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封賞有功胡黨反撲 文 / 鳳初鳴
高大的殿堂華麗中透著無聲的壓力,金雕自鳴鐘的鐘擺聲好像一下下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難熬的一夜過去,曙色微明時,皇帝的燒退下去了,這個結果有人喜有人憂,喜的人自然是后妃和淳王一派,還有效忠皇帝的駱養性和楊彬那幫人,憂的人就是裕王一派以及支持他的老胡,如果皇帝的病治好,他們的人白蹦搭了,而且還惹皇帝厭惡和猜忌。
又喜又憂的是太醫那幫中醫,皇帝好了,他們可以免於治罪,但是接下來皇帝會質疑他們的醫術,轉而信任洋醫。《西遊記》裡不是這麼講的嗎?國家大旱,和尚求雨無用,道士求雨成功,從此國君寵道滅佛。預想到自己的命運,太醫們感到很悲摧。
天亮時分,皇帝清醒過來,只覺得關節疼痛,頭重身軟,知道楊彬守在外面,便放下心來,看后妃一副子或真或假悲喜交集的樣子就覺得膩歪,
摒退了后妃,皇帝召來楊彬簡單問了一下自己得病後的情況。楊彬揀要緊的如實回奏,皇帝又驚又氣,如果不是錦衣衛這個位置上是對自己的忠心的楊彬,那麼他這場大病搞不好會上演逼宮戲碼了。
「等朕好了再說。」皇帝有氣無力地磨牙。
幾個讓人煎熬的日夜過去,太醫請過脈,鄭重宣佈皇帝已經轉危為安,只需慢慢調養。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眼淚鼻涕橫流,爭相表示對皇帝的擔憂及對龍體康復的喜悅之情,包括蹦嗒最歡的蕭晨和胡有恆等人。賈環在旁看著,心裡暗服,把這幫人打包運到好萊塢,准讓那幫影帝靠邊站哪涼快哪去。
皇帝調養期間,由皇長子蕭景監國理政,旨意一下,滿朝震驚,蕭晨氣得咬牙,可是也沒辦法,皇帝重病期間他的表現真的是讓人不滿意,可是誰料到皇帝竟會好了呢?
蕭景得以住在宮裡,上完朝後回宮批奏章,小事和宰相尚書們商量了拿主意,大事稟報皇帝。皇帝見他毫無專權意圖,十分滿意。歎道:「這次朕病了一場,雖然受罪,卻看清了人心,也算不白受一場罪。」
「臣子們對父皇一片忠心,聽得父皇康復都非常高興。請父皇放寬心保養身體,有什麼事吩咐兒臣做就是。」
「還是你懂事些。」皇帝鬱悶不已,病重期間,大臣們哪裡想著皇帝的安危,只是想著怎麼爭權奪利,怎麼先發制人,王子騰居然擅自下令京城戒嚴,雲光那邊居然敢集結軍隊,到底想幹什麼?倒是眼前這個兒子,雖然好玩好色,哦,近幾年不好色了,能力也一般,可是卻孝心可嘉,肯把性命都押上,堅持使用洋藥救父命。如此誠孝令人感動,如果現在開始教他治國理政,幾年內說不定他可以有些長進,萬一沒長進也不要緊,可以選個好宰相輔佐他。
今年新中的年輕進士中很有幾個能力出眾的,尤其是賈家的小子。
「哦,賈家的孩子呢?他這次獻藥有功,朕要賞他。」
蕭景正琢磨著怎麼為賈環討賞,見皇帝主動提起,便說:「他去護國寺為父皇跪經祈福去了。」
「他居然為朕祈福去了。」皇帝很意外,嗚,太感動了。
「父皇病重期間,好多臣子忙著串聯搞動作到處探消息,也就是他,老老實實窩在屋裡抄佛經,還有他的同學曾存仁,劉珂等照常上衙門辦事,該幹啥幹啥,絲毫不亂寵辱不驚,真是難得。」蕭景誇了又誇。
「傳他進宮。」
京城的護國寺仍然香煙鼎盛,賈環跪在佛前禱告:「佛祖在上,弟子虔誠謹拜,求你讓皇上趕快好起來,否則我的善良純潔正義柔弱的心靈會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奉命來找人的周太監看見,感動地嘩啦啦,小賈大人真是忠心厚道的人。
乾清宮暖閣。
皇帝靠在榻上,很慈祥地看著賈環,說:「這次你不顧眾人反對,冒死獻藥,實在是大功一件,朕要賞你。」
賈環叩首:「臣愧不敢當,不敢受皇上重賞。」
皇帝不理解他說的愧不敢當是什麼意思,只當他謙虛自抑,謙虛也是為了怕遭忌。
「你放心,朕賞罰分明,忠心事主的人朕一定要賞,否則以後誰還為朕實心辦事。」
「臣這些微勞實當不起皇上賞賜,若要賞,還有一個人也要賞。」
「誰?」
「就是不列顛使臣巴加裡,如果不是這些洋人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帶來了金雞納霜,臣縱有救主之心,沒有藥也是白搭。」賈環開始第二步計劃。
皇帝覺得有理,說:「哪天帶他來見朕,他救朕有功,朕也該見見。」
賈環抑住欣喜,出宮後立即到使臣院去找巴加裡,告訴他這個消息。巴加裡想到真的能見皇帝,又喜又憂。
賈環給他交待注意事項:「這不是朝堂上正式召見,只是在內宮私下召見,屬私人會面,禮儀上可通融些,但是如果你能表示足夠的尊敬,皇帝會很高興。
