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朝斗開始遠大佈局 文 / 鳳初鳴
送走夏秉忠,賈環看著案上才寫的詩句,又拿出在山西接的馬老頭的狀子,沉思許久不能入睡,只覺得這次的為難比幾年前去向蕭景妥協更讓人為難。
折騰一夜,第二天起床,賈環覺得頭痛身重,想必是思慮過度著了風寒,吩咐錢槐去衙門請假,自己躺在床上休息,把昨晚陳九成,夏秉忠說的話想了一遍又一遍,再回思徐師父的教導,越想越煩,做個只會爭權奪利的官油子,不甘心啊不甘心,可是要做些事,也太難了。雖然說想做事做些妥協是必要的,可是步步妥協,和那明哲保身的祿蠹有什麼區別,妥協到最後,什麼事也辦不成。
正煩惱間,門房傳來一張字條送進來,打開一看,只一行字,是徐義的筆跡:「更新更新更新……」
賈環才想起自己在報上連載的小說忘了寫,心煩意亂提筆續了一句:「更你個頭,老子沒空。」然後命人把字條回過去。
一會兒,蓮兒引大夫進來把脈開藥又送大夫出去,彩雲親自拿藥方選藥煎藥。晴雯坐在炕上一邊刺繡一邊聽喚,賈環躺床上沒意思,昨晚才跟她吵過架又不好搭訕,伸脖子看過去,看她繡的是官服的補子,再細看是只雲雁形狀,是四品官用的。
「哎,我現在才升正五品,你這麼急繡四品補子做什麼,四品是邁向高官一級的轉折點,有人一輩子也邁不過去呢。」
晴雯頭也不抬,道:「可是你不一樣,你是連中三元的天子門生,起步就是六品,又會迎合上峰,討好皇帝,只知自保,從不得罪人,你這樣的人不陞官誰陞官,我打賭下個月你就可以升四品了。」
賈環被她噎得直喘粗氣,暗罵一句臭丫頭,也不理她,撐著病體坐在桌前寫東西。
彩雲端藥進來,埋怨說:「不好好在床上養病你又幹什麼?」
這時蓮兒來回報:「興隆街徐爺來了。」
「快請。」賈環高興地放下筆,好久沒和徐義見面了,怪想的。
徐義中了舉人,也算是官老爺了,仍然如以前穿著樸素,待人謙和,再加上他憨厚穩重的外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哪個學堂的學生。
進來聞到一股撲鼻的藥味,徐義擔心地打量賈環幾眼:「病了麼?早知你病了我就不催你更新了。」
「沒良心的東西。」賈環義正辭嚴,「瞧我病了,你該獻上淚水和美色來對我進行撫慰,居然還提那掃興的東西。」
「那你應該梨花帶雨嬌喘微微做楚楚可憐狀才能激起我撫慰的**啊。」
「呸,萬一你獸性大發辣手摧花怎麼辦?」
「你放心,在我獸性大發前一定先把蕭景幹掉然後才能放心蹂躪你。」
賈環捶桌子:「你怎麼變得這般無恥,我要叫啦。」
「我還沒蹂躪你呢,你就要叫,是不是早了點?」徐義說著拿起桌上的紙看,只見上面寫著一篇文,題目是孤苦老漢千里尋女,小題目是:弱女無故被搶,百般難尋為哪般?
看正文是一老漢與女兒相依為命,可是女兒被某官搶走,上告某官員沒有結果,再告發現女兒被一太監帶走了。
徐義不滿意:「你那篇定風塵已經大紅大紫,讀者反響很大,你外出期間斷稿,我只能照你的大綱接著往下編,眼尖的讀者都看出來了,現在你卻挖新坑,這樣不好。」
徐義和賈環是小時候在危難中相識的過命交情,不但學會賈環的一些現代用詞,而且參與他的秘密大事,兩人無話不談。
賈環什麼也不瞞他,把這次山西之行以及朝中各方勢力的搏奕說了,還說了昨晚陳九成和夏秉忠來訪的事。徐義越聽越心驚,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些毒瘤是要割掉,但是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動手。」賈環說出自己的打算。
徐義心驚膽戰:「說了半天你還是要動手,可是對方是盤踞朝堂二十年的宰相,爪牙遍地,還有皇上寵信,你怎麼動?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搞不好死無葬身之地。」
「在我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賈環拿起桌上的報紙晃晃,很有自信,「目前我掌握的武器有兩樣,一是輿論,二是洋人。」
第一樣武器徐義聽懂了,就是以報紙為依托,在清流在民間掀起倒胡風潮,胡有恆在士林和民間的名聲很臭,掀起輿論不難。只是第二樣武器就費解了。
