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慧紫鵑情辭試莽玉 文 / 鳳初鳴
王夫人捻著佛珠,還是把他狠狠教訓一頓,無非是荒廢了學業什麼的。賈環只能在肚裡腹誹,我一天寫的字比寶玉一個月寫的都多,你怎麼不管他去。
臉上卻不敢表示,只得乖乖聽訓,想要搬出來的計劃只怕要拖後了。
王夫人沒挑出賈環的錯,又把他天天拘在上房抄佛經,說要磨磨他的浮躁性子。
賈環憋了一肚子氣,他的學業負擔很重,事情也多,偏偏還得把寶貴的時間用來抄佛經,只得自我安慰,就權當練習館閣體了,作文只能放在晚上加個夜班。
只是一房丫頭們也不能睡,賈環趕她們回屋休息,薇兒忠心,硬撐著半夜不睡陪著他,賈環還沒有理所當然壓搾服務人員的意識,覺得過意不去,說:「你趁著沒有放出去,調/教一兩個丫頭接你的班,平時你也輕鬆些。」
薇兒覺得有道理,說:「蓮兒怎麼樣?她雖然容貌不出挑,但是人勤快,嘴巴也緊。」
賈環點頭同意了,又想起什麼來,招手叫薇兒過來,小聲問道:「你看咱們這裡的人可有太太那邊的?」
薇兒明白他的意思,是懷疑自己身邊的丫頭小廝中間安插了王夫人的人,將他的舉動密報了。男僕中趙家的人自是忠心的,有什麼要緊的大事他都安排錢槐和徐義去做了,他們也是可靠的,數來數去就是丫頭們了。這些丫頭們都是薇兒管著,不知道裡面有誰是小耳朵。
薇兒把丫頭們細細盤算一番,說:「估計咱們這裡沒問題,就算有小耳朵,爺說話做事向來謹慎,不像寶玉口無摭攔,想必漏不出什麼去,倒是姨娘那邊有個叫小鵲的不可靠,往寶二爺那邊跑過,還是天黑時候。」
「知道了。」賈環心裡明白,如果漏出什麼來,只怕是從趙姨娘那嘴裡沒把門的人那邊漏的,自己身邊的丫頭就算有王夫人安插的人,他言行謹慎規矩,也不怕什麼。
「可要找個錯攆她出去?」
「一個丫頭而已,不必了。」賈環心裡有了數,不再盤算這結,繼續看書直到半夜。
這麼過了幾天,覺得這樣長期下去不是個事,一定要改變現在的處境。
到了給賈母請安的時間,賈環拿薇兒的眉筆給自己畫了個煙熏妝,然後去賈母上房。
賈母看他眼圈發黑,氣色也不好,就問怎麼了,身上不舒服還是別的什麼。
賈環回說:「徐師父臨去時佈置下作業,要每天做一篇時文,還要寫一千個字,還要溫習舊課。所以,我天天忙到三更。」
賈母不贊同:「寫字作文也用不著弄到半夜,你白天幹什麼來著?」
賈環就等她這句話,說:「太太要我天天抄經誦佛呢,所以白天不得閒,只能晚上溫書。哦,抄了那麼多經書,我覺得血性減了許多,人也變得清淡了,只覺萬事皆空凡事都不在意,這可是接近佛法的好處了,有空還要再向高僧請教,聽講佛法。」
賈母聽了不悅,只說不要累著。賈環趁機提出要求搬出去另尋一清靜處,好安心讀書。
賈母不同意,說:「外面哪有家裡照顧周到,再說你現在還小,功課上不要太緊,仔細弄壞了身子,以後,只許用功半天,晚上不許熬夜。」
賈環計劃未遂,只得做罷。
賈母后來又對王夫人說:「小孩子家抄那麼多經書做什麼,那些東西最容易移了性子,讓人變得冷漠孤僻,不好。這樣年紀的孩子正是該玩該鬧的時候,何必拘得像個小老頭似的。」
看眾人有些不以為然,賈母又說:「你們只怕心裡埋怨我太疼小孫子孫女們了。可是你們想想,女孩子本該嬌養,男孩子雖說要頂門立戶,可是咱家這樣的家庭,有祖蔭遺澤,原本也用不著像那寒門小戶的孩子十年寒窗苦讀,熬得像小老頭,跟書獃子一樣,還弄壞了身子。珠兒是怎麼沒的?還不是用功讀書熬壞了身子。」
