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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詔獄刑房陰謀初現 文 / 鳳初鳴

    詔獄刑房陰謀初現

    刑房裡面一把太師椅上坐著一個面色白淨的年過五旬的錦衣衛官員,看他嚇得臉色煞白,很滿意這種效果。

    拉著官腔道:「你就是罪犯賈環?」

    「放屁。」賈環暴跳如雷,「我是應天府鄉試解元,又是本屆會試會元,是受朝廷律法保護的預備官員,未經審訊,你憑什麼說我是罪犯?」

    那老者見他如此浮躁,愈發輕視,道:「你串通考官舞弊,還敢在這裡咆哮?」

    一個眼色下去,旁邊站著的兩個番役,一腿踢向賈環的腿彎。

    賈環站不住,跪了下來,緊接著屁股又被重重踢了兩腳,疼得哇哇大叫起來。

    「你先不要叫,這只是餐前小菜,還有更厲害的在後面,你先省點力氣。」

    賈環不叫了,做出「我好怕怕」狀。

    那老者見他怕了,才開口問案:「你趕快招出你是怎麼賄通考官,考場舞弊得中會元的?」

    「這是陷害,大人說我舞弊,可有證據?」賈環很激動,做出沉不住氣的樣子。

    「證據很多,不容你抵賴。」審問者覺得他是個好拿捏的人,立馬拿出所謂證據,「第一,你年方十六,實歲十五,這麼小的年紀怎麼可以中會元?何況,在此之前,也沒聽說過你的名氣,和姑蘇林彬,紹興趙養靜,揚州曾存仁這些文名遍天下的人根本不能比,這次會試除了應屆舉人,還有許多前科的老前輩,你的成績比他們都好,還敢說這裡沒有貓膩?」

    賈環聽了直歎氣,攤上這種事,即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這種橋段太老套了,他在前世混站時見過很多,比如一個默默無聞的新人,第一篇文就紅了,先高居月榜之首,再高居季榜之首,再挾強勁之勢超過年榜大神,這種情況九成會被人懷疑刷分舞弊。沒有證據證明人家刷了就說人家抄襲,沒刷沒抄就爆出所謂「人品問題」來否定這人的成就。三種手段齊上,一黑一個准。

    意料之外的是,這種事攤他頭上了。前世裡他寫文是漸紅,沒有被懷疑過,這一世,紅得過快,名滿天下的同時,謗亦隨之。

    隔著網絡,人們披著網名不斷突破道德底線,不用負責任,無需要證據,毫無顧忌地黑一個人,但是那個人不會受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只是損害一點網絡上的虛名罷了。

    而在現實中,被黑的人絕對會受很大的傷害。比如現在的他,很可能會掉腦袋。

    在封建時代,科舉考試是國家掄才大典,出現舞弊案處置起來是從重從嚴,寧錯殺都不會放過。歷次科場舞弊,無不是以血淋淋的人頭來結束。

    所以,賈環很清楚這一次是有人要致他於死地了。

    可是,這個人是誰?他得罪了誰?妨礙了誰?

    賈環也不想裝浮躁裝軟弱了,直接對上審問者的眼睛,很沉穩地說:「我為什麼得中會元,因為我有真才實學,大人不信,請問主考官駱大學士,我是不是才華橫溢。」

    「可笑,居然有這麼厚臉皮的人,說自己有才。」審問者鄙視。

    賈環依然很沉穩地說:「我只是實話實說,大人不信,請調出我從縣試起,參加無數次考試的卷子,看看那些考官們的評語,有沒有說假話,再不信,請大人拿四書來當場出題,我當場作答。」

    審問者氣紅了臉,他哪裡讀過四書,更別說出題評文了,但是,他的目標不是問賈環有沒有作弊。

    「我還有證據,你家裡上上下下都為你下了賭注,你母親,嫡母,你的丫頭小廝都押你能中會元,如果不是你事先告訴他們你有門路,他們如何能這麼大膽下重注?」

    審問到現在,賈環已經嗅出裡面暗藏的陰謀味道了,只是還不敢肯定,需要進一步證實,於是,賈環又沉著的答:「我的母親丫頭愛我心切,盼著我能高中,所以押了重注,至於京城其它盤口有人在我身上下注,無非是想賭個大的好撈一筆錢,與我何干?」

