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定計策成全寶黛情 文 / 鳳初鳴
紫鵑眼睛一亮,驚喜道:「三爺有法子?」
「法子是有,」賈環只有六七分把握,「但是不見得一定能成,所以,你要勸你家姑娘放寬些,不要陷得太深,如果以後遂了心願便好,如果不能,也不致於傷心欲絕,沉痾難治。」
紫鵑喜道:「那也好,若能治得了姑娘的病,怎麼樣都行。」
「你勸她收心,少看雜書,做些針工女紅,這才是姑娘家該做的事,長輩們看著也喜歡。不可再和寶玉太親近。現在被你這麼一試,把他們的關係弄明朗了,雖然間接向長輩施加壓力,可是對姑娘的名節也有影響,以後千萬小心。」
「說的是,寶姑娘也勸過姑娘同樣的話,只是姑娘的心已經這般,讓她冷下來,哪裡這麼容易。」
賈環點頭:「寶姑娘說的是正理,真正是為你家姑娘好。規則這東西很公平,誰遵守規則,規則就保護誰,姑娘家有私情是最忌的,你忘了元宵夜宴上老太太破腐陳舊套,說大家小姐想終生大事是最要不得的,只怕是敲打你姑娘呢。
若是林姑娘再不當心,只怕來說她的不是寶姑娘,而是老太太、太太,到那時就晚了。
只有你們做的妥貼,討長輩喜歡了,我才好使力啊。」
紫鵑更感激,不知說什麼好,起身行了一禮。
賈環又考慮了一下,說:「要幫你們,我也有個條件,就是寶玉必須會爭取。寶玉自幼受寵,想要什麼不用開口就有人送到跟前,他想當然的以為自己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卻不知世間的事並不是心想事成的,遇上不遂心,他就不知道怎樣爭取。
如果他自己都不爭取,你我替他謀劃有什麼用?我對他要求不高,實在不愛讀書走仕途也罷了,只求他能撐起整個家,就算撐不起護不了家人,至少也要護得住身邊的人,連身邊的人都護不住,至少要護住心尖上的人。他能做得到,我就一定站在他這邊幫他。
寶姑娘勸他,他嫌人家說混賬話給人沒臉,你們勸他,他只怕還聽些。」
紫鵑聽了賈環這番話,先是心喜,然後又憂慮,怔怔地發起呆來,連他什麼時候走了也不知道。
寶玉好些了,柱著杖到院裡轉,看見紫鵑在那裡發怔,拉著她的手,說:「你為什麼哄我?」
紫鵑勉強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就認真了。」
「你說的有情有理,怎麼像玩笑?」
「我心裡急,所以才這麼說的。」
「你急什麼?」寶玉問道。
紫鵑小心斟酌用詞,說:「我和林姑娘極好,她要是走了,我肯定要跟了去,可是我全家都在這裡,若去,則捨不得家裡,若不去,又捨不得她,所以我才急。說出這些話問你,結果你就鬧起來。」
邊說邊拿眼瞧著寶玉,想著話說到這份上了,你好歹給個准話啊。
寶玉笑道:「你真傻,竟為這個發愁,我告訴你,活著,咱們一起活,不活著,咱們一起化灰,化煙,如何?」
換上以前,紫鵑一定為這誓言感動了,可是聽過賈環一番分析,寶玉再受寵,他的終身也由不得他自己作主,寶玉這話雖然聽著感動,卻是對未來沒有個令人放心的籌劃。讓紫鵑根本放不下心來,又說:「你才是傻呢,聽說老太太給你定了琴姑娘,就算活,你也應該和她一起活。」
寶玉笑道:「你又傻了,那只是玩笑話,她已經定了梅翰林家了。」
紫鵑還是擔心了,看他樣子還沒意識到他和黛玉的事充滿變數,還以為只要他喜歡肯定能得到呢。又試探說:「若是有人不許咱們一起活,怎麼可好?」
「那我找老太太去,老太太會為咱們做主的。」
「可是老太太年紀大了,不能護你一輩子呀。」
「那還有老爺太太呢。」
紫鵑見他真如賈環所說,根本不知道為自己,為自己心尖上的人爭取,又憂又急又無奈,歎道:「那老爺太太不許咱們一起活,又該怎麼辦呢?」
