個屋裡人,便到現在都沒見個動靜,不能再拖下去吶。

    也許是人老了,總愛瞎想瞎擔憂,但那塊心病就咯在肺腑裡,結了頑疤形了痼疾。不上不下,每每夜夢轉醒之間,就覺得氣順不上來。

    又不敢把話挑明,畢竟是老婆子的亂想法,天塌下來也得悶在心底,帶進棺材。

    老實話,是備兒虧欠了好媳婦,可女人家。除了忍受,期盼著漢子回心轉意外,還能有啥法子哩?

    更別提孫娃的事了,她都暗中張羅著,給備兒找個妾室。雖說對不住雉娘,可這香火傳承比天大啊。

    混小子長大,孝順歸孝順,但有自個的主意打算,她說地話也不是啥子都聽都從了。

    再把話轉回臣兒身上,前不久他去北海國辦公,帶回個小姑娘,可愛精靈。小美人胚子一個,那眉眼相貌,打包票能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高興哇,女子十五及笄嫁人,不過那是官話,一般十四過點就夠了。有些地方養不起女兒,十二三歲就出嫁的也不是沒。

    可臣兒還不鬆口,連說誤會,也不摸著胸膛想想。人家小姑娘真對你沒啥子念想,會巴巴的跟來麼?

    她拉著崔啟年打聽過,這姑娘是徐州人,世族千金,家裡大富大貴,花銷錢來潑水撒土似地,出趟門便有十七八個僮僕陪隨。這就有點犯難了。家世太好。嫁閨女都是有規矩門道,不是多備聘禮多請媒婆就能辦得妥的。說不准還惹來對方的嘲諷。

    仔細想想,真是困難重重,不過既然是自個乾兒,那就得有點擔當,把他當成親骨肉般的幫襯。

    「腆著臉也要試試,真說成了樁婚緣,那便好。」

    崔嬸思來想去,還拉著糜丫頭問:「乖閨女,要是你嫁給了我家臣兒,開心不?」

    糜貞娘死得早,爹和大哥一個性子,講究君子德行,雖愛寵卻憋在心中,少有溫情脈脈的時候,這幾天下來,崔嬸早晚陪著她,由得她撒嬌使歡,人又慈祥可親,無形中娘親的影子和這老人重疊在了一起。

    「嫁人真地好玩兒麼?」小丫頭勾著老人的脖子,在嬸子懷裡問,「狐兒臉,呃,」她吐了下粉舌,「李家哥哥說了,不准我提嫁人的事。」

    「那換句話,要是往後你再也見不著臣兒了,會怎麼想?」

    「為什麼唷,我家有大樓船,就算回了家,想來玩也方便。」糜貞揚著小臉,眸子裡都是疑問。

    「再過得一兩年,你總得嫁出去的,大族家教嚴,到時不得夫家允許,怎可隨意見外頭的男人?」

    「啊,連門兒都不能串?故事也不能來聽?」丫頭吃驚地嚷,隨後又憶起,二哥糜芳地姬妾可不是如此麼,獨門別院怪孤單的,當下搖晃著腦袋,「那多沒意思啊,我不嫁人了。」

    「傻孩子說糊塗話,」崔嬸循循善誘,「臣兒就不同了,朝大說有根骨,又機靈,遲早能闖蕩出事業,朝小說,也知冷暖肯疼人的良善心腸,不會委屈身邊人的。」

    糜貞歪著頭,圓滾滾的指頭壓在唇上,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頰上染著淡淡的暈紅,「我不習慣和人睡張床上,彆扭得緊,要是同意分床兒的話,嫁他好像還不錯。」