    賈府裡已經亂成一團,趙姨娘嚇得暈過去,醒來後神叨叨的,探春陪在她身邊勸她。趙姨娘哭道:「一定是我貪財,所以菩薩懲罰我,可是我做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就是了,幹嘛報應在環兒身上。」

    探春哄她:「去年冬你不是還捐了錢買糧買布還做棉衣給災民嗎?菩薩見你誠心,一定讓環兒逢凶化吉。」

    趙姨娘又哭:「可是我捨不得捐多,只拿出了一部分錢,所以菩薩一定怪我小氣。」

    「你胡說什麼呀,菩薩怎麼會嫌錢多錢少呢。」

    這邊趙姨娘這裡亂成一團,前面王夫人哭天抹淚:「看,王鐵嘴說的沒錯,算出那小子是敗家的貨,果然,咱家要被他牽累了,他還年輕,中不中都無所謂,幹嘛做弊呀,我賈家有德之家的門風敗壞了,以後寶玉蘭兒都要受拖累。」

    賈政吼她:「你少說兩句行不?你怎麼知道他作弊了,環兒歷次考試的文章我都收著呢,這水平中個狀元都是可以的。」

    「那御史老爺為什麼要參奏?」

    「因為有人嫉妒我家,嫉妒環兒年輕輕就高中。」賈政下了結論,認為這次事件是羨慕嫉妒恨引起的。

    抱這種想法的不止他一個人,淳王那邊也有人這麼想,還有賈環的哥們徐義,衛守信,柳湘蓮等。

    就在御史上書質疑此次會試有弊的折子呈上時,淳王的核心班子已經知道了。

    蕭景和智囊們急得團團轉,按律,官員被參,一律回家待罪,等事情查清了才回崗位繼續工作,這次事件的當事人,李琰,喬世寧等全都待在府裡哪也不能去,也不能和人通消息。

    「是他幹的,肯定是。」蕭景氣得咬牙切齒,握緊拳頭,手心都被指甲刺出血來,他完全估錯了形勢,原先他以為蕭晨那夥人會在殿試黑了賈環,會讓他落榜或是得不著好名次,卻沒想到,對方這麼狠絕,不但讓他身敗名裂,沒了殿試資格,甚至還要致他於死地。

    想到賈環一進了那人間地獄,不死也得掉層皮,蕭景急得快要發瘋,只能跟剩下兩個師父周開陽和紀顯商量,越急越商量不出什麼名堂來。

    「王爺不要急,這事沒有實據。」周師父勸他。

    蕭景急得跳腳:「哪裡需要證據?前朝岳飛,周亞夫功蓋當世,還不是沒證據就被殺了。況且,他們既要存心害人,製造點證據還不簡單。」

    商量不出結果,正著急間,這時聽得門房來報,說賈環的好友柳湘蓮來訪。

    蕭景以為他來獻計,急命人帶進來,柳湘蓮過來行了禮,直接說:「這次環哥有難,只有王爺能救他,還求王爺趕緊想辦法。」

    蕭景很失望:「我以為你有什麼法子,原來你是要我想法子,我都要急死了,哪裡想得出法子來。」

    柳湘蓮說:「我懷疑是府裡二太太使的陰招,她見環哥步步高陞,心裡不忿,生怕她的寶玉失了寵被壓下去,所以才想法陷害。」

    柳湘蓮說出自己的分析,王夫人能接受的底限就是賈環中個舉人,將來外放當官,離家遠遠的,混的壞了不干賈府的事,混的好了以後也幫寶玉一把。但是她很難接受賈環繼續高中,中了會元或二甲進士,意味著可能留在京裡當官,難免在家裡壓寶玉一頭。

    於是,疑點就出來了,趙姨娘和賈環的丫頭小廝押他中會元是出於偏愛,那麼王夫人也押會元是出於什麼目的?而且這次押會元是她起的頭,肯定不是因為愛,更不可能想靠賭博撈筆錢,所以,她這麼做必是另有目的,想造成一種賈環過度高調的感覺,讓外人看了覺得裡面有弊。