寶玉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聽她這麼一說,托著下巴沉思起來。
紫鵑又說:「二爺也大了,也該在正經書上下些功夫,若是考中功名中個舉什麼的,你在家裡說話也有份量,想要什麼老爺太太也不好駁回,你豈不是即不忤逆父母,又能得了想要的呢?」
寶玉聽了不自在起來,道:「你怎麼也勸我這些話,連你也利慾熏心起來。」
紫鵑正要再說,卻見襲人過來請吃藥,只得先作罷。回去侍候黛玉,將這事說了:「姑娘瞅機會也勸勸寶玉。」
黛玉說:「你糊塗了,我從來不勸寶玉看那正經書走仕途經濟,是因為我看出他根本就不是那塊料,萬一將來真的在科場高中做了官也不是幸事,宦途險惡,人心難測,他這樣單純率真根本應付不了,與其將來在外惹禍,還不如呆在家裡,還能得個善終呢。」
紫鵑聽了,也不得不承認黛玉真是寶玉知己,看的透徹。可是寶玉成天在家裡混也不成事啊。
這邊賈環一邊自己讀書一邊為寶黛謀劃,那邊蕭景卻做了件令人吃驚的事,命長史去賈府要倆奴才使一使,賈政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立即遵諭照辦,不料蕭景要的是趙姨娘的家人一用。無非是一家奴才,賈家不敢不從,連人連契都送了過去。
趙家人口不多,趙國基已死,只有一子趙陽,趙姨娘還有一個兄弟趙國良,也有一子,年紀還小。蕭景得了身契後立即給趙家脫籍,打發趙國良軍前效力掙軍功,又送趙陽兄弟上學堂讀書,如果能考上功名更好,考不上的話就捐個官謀外放,讀過書的好歹也能在任上辦些事。
賈環得到這消息,起初呆住了,待反應過來不得不感念蕭景,主子拉扯奴才不是什麼體面事,尤其是拉扯別家的奴才。想到他不怕別人議論,居然出手提拔趙家,這番情意真不知如何相報。只是他兩人都沒想到這番拉扯趙家在日後惹出大麻煩來。
探春知道這消息覺得納悶,把賈環找來問怎麼回事。
賈環答道:「姐姐不是說,他們是好是壞與你無幹嗎?你一個千金小姐自然不會拉扯奴才,淳王殿下拉扯奴才,你也管不著。」
探春哪裡聽不出他話裡的諷刺,脹紅了臉,說:「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怪我?」
賈環歎了口氣,道:「你做的對,我哪裡敢怪你,你現在管著家,想立威我能理解,可是你為什麼一定要踩著你親娘立威呢?」
探春喊起來:「連你也這麼說,我哪裡敢踩姨娘,祖宗的舊規矩,人人都依著,偏我改了不成?原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想不到你跟她一樣,也來作踐我。」
賈環也惱了,冷笑道:「姐姐真是個公正無私的人,只是太太命大嫂子管家,因她面軟心和,怕懲縱了下人,所以才要姐姐從旁協理。是大嫂子發話按襲人的例給治喪銀四十兩的,這種小事,大嫂子也有權處理,你閉著嘴就是了,又幹什麼攔著駁她的意思?還要查舊賬,這是哪一輩子的舊賬?就是援舊例也該援最近的例。
人都說你乖覺,雖管些事,卻不肯多走一步,怎麼在趙國基的事上,你就不乖了,非要駁大嫂子的意見。不就是向太太買好,證明自己雖是姨娘生的,可是絕不認親娘,一心只向著太太嗎?順便還證明自己公正無私,精明能幹,真是一箭三雕。
上回姨娘和寶玉屋的丫頭絆嘴吵架,你只責怪姨娘不尊重不成體統,卻不問寶玉屋裡的丫頭多張狂,你不問個事非曲直,就直接派了姨娘的不是,可真是寒了你親娘的心了。」
賈環從來不對女孩子說重話的,就是先前晴雯對他無禮,他也沒有計較,現在說這一通話來實在很重的。
