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詔書被盜迷霧重重 文 / 鳳初鳴
出了弘德殿,賈環命太監領他到太廟查看現場。()一邊走一邊想,皇帝八成是有考驗他才幹的意思,若是能把這事辦好了,必然得皇帝器重,他絕不能在此事中表示傾向哪位皇子。
如果是某個投機的大官或是官僚集團做的也罷,只是想知道詔書裡寫的誰的名字好早做政治投資。可是如果是蕭晨或是胡有恆做的,除了想知道詔書裡是什麼,還有可能借這事向蕭景扣屎盆子。
不管什麼樣的情況,這事都是個燙手山芋,一個弄不好,他和蕭景都要完蛋。
一會兒,到了太廟門前,楊彬等在那裡,見他過來,笑道:「賈大人行動好快,皇上命我協助賈大人。」
「哦。」賈環愣一下,心道,皇帝老兒是想派人監視我嗎?只得擠出笑臉:「求之不得。」
皇帝的詔書錦盒放在奉先殿後面的佛堂裡,佛堂供奉的是皇帝的亡母,皇帝時常在每月朔望之日以及三節誕辰去拈香,平時有十五個太監上夜看管,負責上香供飯,以及日常打掃之責。
賈環先招來看守的侍衛問話,侍衛說:「昨天晚上我巡邏時聽見有踩著小石子的聲音,趕緊過去看時,看見有個人影,我正要追出去時,看見那人跑到左邊偏門,然後就沒了蹤影。」
賈環問道:「當時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那侍衛說:「什麼聲音也沒聽見,佛堂如往常一樣靜悄悄,黑漆漆,我以為佛堂還像以前那樣沒人,所以就沒在意,正要離開時,聽得有輕微的聲音,不料卻有人從那裡出來。」
「這位大哥耳力真強。」賈環誇獎完看向楊彬,問:「楊都督以為這事如何?」
楊彬笑得真誠:「皇上命我協助你,自然一切聽賈大人的,要人還是要物,都聽你的,如何查案也聽你的,不敢置喙。」
賈環肚裡暗罵:這老狐狸。
賈環想了又想,把《神探狄仁傑》《名偵探柯南》等大片在腦子裡草草過了遍,也想不出好法子,在現代可以用先進儀器幫助鎖定嫌疑人,但是在古代,儀器不發達的情況下,只能全靠推理……
停,沒有先進儀器,可以用智慧啊。
賈環眼睛一亮,說:「這件事是誰做的,我已經心裡有數了。」
「啊……」楊彬驚得眼睛瞪好大,不敢相信,這人倒底是人是神啊,隨便問了幾句就知道作案人是誰了。難道這小子是狄仁傑轉世?
賈環給他解釋:「昨夜沒有月光,只有一些微弱的星光,佛堂內沒有點燈,黑漆漆的,那人居然在裡面找東西,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楊大人不覺得奇怪麼?」
「嗯?」
「如果半夜楊大人在家起夜,不點燈的話會不會碰倒屋裡的東西?」
「自己家裡,東西擺哪都很熟悉,不會碰得叮噹響的。」楊彬恍然大悟,「你是說作案的人是在那十五個看守太監裡面?」
「沒錯。」賈環點頭,「如此熟悉殿堂裡的擺設,摸黑找東西沒有發出響聲,還知道藏詔書的具體位置,除了看守這裡的太監,還能有誰?」
「這樣一來搜查範圍就縮小了。」楊彬又提出質疑:「可是這十五個人裡不可能都犯案,是不是要嚴刑拷問?」
「不可以,」賈環搖頭,「查真相要靠證據,用嚴刑逼供只能造成冤案,再者,不拿出證據,嫌疑犯是十五個人,那人混在裡面肯定報著僥倖心理,絕不肯招的。」
「你有什麼辦法取證?」
賈環意味深長地笑笑:「我有辦法。那人轉動佛龕下的機關偷了錦盒裡的詔書,所以那佛龕底座上留了那人的東西,一查便知。」
楊彬疑惑:「是什麼東西啊?」
「是每個人都有的,而且每個人都不一樣,能代表一個人身份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快說嘛。」楊彬越發好奇。
「就是人的指紋。」賈環擺出電視上看來的名偵探分析案情的酷酷表情。
「指紋?」
「對,犯人畫供,或是簽買賣契約不是要按手印嗎?當官的在吏部取執照也要按手印,這就是指紋。」
楊彬糊塗了:「指紋是每個人都有的,可是只能用印泥印在白紙上才能看出來,那佛龕上的指紋誰能看得見呢?」