    聽了柳湘蓮的分析,蕭景不及說話,周開陽說:「如果是二太太做的就好了,怕就怕不是她做的。」

    周開陽是淳邸師父中計謀很深的人,他這麼說必有所指。如果是王夫人做的,那麼這是賈府家務事,好辦,淳王府還有能力控制事態。怕就怕幕後黑手不是王夫人,對方的目標又不是賈環,而是其他人,那就麻煩了。

    淳王府智囊們臉上都沉重起來。柳湘蓮卻沒有聽懂裡面的深意,急著催促:「戶部侍郎李琰李大人曾是王爺的授業的師父,他向來多謀,王爺找他想辦法。」

    蕭景說:「這次的案子牽涉到他,為了避嫌,他現在正在家裡不能出來。」

    柳湘蓮馬上說:「他不能出來,王爺可以去見他。」

    「胡說。王爺千金之軀,怎麼可以隨便出去。」周開陽訓斥柳湘蓮,又用懇求的眼光看向蕭景,意思是現在是非常時刻,你千萬不能有所動作。

    蕭景也明白,怕的是蕭晨那邊伏下暗探,他一行動,那邊就會來抓他個正著,到時候說不清。可是眼前情況危急,他也顧不得許多,只能冒險去找李琰。

    柳湘蓮有辦法,他喜歡串戲,化起妝來也很有一套,立即給面白唇紅的蕭景畫了個女妝,又穿上女裝,誰能想到眼前美貌佳人是淳王呢。

    當蕭景這副打扮出現在李宅,李琰嚇了一跳,看著眼前的美女,李大人氣得不行,堂堂王爺怎麼可以穿婦人之衣呢,真是奇恥大辱,三國時諸葛亮就給司馬懿送女裝羞辱他,沒想到蕭景居然主動穿了,為了賈環他還真是什麼都做啊。

    蕭景看他臉色,知道他非常生氣,忙說:「現在情況緊急,我也顧不得許多,李師父先別生氣,顧著眼前要緊。」

    李琰顧不上哀歎自己怎麼教出這種學生來,只得大家先商量應付眼前危局再說。

    北鎮撫司地牢的刑房裡,審問者感覺到賈環在套他的話,索性不再繞彎子,一拍桌子惡狠狠說:「不許狡辯,你說是誰給你通了關節,誰給你洩了考題?」

    好像黑暗中升起一團小火花,賈環有些明白了,這一場陰謀,針對的不是他這樣的小蝦,而是要利用他這小蝦捕撈幾條大魚來。

    何謂通關節,就是考生和考官約好,在捲上寫幾個只有雙方能懂的暗語,這樣的卷子雖然經過彌封謄錄,考官仍然能看出是誰的,就會給那考生照顧。

    這次的房考官之中的李琰,喬世寧是蕭景的師父,還有一個馮唯也是淳黨那邊的,主考官也就是把他提為第一名會元的主考駱養性,體仁閣大學士,內閣次輔,一直和首相胡有恆面和心不和,陽奉陰違,暗中保護了許多受胡黨迫害的官員,也包括一直受裕王算計的蕭景。

    他為人中正,不見他靠攏哪個皇子,可是在裕王勢大,胡有恆明顯支持裕王的情況下,皇帝仍沒有明立太子,蕭景也沒有受多大的迫害,還是多虧他暗中周旋。

    那麼眼下的情況很危急,如果賈環承認了舞弊之事,不但自己性命和前程不保,還會把考官拖下水,而考官之一的李琰又是蕭景的師父,到時候蕭景也難免被弄得灰頭土臉。出了舞弊案,主考官難辭其咎,若是牽連到大學士駱養性,胡有恆一黨必然借此機會清除異己,到時候,內閣只剩胡有恆一家天下,蕭景就算這次事件中摘出來,也沒有力量和蕭晨斗了。