徐義抓起桌上沒寫完的稿子,堅決地說:「你放心幹你的事,這個稿我來寫,萬一別人查出來,也不會牽扯到你。」
「你……」賈環看著他,心裡翻湧著感動。
「你不信我?你去山西這些天,那小說都是我在寫,讀者雖然看出來了,卻也沒說寫的不好。」
賈環勉強說:「我不是說你寫得好不好,你是堂堂舉人老爺,要麼準備下一科會試,要麼到吏部註冊候缺任職,披著馬甲寫小說不是正道。」
這個時代,小說屬「小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賤物,文人寫小說都是披馬甲的,比如蘭陵笑笑生此名至今也不知是誰的馬甲,可見士人都覺得寫小說是丟人的,徐義中過舉,卻幹這種事,實在讓他過意不去。
徐義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拍拍他的肩,說:「我願意幫你做事,辦報寫稿的事交給我好了。」
「可是你是舉人老爺。」
「我不想做官,舉人之名只是讓我有個受人尊敬的地位罷了,況且我繼續考試或做官,戶籍之事恐怕會給你和淳王爺惹麻煩。」
賈環無語了,這個時****試做官必須是三代清白的良民,審查很嚴,徐義是孤兒,認了徐姓人家的宗,中舉後在哪個縣當個教育局長也罷了,要是當正印官或是繼續往上考,風險很大,萬一被查出來,風險的第一承受者就是為他搞假戶籍的蕭景,還要牽扯到賈環。
可是,徐義讀書勤奮,又知民間疾苦,學問好會務實,這麼個人才只因為怕連累他和蕭景而在底層寫小說,也太委屈了。
徐義知道賈環為自己委屈,又勸他:「我們是好兄弟,你做官和我做官是一樣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賈環抓住他的手,覺得自己真幸福,雖然沒有好爹好媽,可是卻有好朋友不計得失的幫助自己,還有什麼不滿的。
賈環給陸霄鳳寫了密信一封,令錢槐親自送去,信中要陸霄鳳搜集黃維的罪證,不是貪賄搶民女方面的,而是從白虎峽盜匪入手,要把罪證往謀逆上靠。
陸霄鳳收信心領神會,知道從貪賄上斗倒黃維是很難,轉而搜集其它罪證,白虎峽盜匪的確是一些作奸犯科的惡徒,但是他們使用的兵器卻是正規軍用的統一規格的兵器,而這兵器的來源查出是大同兵營武備庫中流出的,然後陸霄鳳以此上奏,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陳述事實,讓皇帝自行決斷。
至此,皇帝已經動了收拾黃維之心,同時,賈環遞了折子向黃維展開攻勢,上書山西所見,山西境內民不聊生,老百姓賣子賣女毀家失業,韃子來襲時不敢迎敵,只知送錢糧以求對方退兵,並殺害百姓冒功,敢有反對他的人會被盜匪殺害,山西百官只知有黃巡撫不知有陛下。
奏疏上最後一句,加上陸霄鳳剿匪所得到的信息,兩樣相加,激發了皇帝的腦補,這個黃維不能再留了,再袒護他,朕的名聲就跟著臭了。胡有恆覷知皇帝心意,不敢反對,再加上賈環已經把那封捏他把柄的信還給了他,暗示自己這次出手只針對黃維,並不敢得罪胡相,胡有恆也不好再袒護黃維。
為害一方的山西省長黃某人終於被免職判刑,後來弄了個保外就醫。雖然沒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好歹使他沒辦繼續作惡,讓山西百姓鬆了口氣。
蕭景從山東巡視河工回來,得知賈環已擼起袖子和胡黨開戰,嚇得大驚失色。也顧不得避嫌,直接命人把賈環叫到王府去,見面一通埋怨道:「你一個初入仕途的新人怎麼敢跟浸淫官場數十年的老傢伙鬥,不要命了。你以為有皇上器重你就有資本跟前輩叫板了。」
賈環也料到他會有此一說,歎口氣道:「人生在世,總要做些事,這也不敢得罪,那也不得罪,只想左右逢源兩面討好,到頭來一事無成,誰也瞧不起,我不甘心,索性放開手幹一場,轟轟烈烈,方不負平生所學。」
蕭景左右為難,他怕賈環出事,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賈環能在他的羽翼保護下平安快樂過一生,可是這不可能。如果強行把他納於自己的懷裡來保護,固然能保他平安,可是他會一輩子不快樂。
