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救老師求助前仇人 文 / 鳳初鳴
賈環就等他說這一句:「當然有好處啦,在中國,只要你是個官不但意味著享受種種特權,而且做事時會有許多方便,老百姓也有敬畏之心,尤其是科舉出身的官更是受了崇敬,被視為天上文曲星下凡。」
巴加裡想了想,問道:「我是不列顛的使臣,不便做他國的官,但是我想為我的手下弄個官位,不是科舉出身的洋人,有可能當中國的官嗎?」
「怎麼不可能,」賈環給他鼓勁,「中國是一個包容四海的國度,比如唐朝,索元禮是波斯人,高仙芝是高麗人,晁衡是日本人,阿史那杜爾是突厥人,意大利人利馬竇生前受皇祿死後葬中國,德國人湯若望更是在清朝官至一品光祿大夫……哦,後面兩個你不認識。
總之,你做了我中華之官,做事會便當些。我會幫你弄這個正果……哦,是官位。」
「條件?」巴加裡不拐彎抹角,賈環這麼賣力的幫他,沒有利益交換是不可能的,他雖然對中國國情不是特別瞭解,但是對人類共性還是很瞭解的。
沒有利益的事沒人會做。
洋人果然直來直去,賈環也不繞彎子,直接說出條件:「眼下中外貿易頻繁,以後也會日益繁榮,這就需要成立一個衙門,一個專管中外交流以及貿易通商的衙門。有糾紛之事可以直接找到負責人,保證辦事效率。」
巴加裡懂了:「這是應該的。我去向禮部尚書要求貴國成立這麼一個職能部門,然後建議由你來當這個部門的主管,對不對?」
「對。」賈環很乾脆地承認,他要施展手腳,要和那幫壞官鬥,和宰相鬥,僅有皇帝的寵信還不夠,還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地盤。
「除此之外,請你把燧發槍,也就是普魯士軍最先裝備的那種火槍,不管實物,還是圖紙工匠,只要有就弄到中國來。」
「啊……燧發槍,連這個你也知道。」巴加裡震驚了,這傢伙簡直跟妖一樣,萬里之外的事也知道。
在賈環的記憶裡,好像燧發槍是十六世紀中葉發明的,到十九世紀中葉才在各國裝備完畢,足用了二百多年,在紅夢時代應該是燧發槍已經發明並製造成熟,但是還沒有在各**隊廣泛裝備的時候。如果現在輸入到中國,將會很大的提高軍隊戰鬥力,什麼蒙古人,女真人,日本鬼子都不必擔心了。
巴加裡還在猶豫,賈環說:「貴國在中國買那麼多的絲綢瓷器,這巨額的貿易逆差怎麼辦?賣武器是個選擇哦。」
「你說的也是。」巴加裡徹底服了這智多近妖的傢伙,只能聽他的。
雙方達成協議,分手前友好地又喝了一杯咖啡。
賈環這裡為倒胡做準備,陳九成那邊卻訣別妻兒,用鮮血研磨,上了彈章。
言官的本職工作就是挑刺彈人,找些不傷大雅的過錯彈一彈,應付了差事便罷,一般不會把人往死裡得罪,除非是死劾,就是彈劾者以身家性命保證所劾之事屬實,否則願意伏誅,要拚個不死不休的結果,這就是死劾。
陳九成彈劾胡有恆就是死劾。
共有十款大罪,賣官賣爵,貪污受賄,攬權營私,竊君權市恩,堵寒言路蒙蔽聖聽,廣納黨羽,縱子縱奴欺壓百姓,非法侵佔大量民田,媚惑主上曲意奉迎,起居奢華僭越,殘害忠良。
一封奏疏激起天重浪,風平浪靜的朝堂將要掀波浪。百官拭目以待。