探春氣得臉發白,抽嗒嗒哭了起來,說:「我要是個男孩子,早出去立番事業了,偏我是個女孩,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也只能盡量做的周全,這麼大的家,如果不按規矩行事,會有什麼個結果?讓那起子小人說我,到時太太不讓我管家了,那才是沒臉呢。姨娘是個什麼性情你不是不知道,喜歡沒事找事的,我去問事非曲直問得清嗎?我一姑娘家躲事非還來不及呢,還去問事非去。」
賈環向來自詡紳士風度,還是頭一回把女孩子氣哭,也覺得不好意思,只得學習寶玉,一看事情不對溜之乎也,走之前扔下幾句話:「你為了在這個家立足,為了將來有個好出路,討好太太和寶玉,這個我能體諒。但是我也要給你說一句,將來你有了難處,或是嫁的不好了,太太和寶玉還有你那個『舅舅王子騰』是不會向你伸援手的,能幫你的只有被你視為奴才的舅舅,還有我這個不受待見的弟弟,你等著瞧。」
探春看他絕然而去的背景,越發哭得傷心,侍書幾個只得苦勸。
賈環特意跑大廟上,親自挑了幾盆蕭景喜歡的花送過去略表謝意。
蕭景見他用了心,也很高興,觀賞了一番,說:「我來拉扯你舅舅家,這會子你姐姐該不會說什麼了?」
賈環苦笑了一下。
「怎麼?難道這樣她還不高興?」
「我把姐姐惹哭了。」賈環一臉無奈,心裡頗有悔意。
蕭景戳他的腦門,罵道:「你個混小子,平時把我氣個半死也罷了,現在連你親姐也弄哭了,你不是最疼惜女孩子嗎?」
賈環長歎口氣不吭聲,想著現在這點事情都不能周全妥貼,將來又如何做大事呢?
蕭景看他鬱鬱寡歡,以為他還在為家裡女人的事煩心,笑他小家子氣,拉到床上解衣寬帶撫慰一番。
李琰帶著書過來準備講新書,一近寢殿,就見張洪急忙迎上來,道:「請李大人在書房稍候。」
李琰心裡明白,不高興地去書房等候。
過一會兒,寢殿的簾子打起,侍女們端著盆子舀水。
蕭景拿起手巾擦拭,見賈環還躺在床上,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心裡大樂,咧嘴笑起來,這一笑覺得嘴唇有些疼痛,趕緊下床拿過靶鏡一瞧,見唇角破了一點。氣得舉拳頭把那罪魁禍首捶了一下,罵道:「你小子是屬狗的嗎?親嘴有你這樣親的,居然用牙咬。」
賈環懶懶的看了一眼,說:「不就破了點皮兒嗎?兩天就好了。」
蕭景又朝他腦袋上呼了一巴掌,道:「可是今晚宮裡有宴會,我這樣子怎麼見人呢。」
「臉皮厚一下就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人問你就說從台階上摔下來摔了下狗啃屎。」
「你才吃屎呢。」蕭景說不過他,氣得把他按在床上蹂躪一頓。
太監們守在門外當木頭樁子,任憑兩人打情罵俏,絆嘴磨牙,拿著肉麻當有趣。
蕭景和賈環收拾出來,見李琰已經在書房等候了,趕緊坐好準備聽課。李琰看了蕭景一眼,看見他嘴上的傷,臉色一沉。蕭景嚇得心裡一咯登,把頭埋在書裡。
李琰不動聲色,拿起書來:「今天講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賈環感受到他眼裡的寒光在自己身上掃來,覺得渾身不自在,勉強熬到講完,正要開溜。李琰說:「賈公子留下,我有話給你說。」
蕭景擔心地看賈環一眼,正要說話,李琰又說:「皇上今晚設宴,殿下去更衣準備,不要誤了時間。」
蕭景乖乖去後殿更衣,書房裡只留下李琰和賈環兩人,其它人都自覺地遠遠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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