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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賈環獻藥蕭景押命 文 / 鳳初鳴

    太醫院的確是聚集了全國的最高級醫療人才,但是診療治病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人力的相加通常不是呈正數。尤其是為皇帝治病更是公認的危途,歷代皇帝後妃都是養尊處優勾心鬥角,生活方式很不健康,太醫醫術再高也難措手,若碰上略通醫理的帝王,還會外行指揮專家。再加上宮禁之中爾虞我詐,朝政風雲變幻莫測,一藥不慎就有殺身之禍,所以有的名醫聽說要被征到太醫院供職,嚇得卷包而逃。太醫們用藥一般是揀那吃不死人的平安藥用用,不敢冒險。

    不到一個療程,皇帝的病就惡化了。發冷顯著,體溫卻高,時而輾轉不安,甚至有時不省人事。時而劇烈頭痛,嘔吐不止。

    每天的脈案和藥方都放在內閣,所有官員都可以拿來看,可以監督皇帝的用藥情況。看過之後,所有人神情嚴肅,心情沉重,竟沒有一個人吭聲,內閣大堂如墓地般寂靜。

    最後還是首相胡有恆無力地揮揮手:「久坐無益,散了。」

    百官面面相覷,然後陸續離去,沒有一人出聲,到了朝局更迭的緊要關頭,誰也不知自己的命運會如何,誰也沒心情交談。

    裕王府。

    蕭晨召集老師和謀士們緊張佈置,如果藏在太廟裡的詔書寫的是他的名字也就罷了,問題是什麼也沒寫,皇帝死後的大位之爭是個要命的事。雖然他是大家公認的聰明能幹,可是他不是長子,照那些死腦筋的清流的看法,長幼之序是萬萬不可更改的。

    而且蕭景雖不如他能幹,可是多少年來也不犯大錯,和各派勢力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和適當的距離,不可不妨。

    裕黨開始動作,要求蕭晨全天候守在皇帝身邊,一步也不能離開,萬一遺言要他繼位馬上命大學士錄下來,萬一不是,得做好兩手準備,一旦有變就先發制人。

    做為兵部尚書的賈雨村給各處的統兵大員打好招呼,請雲州節度使雲光帶兵來,京營節度使王子騰掌京城一半兵力,先下令戒嚴,不得讓人隨意進出。

    淳王府。

    蕭景也在召集老師和謀士們緊張思索對策。當然也要一刻不離皇帝身邊,如有遺言立即記錄,可是萬一……

    李琰見賈環不說話,催道:「你小子不是鬼點子多,怎麼不說話?」

    哦,你別這麼誇我行不?賈環說:「我無話可說,靜觀其變好了。」

    蕭景急道:「那邊都已經動作了,你還要我們靜觀。」

    「那邊動讓他們動去,我們不要動。」賈環說,「皇上的病又不是治不好,等他病好了,誰蹦搭的歡誰死的快。」

    李琰急道:「不是我要咒皇上,只是萬一有個什麼,我們要早做好準備。」

    賈環說:「我聽說西洋有種藥可治瘧疾。」

    「是什麼?」

    「奎寧,又叫金雞納霜,治瘧疾有奇效。」

    眾人面面相覷,這藥沒聽說過,拿聽都沒聽說過的洋藥來治療萬金之體的皇上,不要命了。不行。

    大家七嘴八舌議不出個結果,只得先行散去。賈環落在後面,握住蕭景的手,低聲說:「相信我,現在緊要關頭,你不要有什麼動作,只要守著皇上表示孝心就可以了,相信我,不要亂動。」