    果然是千金小姐,不像鄉下婆娘,忌諱少,年歲一到,這人道方面的事差不多也都知曉了。

    崔嬸清楚,沒家族長輩同意,閨女地承諾不算數的,但聽姑娘語氣似乎不反感,心裡就有了底。

    「當初我個婦道人家,能把備兒拉扯大,今兒也得拿出點勁頭,親自把媒做成了。」她遐想著,「等臣兒回來,瞧見自個有了個媳婦,也不知會多開心唷。」

    乾娘的那點心窟眼,李臣就算知道了,也沒空理會,他正披頭散髮,冷著張臉,仗劍嘶吼,「退回車陣,集中!」

    時辰已快到凌晨了,天際泛著一溜魚肚白,賊人頭領很善兵法,這時候是長夜將過,天微微透亮,再警覺的人無形中也鬆了心,困意上湧,睡眼惺忪,頭低著低著就禁不住打了個盹。

    賊人先捨了馬,叼著刀摸進來。無聲無息,血光迸濺,一腔子燙血噴得丈把高,撒得四下青草變了顏色,等醒神的人發聲示警時,山谷狹窄處的通道已然被攻破了。

    誘敵是個打心理戰地伎倆,李臣本想先靠谷口守上一小時,如果賊人見骨頭硬。難一口吞下,想撤時,再裝著不支地樣子退回拖車鐵鏈圍成的車陣中,沿路撒肉般,勾扯得敵軍不退。

    想法是好。但他的人多是縣城地差役、沒砍過腦殼的雛兒,揉著眼跳起來,還沒弄清發生了何事,就撒腿朝車後躲,初初交鋒,就失了險地關口,死的人大多是腦門背後一道露骨頭的長血口子。

    賊兵百人出頭,個個善廝殺。看來是袁營中特意挑選出的老兵悍勇,刀光一閃,便是顆人頭。

    如果不是早前佈置下地暗樁絆馬索阻擋了第二波騎隊的速攻,讓李臣及時收攏了人馬,早直接就衝入了內營。

    「舉矛!」他疾呼,三百多鄉勇手發顫地從車後豎起長矛。剎不住腳步地敵兵連人帶馬撞上矛尖,馬撅起蹄子,肚子劃開,一大梆子血腸臟腑潑灑下來。淋得人一身紅,眼都張不開。

    有個摔進車陣內地騎士滾了幾遭,灰頭灰腦的爬起來,拔了腰刀,表情猙獰地衝著李臣就撲過來。

    「功曹大人!」有老差役驚呼地趕過來。

    「直娘賊!」李臣回劍格擋,腳下也不閒著,一腿撩向對方下陰。輕騎穿地半身軟甲。下體沒防備,發聲慘叫。再一瞬間,劍就插進胸口了。

    「關二哥老子都能招架幾回合,憑你?」

    慌張之間,力道用得大,李臣喘著粗氣,連拔幾下都沒把劍拔出來,卡到肋骨中了,他扔了劍,抹了把濺到臉上的血,聲音裡透著戾氣,「***,不想死就站直點,把矛握緊,抬高。」

    居然沒吐也沒作嘔,事實上,李臣根本沒空去想這檔子事,「別露頭,身形藏在車上土石後,防箭!」

    頭領親手格殺賊人,立威壯膽,倒讓這群驚惶忙亂的新兵蛋子穩了下來,按著以前訓練過的姿勢,斜斜豎起手中槍矛。

    人就是這樣,不管事後如何後怕,腎上腺素爆發了,整個人便興奮狂野起來。

    在車後立矛陣,是李臣昔日看電影學來的,上百大兵上著刺刀躲工事後,幾千土著駱駝兵圍著打就找不到好下口的地方,可惜此刻手中的不是火槍是矛,只能防不能反擊。

    「糟,起始時退得太快,時間拖得不夠,要是敵人有了警惕,直接遁走,根本沒法追。」李臣思緒潮湧,「那就白冒了場險,冤枉讓人壓著挨了頓打。」

    他並不清楚,開始時手下這群鄉勇表現得太出色了,嗯,不是表演,根本就是險些潰散,倒讓賊首起了迷糊。

    本來高覽盤算著一擊不中,遠遁百里,決不戀戰,但起初地局勢實在有利。

    「只看那慌亂樣子,不是精兵,應當乃臨時召集的地方鄉勇,再衝上幾遭,駭破了膽一潰,陣勢便自行散了。」他想。

    來回衝殺了數次,直至天色越來越明,瞧著如洪水中孤堤,隨時會崩塌的車陣,硬是沒攻進半步。

    高覽鐵青著一張臉,退到一處小山峁,居高臨下查探著局勢,對這位曾與河北名將潘鳳齊名的豪傑而言,指揮區區百人的偷襲戰,便如魚兒撒籽般進退自如,「如有五十步卒,披重甲持大盾,層層推進,破這烏龜陣易如反掌。」他啐道。

