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陪讀書機帶雙敲 文 / 鳳初鳴
賈環也沒法告訴他,無論炒股還是投資什麼的,都要注意國家經濟政策。跟他講這些他也不懂,只得揀容易理解的解釋:「韃子常年進犯,朝廷屯重兵於邊關,糧草是個大問題,為了鼓勵運糧,去年朝廷下了令,凡是運糧去邊關的,可以用糧食換鹽引,你知道賣鹽是穩賺不賠的,所以,我想在那裡買莊子,就地產糧就地運,節省運輸費,換來鹽引再買鹽外銷。」
錢槐呆了一會兒,才消化了這些東西,只得佩服少爺想得遠,更加相信這位爺就是那「跟著他,有肉吃」的領導,更死心蹋地跟他混了。
這裡錢槐把一盒珍珠出手,賈環找了衛嬤嬤的大兒子,要他去山西一帶看田地,地點要在離邊關較近,但是離戰區要遠,灌溉方便的好莊子,衛老大在京裡也沒什麼好差使,以後就當那裡的莊頭,負責督促耕種運糧之事,也算有了出路。
等把這些安排完回到家裡,王夫人已經命人給他做了兩套新衣裳,比先前的華貴多了,但是比起寶玉的來仍差了些,已經讓趙姨娘很開心了。晚上,探春又過來,悄悄給他塞了一個荷包,說:「去宮裡不比其它地方,少不得打點的,你不要小氣。」
賈環看那荷包裡約有二十兩的碎銀子,想必是探春平日裡攢下的,心頭一緊,一個爺們家不能疼護姐妹,還得要姐妹接濟挺讓人傷心的,幸好他已經在外面偷偷置了產業,收入還不錯,否則就真的很悲哀了。只是探春向來和王夫人親近,沒敢告訴她這事,以後自己出息了,一定要把母親姐姐照顧好才是。
賈環把荷包小心收到箱子裡,準備好明日進宮伴讀的應用衣物才歇下,躺在床上想起蕭景的風雅有趣,又想到他的薄情狠心,心裡百般泛起滋味,數了幾十隻羊才睡著。
到了正式進宮的那天,賈政親自領著賈環進宮把兒子交給殿下。
蕭景客氣兩句,命首領太監把他送走,賈政臨走又少了板著臉教訓幾句,什麼「要勤慎肅恭以侍上,庶不負眷顧隆恩也。」之類官冕堂皇的話。
蕭景等他走了對賈環嘻嘻一笑:「你這老爹還真是個老古板,難為你成天被他訓。」
又略有遺憾地說:「可惜寶玉不能來。」
賈環心想:原來你要我當伴讀,是為了把寶玉捎帶上,所以拿我當陪襯,你這麼愛寶玉,趕緊表白去。
嘴上卻很恭敬地說:「他身子弱,這麼熱的天,出去一趟就中暑。」
其實他想反了,是蕭景想要他做伴讀,才把寶玉捎上才對。只是他沒表露出來,蕭景也不知道他心裡所想,只是為不能見到寶玉有些遺憾,說:「他什麼時候有空,我約他來城郊賜園玩,那裡涼快。」
「他綽號富貴閒人,又名無事忙,成天沒事,除了十五那天北靜王約他去府裡玩沒有空外,其它什麼時候都行。」
「那我也約他十五日那天來園子玩。」
賈環納悶了:「我剛說了,十五那天北靜王那邊已經約好了。你改在十六。」
「我偏要約在十五那天,我倒要看看我在他心裡有沒有水溶的份量重。」蕭景像個賭氣的孩子。
賈環沒想到他是安這麼個心思,非要和北靜王爭一爭不可,難道寶玉就這麼人見人愛?