    蕭景看著他的臉,久久不能言語。

    王子騰已經命心腹把守京城各城門,開始了全城戒嚴,百姓們雖然不知宮廷內事,可是看見這陣仗,知道將有大事發生,都十分恐惶。

    兩位皇子都寸步不離守候在父皇身邊侍奉湯藥,但是皇帝的病依舊在惡化,結膜充血,皮膚灼熱,口唇還出現皰疹,太醫摸到洪速脈。

    皇后帶著賈妃,周妃,吳妃幾個有名位的妃嬪守在榻前抹眼淚,兩位皇子守在外間片刻不敢離開。內閣幾位大學士在寢宮外焦急地打轉。

    賈環闖宮,要求面見兩位皇子,兩位宰相也守候在皇帝寢宮外,駱養性氣得喝斥:「這是什麼時候了,你是什麼身份,竟敢闖宮。」

    賈環大聲說;「因為我有良藥可以治好皇帝的病。」

    幾位重臣將信將疑,把賈環帶進來見兩位皇子。

    賈環向兩位皇子行過禮,說:「臣知道有種藥是瘧疾的剋星,皇上用了可藥到病除。」

    「是什麼?」眾人急問,太醫們心有懷疑,

    「這藥名叫金雞納霜,是南洋一種名叫金雞納樹皮中提煉出來的,由外國傳教士帶入我國,治好了不少得瘧疾的人。」

    首席太醫表示懷疑:「金……什麼霜是瘧疾剋星,老夫行醫三十載沒聽說過。」

    賈環回答的尖刻:「學海無涯,知無止境,天下之大,無物不生,誰敢說自己什麼都聽說過。王太醫久在中國,從未涉足海外,沒聽說過也屬正常。」

    蕭晨不信,道:「皇上萬金之軀何等尊貴,怎麼可以用洋人之物,這洋夷的東西怎麼可以輕用?萬一他們包藏禍心……」

    「臣願為皇上試藥。」

    「你又沒得瘧疾,試個屁。」蕭晨罵道。

    宮女掀開簾子,皇后從裡間出來,群臣忙低頭迴避不及。

    皇后問道:「賈郎中確有把握能保證皇上服藥後康復?」

    「臣以身家性命擔保,若皇上用藥後沒有效果,臣願以身相殉。」

    貴妃不得不開口了:「你獻的藥如果沒有效果,耽擱皇上病體是誅九族的罪,你一條命哪夠賠,全家命都得搭上。還不快退下。」

    說著狠狠瞪他使眼色。

    賈環見她豐頤廣額,面如滿月,色如春花,眉眼和寶玉頗有五分相似,估計是賈元春了,可是眼下別說元春親勸,就是刀劍加頸,他也不能後退。

    只得著急地繼續勸說,「眼看皇上喝了無數苦藥,沒有良效,病勢越來越重,既然中藥沒有效,何不試試洋藥。皇后娘娘,諸位大人,請相信我。」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只盯著蕭景,焦灼的眼神傳達著一個信息,相信我,相信我……

    蕭景讀懂了他沒有說出口的焦灼,可是仍然猶豫著,這關係到一國之主的性命,不是其他事情,要不要相信他,要不要賭一把?

    賈環也讀懂他的猶疑,焦灼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無聲地呼喊「相信我,相信我……」

    蕭景腦海中忽然翻過幾年前的一頁,因為不信他,因為懷疑他,罵他是黑心種子,導致兩人直接翻臉,其實相識幾年,他確是沒做過一件讓人不信任的事。

    蕭景在袖中緊緊握著拳,一咬牙,轉身對皇后說:「臣請皇后允許,用洋藥治療父皇的病。」

    「你瘋了,你把父皇當什麼了?治不好,這責任誰擔?」蕭晨尖叫起來。

    「這責任我擔。」蕭景毅然說,「我相信小賈大人的忠誠,他既然以性命保證這藥有效,想必會有效,若是治不好父皇,我願以死謝罪。」

    蕭晨聽了心裡一喜,本來他發愁無法除掉這個最棘手的對手,眼下機會送上門來,不抓住就可惜了。

    「既然皇兄如此說,也只好試一試了,萬一治不好,就算臣民不說什麼,你自己也沒臉在世上混了。」

    「若是父皇的病治不好,我願下去侍奉父皇。」蕭景毫不猶豫的說。

    所有人都驚呆了,想不到事態發展到這一步,皇子居然也跟著押上了性命。

    既然兩位皇子都同意了,皇后也不好反對,只得點頭:「眼見皇上服了這麼多苦藥都沒效果,也只能換洋藥試試,就算無效,結果也不會比現在更壞。」

    元春無奈,只好狠瞪了賈環一眼,這小子果然是個敗家貨,這下子要把全家性命搭上去啊,可憐寶玉還沒成親呢。嗚……

    當然她反對無效,眾人計議以定,賈環立即獻上金雞納霜,又從巴加裡處找了個洋醫在寢宮外守候監督用藥,根據皇帝的症狀調整用量和用法。

    蕭晨怕他逃跑,將他軟禁在寢宮一側的太監值房。

    別人都以為他一定憂心忡忡,賈環卻焚香洗手,磨墨鋪紙,默抄佛經。

    入夜時分,房門忽然開啟,一個人影閃入。

    賈環抬起頭來見是蕭景,放下筆,道:「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蕭景拿起桌上的紙一看,見是抄好的佛經,有些驚訝:「你為皇上抄經祈福?」

    「是的,皇上待我不薄,而我卻……想為他做些事,只好抄經祈福了。」賈環心裡沉重,老頭子雖然人品不怎麼樣,對他卻是不錯的,危難時救過他,有步驟的栽培他保護他,而他呢?明知皇帝身邊有個傳染源,卻故意隱瞞,這樣做法實在稱不上厚道。

    蕭景不知賈環心裡的歉疚,只是感動,說:「想不到你對父皇是真心的。」

    賈環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懷裡,悶聲說:「你為什麼也把性命押上,就這麼相信我?」

    有些事他不能給蕭景說,他不能說他是後世來的,知道金雞霜肯定能治瘧疾,所以他肯把命押上搏一搏,可是蕭景也押上了性命,他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選擇相信他。

    蕭景摸摸他的頭:「你都把命押上了,我能不押嗎?你若是死了,我縱活著也沒趣。情勢到那份上,也只能選擇相信。你該早跟我說一聲。」

    賈環心裡忽然升起一種恐懼,他不敢說,不敢說他故意放任得病的夏秉忠侍候在皇帝身邊,使皇帝也染上了瘧疾,不敢說他早就準備好了藥,卻故意拖到群醫束手皇帝病重,蕭晨那幫人都蹦搭起來之後才拿出來,如果被他知道……賈環不敢想下去,身上直打顫。

    雖然他和蕭景之間已經生死與共,願意分享秘密,可是這事,他真的不敢讓蕭景知道,儘管蕭景和他爹感情淡薄,可是那人畢竟是他爹,若是他知道自己這麼算計……

    「你很冷嗎?怎麼身上發抖?」蕭景打量屋子,已經入冬了,這屋裡連個火也沒有,難怪環兒會冷。「我命人給你升火盆。」

    「別走。」賈環仍然用力抱住他,「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

    蕭景拍拍他,笑道:「你騙我想必有什麼說不出口的隱情,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不想我知道也隨你,我怎麼會怪你,況且,我知道你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謝謝你相信我。」賈環感動的心潮起伏,不再說什麼,把頭埋在他懷裡,我做的也是為了你,等這件事過後,你和蕭晨之間的強弱形勢就會徹底扭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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