皇帝看到奏疏大怒,以誣告首相之罪將陳九成下詔獄治罪。百官一看,又一個不怕死的上了彈章,結果還是老樣子,被彈的依然無事,彈人的倒盡大霉。怎麼有些人就是不接受前人的教訓,明知道是這麼個結果,還要飛蛾撲火往上撞。
賈環急得團團轉,陳九成算是授業師父之一,他不能不救,可是他現在的力量根本救不了,只得求助於座師。
業師是向士子傳授知識的人,座師則是引導士子當官,為他們提供保護的人。賈環的座師就是丁酉科會試的主考,大學士駱養性。
「老師救命呀。」賈環跪在地上痛哭,打定主意,駱老頭不答應救陳老師他就不起來。
駱養性納悶:「是誰欺負你了,說出來我替你做主。」
「是有人要害我師父。」賈環一把鼻涕一把淚痛說陳九成對自己的恩情,以及現在危在旦夕的處境。
駱養性摸摸鬍子搖頭:「這個,為師沒辦法。」
「您是內閣次輔,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忠良遇害呢,而且胡相爺的惡事天下誰人不知,老師若能領頭除奸,豈不是百官擁戴,大快人心?」賈環發動完眼淚攻勢又進行心理攻勢,意思明顯,借此機會幹掉胡老頭,首相的位置就是您駱老頭的了。
「陳大人明知道這舉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可是仍然去以血肉之軀碰那強大如泰山的石頭,他不是圖名,也不是為利,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告訴世人什麼是正義,去喚醒那些苟且偷生之人的良知,去提醒宮裡只知享樂無為的皇帝要做個明君,就像上古干將莫邪,用自己的血肉投爐鑄出斬妖除魔的神劍。難道老師忍心看著如此之斬妖神劍毀於奸人之手?」
這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聽到的人無不湧起熱血,只是駱養性是四十年前的狀元,官場打拼數十年,怎能看不清形勢,怎麼會被他一番陳詞刺激的去和人干仗,雖說幹掉老胡首相的位置就是他的,可是也得先掂量雙方的力量。
只是給這小子分析:「你還年輕,辦事不能只憑一腔熱血。你想想看,他彈的是宰相,如果皇上准了他的折本,豈不是承認自己識人不明用人不當。什麼賣官,貪污,這是事實,可是有許多錢是暗中為皇上修宮殿了,前幾年皇上修清寧宮表面上只用了十萬兩,似乎很節省,可是實際用的錢都是胡相爺從其它地方挪的。還有前年時宮中辦的金山鰲燈會,用資巨萬,戶部不給撥,內務府拿不出,都是胡相爺弄的錢。你想,皇上會因為貪污賣官之名治他的罪嗎?」
賈環懂了,好嘛,又一個慈禧太后型的統治者,拿國家的錢給自己修宮殿,怪不得夏秉忠暗示他不能以經濟問題向胡有恆發難。這老胡分明就是跟和珅一類的傢伙。
駱養性又說:「還有陷害忠良是不假,可是給那些忠義之士判刑是皇上硃筆勾過的,皇上能把罪名推他頭上嗎?」
賈環氣急:「說來說去,因為胡老頭是皇上任命的,是皇上寵信多年的,所以承認他的罪行就等於說皇上是昏君,對?」
駱養性默不作聲,如果不是這樣,只憑姓胡的作下的惡事,他老駱早就為民除害,哪用得著他這小子嘰歪。
賈環絕望了,看來陳師父這次真的在劫難逃,難道國家忠臣就只有不得善終的下場嗎?
