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蕭景成親不訴離傷 文 / 鳳初鳴
那賈敬坐在蒲團上,緩緩睜開眼,看了看他,示意他坐在對面蒲團上。賈環一屁股坐下,看著他等他說話。
半晌,賈敬才開口說:「聽說你這次縣考得了第一名,很好,很好。」
「僥倖而已。」
「如今賈氏一門人才凋零,子孫多不成器,賈珠雖有才卻過早亡故,如今你能上進,以後挽救賈氏一族全靠你了。」
賈環忽然好奇心大起,經過這次考試,他領會到了科舉考試的難度,這賈敬得中進士,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才得以參加進士,學問一定是不錯,可是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前程不要,卻當起道士來呢?而且賈敬說「挽救」而不是如賈政那樣說「振興」「光宗耀祖」之類,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也瞧出賈家面臨危險,需要一個有能力的人來「挽救」。
賈環忍不住問了出來:「中進士很不容易,大老爺苦讀多年終於得中,為什麼要棄了官修起道呢?」
賈敬沉吟半晌,卻說:「你能在預考考出好成績,可見你的學問是不錯的,可是要在後面的正考得中,還需苦練。要想引得皇上注意,就要在殿試中取得前幾名,要想在殿試取得好名次,除了文章要好,重要的東西在文章之外,以揣測君心為要,你是聰明人,應該會明白。」
賈環還沒消化掉他說的話,賈敬又說:「今天我能看到賈氏一個成器的子弟,也可以瞑目了,你去。」
賈環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就被打發走了,心裡納悶不已,回到家裡也沒有多想,想著他若是有事一定還會叫自己。又著手準備下一輪的府試。
不料,到了第二天,東府裡慌慌張張幾個人跑來說:「老爺賓天了。」
尤氏正在榮府幫著料理家務,聽了嚇一跳,說:「好好的怎麼突然沒了?」
下人回說:「老爺天天修煉,想必功德圓滿,成仙去了。」
這時賈珍父子及賈璉都不在家,寶玉又不識事體,竟沒有一個頂用的男子,賈環只得放下書本出來幫著料理,想到昨日見賈敬時沒見他有任何異狀或身體上的不適,唯一可疑的就是他說的話,似乎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天似的。
賈環立即對尤氏說:「先把玄真觀的道士們鎖了,請大夫查驗,等大爺回家再問。」
尤氏聽了忙去了簪環妝飾,帶了一干老人媳婦到觀中,大夫瞧了,說是吃丹藥吃死的,道士忙說:「小道曾勸過,功夫不到吃不得,想必大老爺心誠,求仙心切,晚上悄悄服下,終於脫去皮囊了。」
「胡說。」賈環斥責一句,想到當今皇帝也是喜歡求長生的,再想想賈敬死前一日對他說的琢磨不透的話,也不敢多問,只對尤氏說:「還是趕緊派人告訴大爺,再派芸哥薔哥伺候老太太,把大爺,璉二哥,蓉哥趕緊替回來。」
尤氏忙說:「說的是,我快急糊塗了。」
賈環又說:「這裡地方窄,不能停放,還是送到家廟去。再請天文生擇日入殮。」
「可是大爺不在,此時入殮只怕不合禮數。」尤氏遲疑起來,按制必須親子在場才能入殮。
「事急從權,不可拘於禮法。」賈環卻說,「珍大爺在路上得半個月才能回來,現在天氣這麼熱,哪能等他回來再入殮,不如三日後開吊,先做起道場來再說。」
尤氏想了想,也只能這麼辦,只得把外事托給賈環,賈菖幾個照看,又把繼母接到府裡看家。
皇帝接到禮部奏報,下了恩旨,追賜賈敬五品銜,著光祿寺按上例賜祭,任子孫盡喪,王公以下,准其祭弔。旨意一下,賈府上下謝恩,覺得賈家恩寵尚在,富貴能永遠延續。
賈珍父子連夜趕回來,到鐵檻寺大哭,按禮換了凶服,在靈前守喪,一邊做哀哀哭泣狀,一邊拿眼瞄著尤氏兩個美貌的妹子,抽空子擠眉弄眼給個□,賈環看著只覺得生氣,心道:靠,那敬老頭死的真不是時候,老子為守家孝不能參加今年的府試院試,連中六元的夢也成泡泡了,就這樣還對著鏡子練了好久的哭喪表情,你這當兒孫居然笑得出,真浪費俺的表情。這孝子賢孫都這副鳥樣,俺這八桿子打不著的幹嘛演的這麼敬業。討厭。
只得裝看不見,每天跟著寶玉穿孝,晚上回家。
賈璉從陵地趕回家,寶玉和賈環迎至大門先給賈母王夫人請安,再給賈璉請安,寶釵姐妹等在中堂等候,給賈母請安,然後方散。
次日,賈母王夫人回來,略坐了坐,到寧府中來,早有賈赦賈璉率族中人哭著迎上來,到靈前又有賈珍賈蓉跪著哭,賈母上了年紀的人,見了珍蓉也摟著痛哭,當晚就頭悶心酸病起來,連忙請醫診脈開方,忙了一夜,直到發了汗才略略好轉。
過了幾日,是賈敬送殯期,又是一番忙亂,這一忙一亂,竟無人提起賈環縣試考中案首的事,當然更不能擺酒宴了。趙姨娘有些不憤,賈環卻無所謂,只給身邊侍候的人賞了雙倍月錢和尺頭等物,又開始準備來年的府試。
