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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寶玉了悟賈環迷茫 文 / 鳳初鳴

    第30章

    賈環聽了這話目瞪口呆,徹底糊塗了,說寶玉懵懂無知,他好像看得很透,將那名利場事看成一場虛無。說他明白,他又不明白姐妹們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他,也不明白這個家在走下坡路,正需要他扛起來。

    只怕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過一天算一天,可是他這消極無為的思想又從哪來的?他小小年紀又沒經過多大挫折,怎麼會沒有奮發向上的念頭,難道是在這富貴溫柔鄉中消磨得失去了上進的動力,又或是他覺得自己不是補天那塊料,無力承擔振興家業的重擔,索性逃避現實,躲在內幃混日子。

    想到這點,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理解寶玉了,人各有志不能勉強,寶玉天資聰明,追求個性解放和大自在,不喜歡現實中的名利糾葛。他看透紅塵中的俗惡,所以在調脂弄粉中逃避現實,這些女孩們美好單純,和她們在一起很開心。

    可是這世上美醜並存,處處都有艱難醜惡,一味的逃避也不是辦法,逃避的結果就是這些美好和純淨最終也保不住,所以他也煩惱,常常「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

    寶釵被寶玉頂了一句,尷尬地站了一會兒,又勸賈環:「環兄弟素日知道上進的,怎麼也弄起這種東西,這些玩意最容易令人移了性情,你小心沉迷到裡頭出不來,誤了正業就不好了。」

    賈環對逆耳忠言向來是重視的,忙說:「好姐姐,你知道考舉人中進士有多難,每三年才有幾百人能有這樣的幸運。我就算奮力讀書也不見得考中,若是不中怎麼辦?家裡有錢輪不到我作主,況且我還有娘要供養。我學了這淘制脂粉的法子,以後家裡想著我最好,想不到我,以後也可以以此維生,賺個過日子的錢。」

    寶釵感動的直點頭,看賈環的小模樣,誰能想到他小小年紀就想得如此長遠,居然這樣有擔待,並不指望著依仗賈府財勢,而是自己做些事業供養母親。薛蟠和寶玉若是有他一半,她一個女孩家何苦磨嘴皮子討人嫌呢。

    寶玉聽了卻說:「你怎麼這樣汲求名利,這樣的胭脂水粉是給那世上最純良最美好的女孩兒用的,若用來賺錢,豈不是變得俗不可耐。我們這樣的人家,自不必發愁生計的,怎能沾染那銅臭氣,沒的辱沒好名姓。」

    賈環無奈,原本想著以後賈家落敗,寶玉就算不走仕途,有這本事何愁不能賺錢奉養父母妻兒,想不到他這樣清高,根本不屑用這高貴之物賺取銅臭錢。可是,這傢伙不做官又不賺錢,到底想做什麼?誰能當一輩子啃老族?

    「寶哥哥清高,不屑於與銅臭之物打交道,可是你現在過的奢華清貴生活,靠得就是你看不起的銅臭之物得來的。我不如寶哥哥尊貴,你不需開口,就會有人把你想要的給你,而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想要的東西,我覺得憑自己的勞動生存不算什麼丟臉,而且很光榮。

    這榮華富貴如這園裡的花,開始鮮艷,卻免不了落地成泥的一天,以後咱家敗了,老太太也不在了,寶哥哥靠什麼生活?又拿什麼愛護你的姐姐妹妹?」

    寶玉覺得這話逆耳,說:「你怎麼說這話,咱家如此富貴,怎麼會到生活不下去的地步?你也太多慮了,裡面有老太太,太太,外頭還有老爺,哪用得著你我管這些。至於將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我只求我活著時能和姐妹們在一起,等我化了灰,她們管不了我,我也顧不得她們,憑她們愛到哪裡去,到時誰也顧不上誰了。」

    賈環沒法說他這種想法實在太過頹喪消極,只得笑笑說:「寶哥哥果然脫俗,我是世俗人,只求能更好的活著,也能讓自己在意的人更好的活著,所以不敢由著性子來,這追名逐利的事不做也得做。」