賈母抹起眼淚:「想到珠兒我就心疼,所以我才不喜歡拘著孩子們太過用功,寶玉體弱多病就不說了,環兒雖然身體強些,卻也不能太過累著了。」
眾人只得答應了。
賈環免了抄經的差事,雖然沒能搬出去,心裡也很樂,繼續按計劃向著目標奮鬥。
這次春闈陳九成會試高中,殿試時又中了二甲進士,天天與同年聚會,聚會時也經常帶賈環一起去,認識了好些人,也學到不少東西。
賈府這樣的人家,一天下來大事小事不斷。趙姨娘才和探春鬧過,這邊寶玉又因紫鵑一句玩話鬧得翻天覆地,天天延醫用藥不斷。
賈環想著寶玉病了也該去看看,做完功課就到園子裡來。
只見園子裡比往日不同,處處都忙著栽花種果,不像先前一派悠閒景象。
原來探春當家時做了件大事,把園子土地實行承包制,那些伺候的婆子媳婦各自分了一片地,允許他們收取收益。寶釵又補充意見,說雖然以興利節用為綱,卻也不能失了大家子的體統,園子收益除了供應各處的分例,其它的都讓婆子們貼補自家。即照顧裡子也照顧面子,各方利益都兼顧了,真是小惠成大體。
以前賈環讀紅時,就感慨萬端,中國園林集建築、詩詞、書畫、文學各藝術於一體,原來就是世界藝術寶庫的一朵奇葩,然而意識到園林的經濟價值並充分挖掘的那個人則是開天闢地第一位,不得不令人佩服。
又為探春寶釵這樣的女孩子惋惜,如果是男兒身,一定可以挽救賈家敗亡,振興家業的。
正胡思亂想間,已經到了跟前,賈環進去見寶玉正在休息,也沒有打擾,轉到後院逛逛,看見紫鵑正在園裡摘花。
因為紫鵑哄寶玉說林妹妹要回蘇州去,惹得寶玉犯了病大鬧一場,硬拉著紫鵑不讓走,說:「她去了,就是要回蘇州去了。」所以,紫鵑只得留在伺候寶玉直到病癒。
賈環悄悄走到她身後,笑道:「在做什麼呢?」
紫鵑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是他,也笑道:「我在給姑娘摘插瓶的花呢,爺什麼時候來的,嚇了我一跳。」
「果然是好丫頭。」賈環讚歎道,「上回我送了一些花草給你家姑娘,瀟湘館有些潮濕,怕有蚊蟲什麼的,點綴些丁香、茉莉之類,又驅蟲又芳香,也減些清冷之氣。你可照顧好了?」
「多謝三爺惦記,那些花草長得還好。」
「我叫丫頭來教你姑娘做八段錦,每天做著沒有?」
「每天早上都做一遍呢。」
賈環又說:「上回我讓姨娘給你姑娘送的參片,可用了?」
紫鵑答道:「人參雖好,可是不敢大補,況且姑娘的身體虛不受補,怕上火。」
「只怕姨娘沒交待清楚,那參不是一般人參,而是西洋參,涼性的,最是滋陰補氣,靜心凝神,而且治失眠,治咳喘痰血。林姑娘每天只能睡一個更次,還經常咳嗽,用這個最好,每飯後含兩三片就可以。我好不容易從淳王那弄了些,這是貢品,可別浪費了。」
紫鵑感激道:「真是太謝謝三爺了,這府裡除了老太太和寶玉,就是你對姑娘真心好。」
賈環又問:「你這次闖這大禍,有沒有受委屈?」
「多謝爺關心。」紫鵑笑道,「老太太本來生氣,知道怎麼回事以後,埋怨我說:『你知道他是個呆根子,平白的哄他做什麼。』也就沒什麼事了。」
賈環替她慶幸,也就是賈母慈祥,愛護女孩。這事若落在王夫人手裡,一巴掌扇過去都是輕的。
「算你運氣,你這人看上去仔細伶俐,其實也太莽撞了。」
紫鵑笑說:「我只是開個玩笑。」
「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看上去對你家姑娘盡心,其實並沒有對她好。」