賈環說:「我可以配一種藥,塗在被犯人摸過的東西上,上面的指紋就可以顯出來了,然後和那十五個人的指紋一對照,就可以查出是誰幹的啦。」
這種方法聞所未聞,楊彬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半天才問:「這法子沒聽說過,你是從哪知道的?」
賈環做高深莫測狀,微笑:「我是狀元,博覽群書,自然知道許多別人沒聽說的東西。楊大人只要派人守護好佛龕,不要讓人把指紋擦掉,等三天後我製出藥水就可以查指紋了。」
楊彬不是科舉出身,對有文曲星下凡之稱的狀元郎很有神秘感,居然相信了。
於是兩人密議一番,分頭行動,賈環回家製藥水。楊彬則招集看守佛堂的十五個太監,拿了紅色印泥和白紙,讓那十五個人當場按下手印以備查對指紋,然後派人看守佛堂和錦盒。
很快,賈環的辦案方法就傳了出去,所有人都無比好奇,伸長脖子準備看他怎麼取指紋。林彬得知過來看他,直接從梨香院通街的角門進到後院正屋,就看見賈環正在桌前寫東西,屋裡並沒有藥罐之類的物件。納悶道:「你不是要製藥水查指紋嗎?怎麼這麼悠閒?」
拿起桌上的紙一看,不看則已,一看吐血,原來是無比狗血的種馬小說大綱,正文也寫了幾萬字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心寫小說?藥水制好了?」
賈環把桌上的紙收好,摒退所有下人,低聲說:「鑒定指紋一說,別人信也罷了,你也信了,智商太低了。」
林彬笑了:「就知道你在搞鬼。對了,你寫小說做什麼?真的是閒得蛋疼了。」
賈環捶他一下:「你才閒得蛋疼呢,我是想辦報紙。」
林彬一點就透,恍然笑道:「你想影響輿論。」
「這是目的之一,還有就是開啟民智。」賈環收起笑容,很嚴肅地說,「你不是想發展工商業麼?現在的國情還不允許,我們可以創造這樣的條件。」
僅僅是靠權利還不夠,還得有一些輔助手段。所以,賈環想辦報紙,介紹一些先進的思想文化以及西方的科學技術。也要刊登國內一些大事,還要藉機發表一些對國事的看法,影響民眾,尤其是士林。
朝廷有按期發行的京報,登載朝廷大事和官員升降調遷什麼的,但是沒有市井民情方面的新聞,僅限於官員閱讀,相當於內部參考。賈環想彌補這一方面,這個時代的造紙印刷技術和出版發行業已經發展到相當完備的水平,技術層面不成問題。
「輿論的作用不可小看,你記得嗎?在現代,再爛再臭的事情只要一上焦點訪談,馬上就有解決的希望,否則就被會包住爛到內部。所以百姓們把解決問題的指望放在媒體身上,這和古代人把公平寄希望於清官和俠客是一種心理,就是對法律的失望。」
「沒錯,在法制不健全的社會,輿論的作用可以強大到干涉司法的地步。」林彬表示同意,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那你想怎樣把報紙推廣出去?」
「你忘了金大俠是怎麼辦《明報》的?」
「對哦,他就是為了推銷報紙才寫武俠小說的,你也要寫武俠?」
「不是,我針對的讀者群是那些小知識分子,為了擴大讀者群,可以加武俠因素,但是不能是純武俠。那些文人認為俠以武犯禁,不喜歡武俠的,但是老百姓又渴望俠客為他們申張正義,所以俠客是少不了的。為什麼《包青天》這麼紅,因為它滿足了中國人的清官情結和俠客情結。」
賈環說著給他看了大綱。
小說名定為《定風塵》,主角是個家境不錯的讀書人,這種人遍地都是,這樣的設定容易使讀者有代入感,正在家刻苦讀書準備趕考時,突然遭了難全家被抄,這種情節能引起讀者的關注度。起因是主角父親是朝中尚書,因為制止兼併土地而被政敵就是某個奸相下了毒手。
看到這裡,林彬叫了一聲:「這麼明顯的影射政事,不太好。」
「文裡有沒說奸相是誰,總之,很迎合了現在的人們痛恨奸相,以及渴望得到土地過太平日子的心裡。」
林彬繼續往下看,宰相家兼併土地八十萬畝,還指使下面的人毀堤淹田,趁災難藉機賤買農民的田地。後面還有一段註:「這一段要充分調動讀者痛恨奸臣同情百姓的情緒。」
然後主角就踏上了為父申冤,同時要將其父的理想繼續下去的漫漫長路,充分體現了「三年無改父之道」的孝道理念,很容易招當代士人的好感。