    寶玉聽了若有所思,雖然覺得這話很逆耳,卻又想到:兄弟們都有父母教訓,我何必多事,反而生疏了。說:「你想做什麼我也管不著,我把做脂粉的方子抄下來給你,你以後若是想拿他賺錢就拿去,我不做這種事卻不會阻攔你的。」

    賈環告辭出去,寶釵也出去,叫住他說:「環兄弟是知道讀書上進的,這調脂弄粉的事,拿它當個玩意兒就行,切不可誤了正事。」

    賈環接受她的忠告,說:「謝謝姐姐關心,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分得清好賴話。」

    寶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歎氣,怔了一會兒,到王夫人房裡來。

    這裡王夫人為趙姨娘的古怪表現頭疼不已。這趙姨娘也不知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把藍寶石頭面收好也不拿出來顯擺,每天低調行事,除了伺候賈母王夫人,照顧賈環之外,只窩在屋裡和周姨娘一起閒談做針線,真讓人無比納悶,原以為她受到淳王抬舉,定會趾高氣揚眼皮子朝天,不把太太放眼裡,定然處處生事,到時就有好戲看了。想不到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反而低調謹慎起來。這讓準備敲打她一番的王夫人也沒了說事的理由。

    她不怕趙姨娘鬧,反正她也鬧不到天上,越鬧越惹人厭罷了。卻怕趙姨娘這般低調行事,好像刺蝟縮成一團,完全抓不著弱點,令人摸不著頭腦,也無從對付。

    「這趙姨娘難道改了性不成?」王夫人端著茶碗沉思。

    周瑞家的道:「她那性子改了才怪呢,估計和她那對寶貝兒女有關。」

    「探丫頭素來和我親近,她一個姑娘家,不出門戶,也沒那麼些見識。倒是環兒從來悶不出聲,也不到人跟前去,一副不上檯面的樣子,難道是個有心計的?」

    「八成是他在趙姨娘身後指點呢,徐先生真是調/教出好人來了。」

    王夫人卻不以為然,說:「徐先生連考兩次會試都沒考中,能有什麼本事,環兒再有心計,難道還能越過寶玉的次序?以後大不了分他幾千銀子出去另過,權當養條狗罷了。你派兩個妥當人,好生跟著環兒,看他三天兩頭出去到底幹什麼,都見了什麼人。若是他在外面鬼混,被老爺知道,又得怪我疏於管教。」

    周瑞家的領命,看寶釵過來,自覺住了嘴,下去吩咐不提。

    賈環到外面幫著衛老二準備開業事宜,看他樣樣安排的妥當,也很放心。又帶了些米糧菜蔬到陸母家裡,看金釧改名換姓,老實窩在院內服侍陸母,兩人一起過活,親如母女一般。賈環看著很欣慰,命徐義把米糧從車下卸下來搬進院裡。

    「我好久沒來,伯母可好?」

    陸母親自端茶過來:「我那兒子走了以後,多虧爺照應,否則我這孤老婆子日子可難過,鳳兒在外面也難以安心做事。」

    「陸兄是我的至交,我幫他照顧家裡是應該的。」賈環謙虛兩句,又把寶玉和玉釧的事告訴金釧,和她商量怎麼辦。

    金釧得知妹妹傷心,心裡也不忍,但是也知道其中厲害,不敢把她接來相會,又為寶玉感歎,這麼多情,還為她灑淚祭奠,當初為什麼不幫她一把呢。

    「還是等過幾年,事情淡了,我再把母親妹妹接來相會也可以。」

    賈環看她知輕重,很是高興,把製作高級脂粉的方子交給她,要她按方製作胭脂香粉,每月玉香齋會來拿,按件付酬。

    金釧見又有了新進項,也很高興,她過慣了好日子,不習慣拋頭露面的討生活,而賈環給她找的活計都是窩在家裡做的,不用出門,也不用看人臉色,也不怕被人發現。原來覺得寶玉對女孩小意慇勤,色/色想的周到體貼,是個難得的好人。現在才發現眼前這一位才是真正對女孩兒好的,名節、性命、過日子甚至以後的終身都想到了,再想到陸母表現出來的隱晦意思,金釧只覺臉上直髮燒。