    「該撤了?」高覽尋思,再過得幾息,天就完全大亮,雖沒探得臨近有援兵,但終究不妥。

    而且瞧眼前的格局,鐵鎖連車,長槍林立,完全是早有準備,防著騎兵襲營地模樣。

    知進退,不貪婪,才是奇襲騷擾的根本。

    只差一口氣啊,如不是對方下陰招,將谷外野草連著莖葉,打結成天然的絆馬索,叫人無從察覺,很是折損了十來匹好馬,耽擱了戰機,否則此刻早拆了營帳,燒了糧秣。

    一大塊冒油的好肥肉,吮唇邊溜了圈,還不待咀嚼,就得吐出來,真真憋氣。

    權衡再三,撤地話還沒喊出口,就遠遠望見交戰處騷亂了起來,數輛橫著的大車在反覆衝撞下,轟然倒地,露出缺口,就如烏龜王八裂了甲殼,現出嫩肉,正等著你下嘴來咬。

    「給我衝進去!」高覽厲聲喝道,一馬當先,沿著斜坡殺氣騰騰地直奔而下。待趙將軍到,今兒吃他娘的一頓肥餃子!」缺口處,李臣大吼,嗓子都喊啞了,他方才窺見賊人攻勢漸疏,有撤退的架勢,當機立斷,自個推倒了當土牆用的車子,引得敵軍繼續酣戰。

    一波羽箭迎面而來,射穿了鄉勇剛從廢車上拆下來,舉在手中的木板,頓時有幾人慘呼著捂著脖子倒下。

    「補上,站兩排,立矛。」李臣咬著白牙,臉色如鐵,「想吞掉老子?噎死你!」

    也不知什麼時候受了傷,額頭淌著血,粘上睫毛,眼前一片暗紅,就在最緊要的關口,身邊殘餘地人歡呼起來,李臣瞧不真切,拿髒兮兮地袖子擦把眼,才看到,賊人剩下的七十多騎正馭馬回轉,朝谷外退去。

    趙雲地伏兵,終於到了。

    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力氣退潮似地洩了,只覺得胳膊軟綿綿的,抬都抬不起來。

    環顧四周,數百鄉勇折損了三成,差不多三、四個人換對方悍騎一條命。

    「娘的,下回老子可不玩心跳了。」李臣費力地吐了口唾沫,「教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腦子想出來的謀略,哪能沒破綻?而這恰恰是關鍵所在。」

    平原、劉府。

    「鏘……」糜竺目瞪口呆,手中的食箸直直落下,濺得半桌湯汁,狼籍不堪。

    他知道妹子的嬌縱個性,幾個族中管事根本請不動,也不敢多管,不親自來領人,小妹她真能在外頭野上個半年。

    剛入城,國相府的老太太出面,開席設宴,好是一番款待,「長輩有請,少不敢推辭」,他自然是欣然答應,順便備上重禮,以謝劉家近日來對妹子的照料。

    葷湯素菜上了兩趟,淡酒喝過一旬,不知不覺間,話題居然拐到了小妹的婚事上,老人家軟語懇求,糜竺乃敦厚君子,心中雖頗有埋怨,也不好說重話,拂袖而去,惟有苦笑,「吾妹年幼,性子未定,說的話哪能當真,況且家中尚有老父,這婚約大事,竺也做不得主。」

    崔嬸一拍掌,「這也對,其實我家也不貪圖什麼,只是覺得小貞兒天真可愛,乃臣兒良配,便厚顏相商,或者,讓臣兒去趟徐州,於貴府小住上段時日,一則能讓糜家眾長輩瞧瞧他的人品稟性,二則便是成不了親眷,兩家多加來往,互相提攜,也是美事。」

    糜竺還不及答話,妹子就歡喜道,「好哇,住多久都沒問題,故事都還沒講完呢,」又望過來,皺著鼻頭,「大哥,若不依我,死也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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