經過多年的瞭解,經過幾次矛盾磨合,他知道賈環的心性,這人不屑象寶玉那樣做一個富貴閒人,只知在後宅和姐妹們玩耍,當個無憂無慮的米蟲,如果要他選擇那樣的日子,這是對他天性的扼殺,是對他人格的侮辱。隱藏在他奉承討好的面具下的傲骨,早幾年蕭景就領教過了,對他的原則和底限也很清楚,蕭景知道勸也白勸,索性不再浪費唾沫。
蕭景良久凝視著不不的臉,這張臉早已脫了起初的稚氣,而變得沉穩堅毅,想起初見他時,他迫切想改變自身處境,他渴望攀爬,追求名利,不惜委屈求全攀附權貴,只求達到目的,如一柄出鞘的寶劍,需要用鋒芒展示自己的存在。
現在的他,依然重名利,只是已經知道怎樣把個人奮鬥和為國醫病結合起來,並運用淳熟,以良知為底限,進退有據。在他身上,有種內斂的智慧,已經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可棄,什麼不可棄,他已經擁有了內心的強大,如同收在鞘中的寶劍,斂去了鋒芒,不需要用外在鋒銳來展示自己的強大。
這樣的他,別有一種耀目的光采,不可逼視,令人無比傾心。
無奈地長歎一口氣,蕭景藏起擔憂,伸出雙臂抱住他,帶著哀求的口氣說:「你要做什麼我支持你,只求你一件事,一定要在保全自己的條件下做,不要雞蛋碰石頭,求你行動前要先跟我通個氣。」
見他只有這卑微之極的要求,賈環心裡很是愧疚,為了支持自己實現理想,這人以皇子之尊放低身段,擔驚受怕,為他勞心鋪路,為他百般謀劃,唯一的要求只是,保證安全。
「對不起。」賈環也伸臂反抱住他,「相信我,我不會衝動行事,我會保護自己。」
蕭景也只有歎氣的份,說:「我知道你幹掉黃維是不會罷手的,下一步你想幹掉胡相是不是?」
賈環無奈說:「就算我想罷手,姓胡的也不會放過我,我幹掉他的愛將他怎會與我干休?」
「那你想怎麼做?外放嗎?」
「憑什麼這個時候外放,搞得我怕了他似的。」賈環當然不同意離開京城,不是干基層不好,只是這個時候大戰將要開鑼,出京不是上策。賈環自有打算:「下一步我要想辦法,給巴加裡的人安排個正式官員做做。」
「啊……」蕭景覺得腦細胞跟不上他的運轉,怎麼扯到洋人身上了?
賈環離開淳王府,直接去禮賓司下轄的迎賓館找巴加裡。
賓主二人坐在精緻的沙發上,巴加裡親自沖泡了兩杯咖啡,賈環照例先聞聞香氣,然後用小銀勺慢慢地攪動。
「你不放糖?」
「不,我覺得苦一點好,甜的東西麻痺味覺。」賈環還是慢慢地拿小銀勺攪和,本來他來迎賓館是有事情的,可是他偏不說,他要鍛煉自己沉住氣。
喝了一杯咖啡,巴加裡先沉不住氣了,問道:「你說要幫我見皇帝的,行不行呀?」
「你放心,快了,估計就這幾天。」賈環放下勺子,「我要你弄的金雞納霜可有了?」
「有了有了,兩三個人得病都能保證,可是我的事……」
賈環打斷他,說:「閣下平時沒事喜歡看西遊記,可知那裡的妖怪有的被孫猴子打死了,有的沒有死,這是為什麼?」
「嗯,有背景有後台的妖怪是不會被打死的,不管他們做了什麼壞事。」
「是啊,比如車遲國的那三個,做了二十年好事,到頭來還是被弄死了。其實孫猴子也是由動物修煉的,先是妖,後是仙,那些妖也算他的同類,可是他成了仙後卻要剿滅這些妖。你說,妖是仙的區別在哪裡?」
「區別在於做了壞事可以不用死的是仙。」巴加裡答得乾脆。
「噗……」賈環差點把咖啡噴出來,放下杯子說:「這是隱性區別,妖和仙最明顯的區別是是否授了仙錄,孫猴子授了仙錄之後雖然只是個養馬小官,可是地位馬上不一樣,那些妖王們主動來投靠,還送他高級大衣。知道仙錄是什麼?」
見巴加裡一臉茫然,賈環解釋道:「就是官位啦,也就是在編制內,只要在編一切好說,那些妖怪們吃唐僧肉就為了成正果,啥是正果?就是成為仙界在編人員。你不要小瞧這個在編,在中國,在編不在編完全不一樣,比如這次山西發大水,豆腐渣工程的責任最後落到編外人員身上,說是修堤的人是無證上崗的臨時工,才導致工程質量不好被大水沖垮了。而那個幹盡壞事的黃省長,後來弄個保外就醫,仍然過舒服日子。你看看,不在編的下場多慘,好處沒有,壞處是大大滴。」
巴加裡還是有些茫然,但是有一點懂了,就是在中國的國情下,混個編製是很有好處的,那麼他也搞個位置不知道可行不?
「如果我也在中國弄個官做做,很有好處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