卻說賈璉素日久聞尤氏姐妹美貌,且行為放浪,完全符合他的獵艷條件,只恨無緣一見,如今遇上這事,正有了垂涎之意,先是以眉目傳情,露出八齒迷人笑容,擺出自認為最帥的姿勢勾搭三姐,結果人家不鳥他。
賈璉沮喪片刻很快放棄,連萬人迷寶玉尚且有彩雲和齡官嫌棄,何況他呢,他也不是那種糾纏不休強逼民女的人,於是轉而勾搭二姐,二姐也愛他英俊風流,兩人很快心心相印。
賈璉被二姐的標緻、性格、為人吸引,也不顧國孝家孝兩層罪,也不顧他向來偷情人錢兩清的做法,也不顧家裡有個凶悍老婆,甚至不介意二姐曾經失節,總之不顧一切,要偷娶了尤二姐做二房。
賈環得知後十二分的反對,那忠順親王府很可能在賈府安了暗樁子,連寶玉私下和人交換褲腰帶這樣的秘事都知道了,你娶個大活人在外宅還能瞞得了人?國孝家孝兩層在身,就把人娶了可是大罪,到時人家瞅機會把這炸彈扔出去,絕對夠賈府喝一大壺。
賈環雖然沒能力解救賈府,可是也不能這樣眼睜睜看著它一步步走向滅亡,只得勸賈璉說:「國孝家孝中娶親是大罪,你還是等等罷。」
賈璉卻等不得,道:「若是守孝幾天也就等了,可是我等不得,她那溫柔可人樣,誰能等得,再說寧府那邊,哪能讓人放心。」
賈環看他精蟲上腦的樣子,料到沒法勸他等,又出個主意:「那你可以和她私下來往嘛,等過了孝期,再回過老太太,太太,不違國法不好嗎?」
賈璉還是不同意,說:「不行,和她先偷情,再進門,她的名節更加受損,以後進了府,別人怎麼看她?她又如何立足呢?」
賈環看他不止精蟲上腦,還被愛情沖昏頭腦,要不顧一切以身拭法了,料知勸不動沉迷在愛河中的人,只得做罷。
過了幾個月,朝中下了旨意,淳王的婚事在賜第舉行,之前宮裡已經派了女官到女家教習規矩禮儀幫辦婚禮。皇子成婚,自然是無比豪華風光,盡顯皇家氣派。一百八十對紅燈籠如兩條火龍,蜿蜒向前。儀仗輝煌,賓客如雲,夾路看的何止萬人,也有那半瓶醋的讀書人感歎太過奢華,有違孔子「寧儉勿奢」之道。
賈環也夾在圍觀的人群在看,看到蕭景穿著大紅迎親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說不出的英姿風流,圍觀人群中有那女子的,看了無比羨慕,一雙眼睛都離不開。
賈環做為曾經的伴讀,也受邀去觀禮吃酒席,又送了一方親手刻的印鑒,刻的是「百年好合」四字。把禮物送到之後就打算離開,張洪叫住他,說:「三爺請在後花園海棠齋等著,殿下有話說。」
賈環不知蕭景有什麼事,便如命到花園小齋中等候,小齋在花園偏僻處,少有人來,前有兩株海棠,絲垂金縷,葩吐丹砂,頗有女兒之風。
賈環呆呆地看著齋前海棠,想起寶玉院裡也有這種西府海棠,聽他介紹說,此花艷如胭脂,弱如扶病,近乎閨閣風度,故又名「女兒棠」。
「果然好花……」賈環吟出前人詠海棠的詩句:「幾經夜雨香猶在,染盡胭脂畫不成。」
「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賈環扭頭一看,是喝得醉薰薰的蕭景,從身後抱住他。
「你喝多了,快放手,小心讓人看見。」賈環掰開他的手,扶他坐下。
蕭景把頭埋在他懷裡,哭起來:「到現在你心裡只想怕人看見,卻不想想我的心。你太令我傷心了,俗話說,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可是你已經甩了我三次了,我倒底哪裡惹你厭了,就因為我和別人好麼?」
賈環拍著他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酸酸澀澀的感覺漲滿胸口,說:「我沒有討厭你,我真的沒有討厭你。」
「沒有討厭我為什麼不肯跟我好?」蕭景萬分委屈地看著他。
賈環被他這樣哀怨的眼神看著,一時竟覺得自己真是負心薄倖漢,算起來蕭景也沒有對他做過多大惡事,給他的好處遠多於壞處,而自己對他的喜歡也多於恨,可是為什麼就不願和他繼續好下去呢?
「我……」賈環艱澀地說,「你不懂,只有發乎情止乎禮的情才是真正的情,否則只是肉慾。你即已經娶親,就要對妻子,為家庭負責,不可再想著別人。而我……」
我的自尊,也不允許我當你的外室,與你這般偷情。
沒等他說完,蕭景的唇舌就纏了上來,醉人的酒香瀰漫開來,熾熱、瘋狂,賈環有些發暈,好像也跟著醉了,回手抱住他,與他糾纏起來。
蕭景吻向他的脖頸,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為了你……我一定……爭到……皇位……到時……誰也不能……阻攔……」
賈環聽到他這醉後的話,眼眸裡的醉意漸漸退去,變得清明起來。
屋外的海棠如胭脂點點,如曉天明霞,綻吐紛芳。
賈環穿好衣服出來,輕輕掩上門,對守在外面的張洪說:「去端碗解酒湯,再告訴前面,說殿下酒勁上來,在後面走走就過去。」
張洪躬身答應了,抬眼看了看他,看他神色如常,不覺心裡納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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