「我把話帶給他,他怎麼選擇是他的事,我不管。」
蕭景聽了也不在意,一會兒就撂一邊,為他引見師父。
淳王的舉業師父有四位,分別講、史、文、藝之類。
首席師父是國子監祭酒李琰。
接下來是光祿寺卿喬世寧,禮部郎中周開陽,翰林院侍讀學士紀顯。全是點過翰林的進士,都是擠過獨木橋的飽學之士。
李琰先講了一通規矩,宮裡的規矩比家學裡的嚴多了,禮儀也不可忽略,賈環一一記下,然後喬世寧大人講史。
果然是飽讀詩書點過翰林的,學問不一般,旁徵博引,妙語如珠,還發人深省。賈環聽得很認真。喬大人講完也考了他一考,發現他居然熟讀經史,見解也有獨到之處,並不因循舊文,卻也不是特別標新立異,比起那寶貝殿下還要高一層,更別說學習態度更端正。
喬大人用哀怨的眼光朝蕭景瞪了一眼,意思是:瞧,這位比你小三歲的孩子都懂那麼多,你好意思不好好學嗎?
蕭景收到師父眼神傳來的信息,做專心讀書狀,心裡嘀咕,沒想到這小子學問居然這麼好,以前真是小瞧了他,如果被他比下去也太沒面子了。
喬世寧見淳王殿下終於能在書本前坐得住了,也能看得進書了,感動得老淚橫流,果然找個好伴很重要啊。
講過一段再提問尊貴的淳王殿下,卻結結巴巴說不上來。喬世寧生氣了。
老師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喬老師拿起戒尺。
天潢貴胄可不比市井小民,金枝玉葉之體,哪裡能打得,所以老師都是教訓伴讀,來使尊貴的主子有所畏懼,以期達到教育目的。
賈環見喬世寧要打自己,可不答應了,憑什麼?
「殿下答不了問題,你打我做什麼?」
「還敢頂撞。」喬世寧更生氣,眼睛瞪得更圓,「殿下答不上來,當然是做伴讀的受罰,這是規矩。」
賈環瞪了蕭景一眼,心道:我說你怎麼想著要我做伴讀,原來是不安好心。
再毫不畏懼回瞪喬師父的圓眼,說:「敢問喬師父,做師父的難道只教殿下學知識,卻不教殿下做人嗎?」
「你這是什麼話?教書和育人本來就是一體的。」
「這就是了。」賈環在前世裡就特別反感在應試教育體制下,老師只顧分數不管學生做人,所以義正辭嚴教訓起老師來,「他犯了錯,師父卻處罰不相干的人,就是告訴他,他可以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是不是?做人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要對自己做的事負責,所謂有擔當就是,可是師父卻教自己的學生做下事情責任推給別人,那麼他以後不就可以胡作非為了,反正有別人替他受罰,為他善後。難道師父育人不教人負責任嗎?」
喬世寧沒見過敢這麼頂撞老師的學生,一時愣住,賈環又繼續侃侃而談:「比如,他在街上撞了人,不想著承擔責任救治傷者,反而把人家捅幾刀……」
蕭景駭了一跳:「你胡說,我撞了人給他幾個錢就是了,怎麼可能去捅人,我哪有這麼壞。不信你問跟我的人。」
「我只是舉例。」
「你不要瞎舉例好不好?」
「都閉嘴。」喬世寧敲敲桌子,轉向蕭景說:「殿下答不出問題,請站著聽講,什麼時候答上來了再坐下。」
再轉向賈環:「至於你,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在書房學生是不能頂撞老師的,你犯了規矩,也要為你的行為負責。」
蕭景看著師父手裡的大戒尺,趕緊說:「師父打他也不是育人的好法子,不如罰他寫字,寫不上時再打,也讓他心服口服。」
喬世寧不滿地斜他一眼,說:「好。」又對賈環說:「罰你寫一萬字,明天交給我看,若是完不成……哼。」
然後接著上課,蕭景猛翻書,希望趕緊找出答案停止罰站,又不時看向賈環,賈環收到求助目光,裝做沒看見。
外間的幾位已經聽到裡面的爭執,周開陽微笑撚鬚,悄悄對李琰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很不一般的小子?果然心氣高,嘴皮子也厲害。」