    賈環和審問官來回鬥了幾合,已經套出對方的真正意思,基本理清了這其中的關係,要致他死地的應該是蕭晨那邊的勢力,無論對方的目標是李琰還是駱養性,最終結果都是蕭景大傷元氣。

    摸清了對手的意圖,賈環又看自己手裡的牌,目前情況對他很不利,但是也有有利的一面,就是至今對方拿出的證據沒有力度,只是根據他是年輕的新人,成績太好,家人下了重注,所以推測作弊。既然對方拿不出有力的實證,他要做的就是一個字:

    拖。

    審問官見他只歎氣不說話,覺得他已經辭窮,打算再加一把火。

    「你還年輕,一時不察,受了別人誘惑也是難免,有錯就改還是好孩子,你把幕後人招出來,本官念你年輕初犯,會從輕發落,三年後再考,仍然是黃金前程。年輕人不可一錯再錯,我是為你好啊。」

    賈環微笑:「可是我真的沒有作弊,大人要我承認沒做過的事,這就是為我好麼?」

    審問官氣得臉抽抽說不出話,冷笑一聲,指著牆上五花八門的刑具,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賈環看著那些帶著血跡的恐怖物件嚇得直發抖,說不出話來。

    審問官做義務解說員給他介紹博大精深的中國古代酷刑文化。

    「這是夾棍,號稱五刑之祖,雖然只有三尺,兩條麻繩穿在一起,看上去很簡單,但是輕則能使人骨斷筋折,重則能當堂斃命。」

    「這個木架是抽腸用的,就是把犯人掛在木架上,□用鐵勾勾住,下面吊大石塊,拉動時就可以把你的腸子抽出來。

    這個叫梳洗,就是用開水澆犯人,然後用用鐵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來,直至肉盡骨露。

    這個是灌鉛,把熔化的鉛水灌入犯人口中,立即凝成硬塊,僅重量就可以把人墜死。

    這個大甕燒紅了,把犯人放進去烤,沒多久就能熟了。請君入甕的故事你聽說過?」

    賈環已經快要暈過去,心道,你能不能不要介紹的這麼詳細,又沒人給你發小費。

    可是審問官仍然非常敬業地介紹完刑房陳列的凝聚著中國人無窮智慧的東西。

    「這是棍刑。」審問官指著一根棍子說。

    賈環鬆了口氣,終於見到一樣比較不變態的東東來。看這設備比賈政打寶玉的那根棍子還細巧了些,打起屁股來想必比較溫柔。

    審問官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好意」提醒:「你不要誤會,這棍子跟你老爹揍你用的不是一種東西,這不是用來打屁股的,是用來從你嘴裡插進去,整根沒入,直通腸胃,所以又叫開口笑,這名字有創意?」

    賈環苦著臉說:「有創意,在下佩服。」

    「你想嘗試哪一樣呢?」

    「我哪樣都不想嘗,可以嗎?」

    審問官笑了,道:「那你就老實招供,是誰幫你作弊。」

    賈環沉默了,心裡盤算著,索性賭一把,賭對方手裡有什麼牌,看他們的底限是什麼。

    一咬牙,賈環說:「好,我招了。」

    作者有話要說:俺不是存心要虐的,親們不要小看考場舞弊的影響。在古代關係到國家取才,所以處理很嚴。

    抓住帶小抄的,取消考籍,也就是終生取消考試資格,枷號一月,就是帶枷示眾一個月。

    有舞弊的,殺頭流放。

    比如明太祖時,南北不分榜,考中的絕大多數是南方人,北方人不滿,懷疑舞弊,告了御狀。結果是所有考官被斬,第一名被殺,重考,重考結果錄取的都是北方人。從此為了照顧經濟不發達地區,改為南北分榜制。

    俺個人覺得這種處理結果太過份,南方經濟文化發達,文氣盛,這是事實,直到現在仍然是,錄取南方人多就是舞弊「證據」嗎?還殺了那麼多人,包括狀元也被殺了。

    為了照顧北方人的情緒,重考時又全部錄取北方人,南方人全落榜,這叫公平嗎?

    封建社會就是這死德性,生命和人權得不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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