「三爺要這麼冤枉人,我也沒話說。」紫鵑不服,撅起嘴。
「你說我冤枉你,那我問你。」賈環不客氣地給她指出來,「你家姑娘還沒起床,寶玉就直入閨房到她床邊,你是幹什麼的?為什麼不攔?男女七歲不同席,寶玉卻和你家姑娘並頭躺床上講耗子精故事,你又在幹什麼?還總是放任林姑娘和寶玉親近,這不是對她好,是害了她。」
紫鵑脹紅了臉,道:「這話怎麼說,我是一心為姑娘,只怕沒把這顆心挖給她。」
賈環沉吟了一會兒,說:「你要是真心為你家姑娘好,就要勸著她收收心,不要把心掛在寶玉身上。實話實說,寶玉並非良配。」
紫鵑本來要為黛玉辯解,見他說寶玉不是良配又急了,說:「這是什麼話,寶玉對姑娘的心,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來了。」
「寶玉對林姑娘的真心我並不懷疑,可是他的婚姻並不是由他作主,他一片真心有什麼用?得看老太太、太太的意思,還有宮裡娘娘的意見更要考慮。從上回端午節娘娘賜的節禮可以看出,娘娘是屬意寶姑娘的,太太也是。老太太雖然疼你家姑娘,但是為寶玉擇配必是先考慮家族利益的,況且她年紀也大了,這棵大樹並不可靠。」
紫鵑臉色變得很難看,賈環裝沒看見,繼續說:「寶玉和林姑娘的將來根本不在他們自己手裡,你放縱姑娘,白累她壞了名聲壞了身體,沒有用的。」
紫鵑低了頭,沉默半晌,又說:「按說我一個女孩兒家不應說這話,只是三爺真心為姑娘好,所以我說厚著臉說了。林姑娘沒了父母,有老太太一日好些,沒了老太太只能憑人欺負,就算嫁給王爺也保不住喜新厭舊三五夜就被撂在脖子後頭。到時又能怎麼辦?誰能為她作主?俗話說: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
賈環也理解了,覺得紫鵑真是非常清醒的人,像黛玉這樣的女子,沒有強硬後台又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嫁到外面難保不受欺負,寶玉毛病雖多,可是人品在富二代中也算是好的。其它男子外貌人品也不見得比寶玉好,就算比寶玉好,也不見得對她真心,嫁外人不如嫁寶玉,好歹她和寶玉知根知底,情意相合,勝過嫁外人沒過兩夜就被扔脖子後頭。
賈環本來不是很贊成寶黛戀,現在權衡利弊,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人如寶玉這般真心待她。再想想這兩人純真的感情幾百年前不容於世,難道幾百年後還不容於世?封建時代的人容不下,來自現代的人還是容不下,也實在是太悲劇了。
寶玉不是良配,那麼誰又是良配?再說人總是要成長的,都是經過挫折後走向成熟,寶玉是一塊美玉,改造一番也是好的,只因他不通世務就放棄他,也太輕率。
想來想去,賈環決定想法子成全兩人,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你既然這樣一心為林姑娘,寶玉又是真心,林姑娘又視寶玉為知己,我倒有個法子可以幫你們一把。」
紫鵑眼睛一亮,驚喜道:「三爺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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