「連王爺也被他擠得說不出話呢。」李琰說。
紀顯帶著惋惜說:「可惜是庶出,再能幹也繼承不了榮國府。」
李琰不以為然:「你糊塗了,又不是女孩子,看什麼嫡庶,你看史書上那些青史留名的人,都是記載其籍貫和功業,哪裡見寫著某某某,嫡出或庶出……之類的字眼。」
「這倒也是。」
師父們在外間竊竊私語,賈環毫不受干擾,只管低頭看書,蕭景還苦著臉罰站。
喬師父講完是李琰講《中庸》,李琰說話慢條斯理,總是很溫和,不知怎麼,賈環卻怕他怕的比賈政更厲害,好像那雙眼睛可以看透到他的骨頭裡。
賈環把腦袋埋在書裡,李琰偏偏叫他起來回答問題:「說說第三十頁第一句的意思。」
賈環一看,這題也不算難,當即答道:「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這句話的意思是,居於上位,不欺凌位低者,居於下位,不攀附上位者,端正自己的作為而不苛求別人,這樣就不會心生怨恨。」
李琰盯著他看,意味深長地說:「說的好,居下位者,不攀援上位,端正自己,才可以保持品性正直。」
賈環身上一震,抬頭看了他一眼,看他的眸子裡含著勸告,心裡一動,又低下頭看著桌上的書,卻再也看不進去,也聽不到講的是什麼。
直到未正時分才下課,中間休息吃飯半個時辰,再次上一個時辰的課。賈環規行距步,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行一步路,蕭景讀書間隙偷偷拉他的手用指甲劃他的手心,他也不理。
「你怎麼也不理我?」蕭景還抓他的手不放。
賈環正色道:「尊卑有別,小人不敢和殿下玩鬧。」
「你什麼意思?」蕭景不高興。
「什麼意思?」賈環轉過頭一本正經正視他說,「小人身份低微,本來就遭人輕賤,自己再不尊重些,更讓人看輕了。」
蕭景看著他眼裡冷冷的,只得訕訕地鬆了手,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
下了學,淳王貼身的太監張洪帶了兩個小太監送賈環出去。
剛到毓華宮門口,迎面就見一行人朝這裡走來,賈環度其服色,領頭那個昂首挺胸的傢伙八成是蕭景唯一的弟弟蕭晨了。
賈環不敢抬頭細看,趕緊跪下行禮:「見過裕王殿下。」
那穿著金黃服飾的確實是裕王蕭晨,對賈環正眼也不瞧,也不賜平身,只說:「聽說四皇兄新有個伴讀,還以為是什麼金貴人物,原來是這麼個貨色。榮府也真是的,皇子伴讀豈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做的。」
賈環氣得一抖,知道說什麼都是錯,只得不動聲色低著頭。
蕭晨覺得沒意思,發作起來:「本王跟你說話,你敢不理,好大的架子,給我掌嘴。」
裕王身邊的人遲疑了一下,正要上前,只聽一個威嚴的聲音叫道:「誰敢?」
蕭景帶著人過來,看了賈環一眼,說:「你起來。」
又對蕭晨說:「這麼熱的天,五皇弟怎麼有空到我這裡逛?卻不在為何無故發作我的人,可是我得罪了你?」
蕭晨勉強笑笑,說:「四皇兄還真把賈家的賤胚當自己人,可惜啊……人家未必把你當成他們的人,你以為這樣就能拉籠了賈家,可是你想想,若是賈家真的想投靠四皇兄,就派嫡子過來伺候了,怎麼會派個無足輕重的庶子?」
蕭景寒著臉沒說話,蕭震身邊的伴讀可是朝中最大當權派的胡有恆的嫡孫,老師也是有實權的,而自己這邊,不僅老師是不當權的,伴讀也是無足輕重的,這是事實。
蕭晨看他不說話,愈發得意,耀武揚威帶著人過去了。
待他們走了,賈環拿個荷包悄悄塞張洪手裡,道:「多謝公公了。」
張洪笑說:「你怎麼不謝王爺,若不是他救你,奴才跑斷腿也沒用啊。」
賈環自動過濾了這句話,權當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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