遇上很多艱難險阻,有英俊俠客相助,有美貌佳人支持,最後主角鬥倒大壞蛋,考中狀元,舉薦賢才,沙場征戰抵禦外侮,平反冤獄,把其父的施政理想貫徹下去,從此國庫充盈,耕者有其田,物阜民豐,天下大治,同時主角也高居宰相,虎軀一震,王霸之氣盡顯,敵人聞風喪膽,或奔逃求散,或爭當小弟,佳人則是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非君不行,最後主角把一路支持他的紅顏知己都納入後宅……
林彬看了汗死,說:「你不是頂鄙視那些種馬麼?我要在後宅廣納美女你還說我不要臉來著,怎麼你的主角這麼種馬?」
賈環不以為然:「這叫迎合讀者口味,你知道世人的理想是什麼?」
「知道,有一首詩專門表達了世人的理想人生。」林彬背起來,「父作高官子狀元、繞家千頃盡良田,魚池花果樣樣有、嬌妻美妾個個賢,畫梁雕棟龍鳳間、倉庫積聚盡金錢。」
「小說的任務是把這夢想用文字表現出來,讓讀者爽歪歪。」賈環握拳。「再補充一點,還要壯志得酬,做一番利國利民青史留名的事業,這樣的人生就更完美了。」
「你這文能紅嗎?」林彬又有疑問。
賈環很自信:「當然能,這個時代市民階層已經發展壯大,他們需要這種用於消遣的通俗小說,證據就是《三國》《西遊》家喻戶曉,《金瓶梅》被禁反而更暢銷,連寶玉屋裡都藏了好些《太真傳》之類的狗血言情文。而且《夜航船》作者張岱曾說:『吾鄉之人無不讀書,二十不成,方始學藝。』你想,讀書讀到二十歲,撈不著功名才去學一門謀生的手藝,也就是說城市手藝人中有許多是讀書的,這是多龐大的讀者群啊。作者要做的就是把握住這些讀者的口味就可以紅了。」
林彬完全被他說服,又問:「你每天又要上班又要寫字,忙得過來嗎?」
「有了大綱就好說了,實在忙不過來,你可以替我寫啊。」
「我……」林彬抓頭。
「你寫不寫?」賈環揮拳頭瞪眼睛。
「寫,我寫。」林彬威武能屈趕緊點頭,又問:「辦報紙的事誰做?」
「徐義負責日常事務和審稿付印的事。」賈環分派任務,「我寫連載小說,再用豐厚稿費面向社會徵稿,徐義管審稿,你負責一個版塊,就是市井采風這個版塊,要寫京城裡的民情民風,尤其是那些擾民的皇店如何強買強賣如何苛以重稅與民爭利,老百姓如何受苦的情況要細寫,但是不要有傾向性,免得被官府封門。」
林彬眨巴眼,見他不容拒絕地分派了任務,只得默認了他的領導。
這裡,賈環借製藥為名也不去翰林院上班,窩在家裡寫小說,宮裡那邊楊彬派了得力錦衣衛守著佛堂,第一天,第二天過去,一切正常,錦衣衛也懈怠下來,到第三天晚上,領頭的錦衣衛說:「明天小賈大人就把藥水配好了,案子就會水落石出,咱們不用這麼辛苦了。」
另一個說:「弟兄們這兩天累得要死,連眼睛都沒合一下。」
「要不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咱們輪流合個眼。」
兩人商議定了,當天晚上就輪班守夜。
夜靜更深時分,太廟宏偉的建築群在昏暗的月光下顯得十分黯淡,奉先殿後面的佛堂寂靜無聲,兩個看守的錦衣衛全都睡了過去。一個人影輕手輕腳閃了進來,拿著帕子摸向佛龕下。
忽然,佛堂大門突然大開,火把亮起,楊彬出現在門口,身後站了一排佩著腰刀的錦衣衛。看著那人冷笑:「今天晚上你才動手,還真沉得住氣啊。」
那人嚇得直哆嗦。
一個番役上前稟報:「這人是伺候高太監的小安子,在窗外發現了兩截悶香頭。」
「這種下三濫的東西也用,真不要臉。」楊彬一臉寒霜瞪著犯人。
小安子嚇得抖如篩糠,說:「小的是想來擦桌子上的灰的。」
旁邊一個錦衣衛官員踢了他一腳:「豬,真把人當傻子,半夜溜進來擦灰,還把看守人迷昏,居然找這種弱智理由。」
楊彬沉著臉下令,「把他帶到北鎮撫司,再派人去請小賈大人即刻審訊。」
「大都督,現在是半夜。」其中一個下屬提醒。
楊彬說:「就是要他立即審訊,他年紀雖小,心眼子卻多,人落在我們手裡時間一長,難免他懷疑我們搞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