一腔熱血湧上心頭,賈環忽地站起來,慷慨激昂地說:「也罷,即然老師不肯上書,我一人上書,為他求情。」
駱養性臉色一變,賈環又說:「我一人上書不會連累老師。」
駱養性氣得拍桌子:「混小子,你死不要緊,淳王爺怎麼辦?你曾經是他的伴讀,和他關係好,滿朝誰人不知,你若上書,想過後果沒有?」
如一盆冷水澆下,賈環清醒過來,以皇帝的多疑,他如果上書救人,難免讓老頭子疑到這次事件的幕後指使者是蕭景。
「那我豈不是什麼都不能做?」
駱養性點頭:「不錯,非但什麼都不能做,還要和陳九成撇清關係,指責他敗壞朝綱,目無君上。」
「嗚……我做不到,這種沒人性的事我怎能做得出來。就算自保,在一邊不吭聲就算了,哪能落井下石。」賈環又哭起來。
離開駱府,賈環在街上團團轉,錢槐和昭平跟在後邊也不敢打擾。
眼前局勢進了死胡同,淳王以及他的黨羽都不能出手,中間派駱養性又明確表示不能相助,而他自己也不能有所動作,難道真的看著陳老師去死。
賈環在街上茫無目的的瞎走,最後還是想法子找了夏秉忠,求他想法在皇帝跟前進言,
夏秉忠皺著老臉有些為難,道:「你為什麼不找賈妃娘娘想辦法呢?」
「後宮有規矩,后妃不能干政。」
「內官不能干政同樣是後宮的規矩。皇上聖明天子,對后妃和內監管得都很嚴的,咱家侍奉皇上有年,說得最多的話也就是『皇上聖明,皇上說的對。』對於朝堂上的事是不敢多說什麼的。」
看賈環無比沮喪,夏秉忠想了想還是指點他一下:「你要救陳大人,有一個人可以,這個人一出手,陳大人絕對有驚無險。」
「誰啊?」
賈環問道。朝中有這麼大力量的人屈指可數,他也猜到幾分夏秉忠要說的是誰,可是很不願意求他。
夏秉忠果然說出賈環不想聽到名字:「楊彬。」
看賈環拉下臉來,夏秉忠勸他:「我知道你反感他,可是能救你師父的只有他,你放下往日恩怨去求他,保準能成。」
賈環默然,只得告辭離去,在街上找個茶鋪坐了,今天又費口水又放眼淚,快要整脫水了,狠灌了兩碗涼茶,開始盤算起來,上回為「舞弊」案在錦衣衛衙門裡受的罪他的火還沒消呢,只因這仇當時報不了,所以拖後再說,現在卻要求仇人援手,你爺爺的。
可是為了救人,再不情願也只能低頭了。尊嚴和骨氣這東東,有時候是個累贅,該棄就棄。
賈環也不坐車,步行到楊府走去,一邊走一邊尋思如何求得楊彬出手相救。
跪下哭求,好沒面子,這方法對付座師駱老頭都沒用,拿來對付仇人更沒有,搞得嚴重脫水才虧呢。
威脅恐嚇,權傾天下的錦衣衛大都督,連宰相都要讓他三分,誰敢威脅他豈不是廁所裡點燈——找死。
利益交換。他眼下只是個正五品郎中,對方是一品太師,哪裡有利益需要換?
「但是,只要是人,就有弱點。」賈環堅定握拳。跟在身後的錢槐見他悶頭走路,忽然沒頭腦說了這麼一句話,感到莫名其妙。
賈環到楊府門前排隊遞上名貼。為什麼要排隊遞上名貼,因為楊府門前等候接見的人很多,所以他要排隊等輪到自己。來人多數手裡拿著東西,賈環空著手在這群人手裡顯得鶴立雞群。隊伍中有人認出來,這不是最近很得皇帝寵信的狀元郎嗎?居然也有事情求大都督了。
楊彬備受朝官巴結,接見誰可不是看誰的名貼遞的早,也不看誰的禮物重,而是看這人是不是能有資格讓他放在眼裡。
賈環沒等多少時間就被門房領進去了,當然他這級別也沒資格讓人家開正門,所以從西角門進去。其它在門外乾等的人羨慕,瞧,狀元就狀元,大都督也高看一眼。
楊府的寬廣豪華和賈府有的一比,院宇軒昂壯麗,遊廊四通八達,如果硬要找不同,就是賈府的豪華透著一種沒落貴族的腐朽之氣,而楊府的壯麗透著新進豪門的貴氣。
門房把賈環領入偏廳,楊彬身穿家常衣在滴水簷前出迎:「狀元郎折駕來訪,本官有失遠迎,請坐。」
坐北朝南矮炕上擺著一對錦褥,賈環度其位次,便在下手圈椅上坐了,也不繞彎,略說兩句淡話就轉入正題,就是請楊彬設法在皇帝跟前轉圜,救陳九成一命。
楊彬頗有興味的打量他,他是錦衣衛大都督,是特務頭子,即是皇帝耳目也是皇帝保鏢,皇帝對他的信任超過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兒子和宰相,他在皇帝身邊一句話,可殺人也可活人。求他的人很多。
有哭天抹淚的,有舉刀抹脖子的,有獻重禮討好的,就是沒見過眼前這位,求人辦事還端著架子一副子正義凜然的樣子,好像人家肯定會幫他,憑什麼?我又沒欠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