    賈環安排她時還真的想到了這節,看她和陸母互相扶持,感情極好,心裡也很放心,告辭出去又到蕭景那裡,這傢伙說有好東西給他看,不知是什麼東西。

    園子裡風光正好,賈環邊走邊看,遠遠看見張洪帶了一個長得頗有姿色的女孩子過來,張洪見他疑惑的眼神看過來,解釋說:「這是李大人送來的唱曲女子,是伺候殿下的……」

    然後下面的話,賈環也沒聽進去,只覺得一股子火直衝腦門。這混蛋居然敢出軌,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泡妞,簡直是個花心大蘿蔔。可惡。

    站在那裡怔了一會兒,才想到應該去「捉姦」,然後告訴他既然這麼花心,以後就不要再和他好了。

    賈環打定主意,氣凶凶到蕭景平日休息的臥雲齋,正要進去,聽得裡面說話聲,居然是李琰的聲音。大白天的關著門,還摒退了下人,不知要做什麼。賈環停住了腳,在窗外聽他們說話。

    李琰說:「我都跟你說過多次了,什麼小柳相公,什麼環兒,你不要再跟他們親近了,你現在保養身子最要緊。」

    蕭景說:「那你為什麼老是往我身邊塞女人?」

    「那不一樣,女人可以給你留下子嗣。」李琰的聲音帶著憂慮無奈,「現在聖意不明,胡相爺傾向裕王,好多官員也聞風趨勢,你的情勢很不利,只是這麼做出與世無爭醉心風月的樣子太被動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有子嗣,皇上至今不表明態度,就是等著你兩個誰能產下子嗣,你知道皇上對子嗣多重視,有了子嗣,你的勝算就大了。」

    「那些女人一張木頭臉,身段又粗又沒情調,好煩。」蕭景的聲音很委屈。

    「那叫宜男之相。我現在找的這個很清純,上回她唱曲時你不是很喜歡的嗎?為了大計,就算不喜歡的女人也得上啊。」

    賈環在門外聽了呆住,一顆心不知飛到哪裡去,飄蕩無所著力,好不容易定下心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處在一個極尷尬的位置,原來那天蕭景說的「不可能」根子原因在此,所以會乾脆拒絕了他的要求。

    可是他既然見不得蕭景和別人勾搭的,更不允許自己成為他的玩物之一,又該如何?蕭景畢竟是皇子,不可能對他一心一意,不管是身份,還是地位,還是眼下艱難的處境,這都不可能。如果這樣做他的相好之一,那也太傷自尊了,這和那些以色媚上的人有什麼本質區別?

    如果蕭景真的從此只真心待他一人,不近女色,只怕李琰第一個就不答應,皇帝更是要出手除了他這「佞臣」,家裡也是容不得的。

    賈環蹲在地上拿著小樹枝摳土,心裡說不出的心痛和後悔,後悔當初把持不定,和他有了**之事,從此心裡視他與別人不同,無可替代。現在退出又捨不得他,不退出又難以接受現在的處境。真是進退兩難。

    如此為難之事也沒有可以訴說商量的人,把家裡人個個數過去,也只有寶釵是個有主意的。一想到寶釵,不禁佩服她拿得起放得下,本來在寶玉挨打時,她初露情愫,硬是自覺地壓制了下去,把愛的火花還以萌芽狀態就掐滅了。現在看來,這麼做法真是明智,省得以後使自己陷入尷尬兩難境地,別人也無可指摘。

    賈環扔下小樹枝站了起來,看著天上自由飛翔的燕子,自言自語道:「我難道還不如一個女孩能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他給不了我想要的感情,何不早些放手?」

    賈環挺起胸朝大門口走去,也沒有意識到地上劃了好幾個「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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