關於你們的教義,不敬祖先不尊孔孟這一條是萬萬不能提的,你切記,你們的人想在中國傳教,就要接受中國文化的改造,要允許教徒信仰上帝的同時崇拜祖先尊崇孔孟。」
巴加裡不服:「估計羅馬教廷會不答應,這哪裡叫傳教,分明是把我們聖潔的教義按照中國人的喜好改換了,這樣的教義是不純潔的。」
賈環提醒他:「你不要小看中國人的祖先崇拜,就算是大權在握的皇帝,面對所謂的祖制也是不得不低頭的。像祭天祭祖尊孔,是萬萬不能反對的,我敢打賭,如果你對皇帝說信洋教就要不敬祖先不尊孔孟,信不信他當場把你轟出去。」
巴加裡現在對他已經無比信服,只得答應了,為了達到目的,很多時候不得不妥協,就算是神聖無比的宗教也得如此,想必上帝他老人家是不會責怪的。
兩人又商量了召見時帶什麼人,穿什麼衣,帶什麼東西,說什麼話。最後決定帶兩名傳教士,一個名叫沙勿略,精天文地理數學,一個叫亞當約翰,精通醫學化學。衣服就穿中國襦衫,帶西洋科技產品和世界地圖,至於說什麼話,保險起見還是說他本國話,由賈環翻譯,萬一有什麼不對,可以把它翻成好話。
召見地點不是乾清宮,而是內廷以西的養心殿,表示這不是正式的接見一國使臣,而是作為會友性質的私人會面。
皇帝看巴加裡等人穿著中國襦衫,十分欣喜,命賜坐賜茶。蕭景在旁邊陪坐,賈環當翻譯,向皇帝稟報:「其實沙先生來中國已經有好幾年了,對中國文化十分仰慕,中國話也說的好,巴先生的漢語說的不好,為妨他們辭不達意,允許微臣充當翻譯。」
皇帝很高興:「朕的狀元郎果然是奇才,連洋話都懂。」
然後賓主開始談話。皇帝首先問了金雞納霜的事,太醫院這麼多高手都治不了瘧疾,卻被洋藥治好了,所以皇帝很感興趣。
醫生亞當約翰介紹說:「金雞納霜,印加語稱為奎寧,原產於拉丁美洲的秘魯,那裡有種樹叫金雞納霜,從樹皮中提煉出來的就是這種藥,當地人稱為生命之樹。是非常稀有少見的藥,被當地人視人珍寶。後來移植到印度尼西亞,產量才略高了些。」
見皇帝不懂,賈環展開西方傳教士編的《坤輿萬國全圖》,指出拉丁美洲的位置。這份地圖將對中國歷史上的地理學發生極大的影響,北極、南極、地中海這些詞彙第一次傳入了中國。賈環激動的手都在發抖。
皇帝卻不信:「我中華怎麼會不在世界中心呢?」然後用手比劃,在中國人的宇宙觀裡,天是圓的地是方的,中國在世界正中心,占好大一塊,其它國家象小米粒一樣圍在中國旁邊。
賈環覺得好笑:「我們所居的大地是圓球形,無所謂什麼世界中心,這地圖是多少人飄洋過海,實地堪查繪出來的。皇上不相信,可以派人坐船出去,從廣州東門出發向東走,繞了地球一圈後看最後是不是從西門回來。」
然後沙勿略拿出準備好的地球儀,現場演示地球是圓的。
賈環又打出容易理解的比方:「比如皇上在奉天殿前隔著廣場看見一個人走過來,看的是他的全貌,對?可是如果前面不是平整的廣場,而是一個圓坡,那麼皇上見到的必然先是他的頭,隨著那人的走近,才能看見他的脖子,然後是身子,最後是腳。在大海上也是這樣,出海的人看見對面有船過來,首先看到的是桅桿,然後是帆,再次是船艙,最後才能看見整個船。」
連演示帶比喻,皇帝終於有點相信地球是圓的了,又覺得奇怪:「你又沒出過海,你怎麼知道?」
賈環面不改色地說:「臣是在一本書上看到的。」
皇帝追根究底:「什麼書?」
「這書叫《十萬個為什麼》,是天下第一奇書,包含天地間所有不解之秘都可以在其中得到解釋。」
皇帝和蕭景面面相覷,表示沒聽說過此奇書。
賈環解釋說:「這書是臣的徐師父教授的,至於書嘛,可惜被焚燬了。」
「如此包容天下所有知識的書怎麼會被毀掉了?」蕭景頓足覺得可惜。
「因為裡面有些知識和前人的經驗有衝突。俗話說,理不辯不明。西人遇上意見分歧,處理原則是:我不同意你說的話,但是我要維護你說話的權利。而中國人意見分歧時,採用的原則是:我不同意你說的話,所以我要封你id……啊,不,是封口。利用手裡的強權剝奪對方說話的權利。我國有很多知識比洋人的先進,只可惜就這麼毀了。」
賈環表示萬分惋惜,這是真惋惜,中國的確有無數凝聚智慧的典籍毀於戰火或是**強權之下。
皇帝也覺可惜:「有些人就是霸道,說不過人家就不許對方說話。」
蕭景也說:「應該下道旨意,允許百家爭鳴,鼓勵學者各抒己見,不許以言治罪。」
巴加裡和沙勿略又展示了伽利略望遠鏡和開普勒編製的魯道夫星表。
「這個望遠鏡可以看到月球表面環形山和黑海,伽利略用它發現了木星的四顆衛星和土星光環以及太陽黑子。」
提起偉大的自然科學,沙勿略臉都興奮地發紅。可是皇帝對什麼木衛四,太陽黑子啥的不敢興趣,拿著望遠鏡登高一看,居然看到□外的守衛將軍在幹什麼,很有趣。
賈環看見這代表當時最先進科技的東西被達官貴人當做玩具,只能無奈搖頭。
皇帝玩的很開心,收下了洋人送的望遠鏡,玻璃器,氣壓表和火槍之類的東西,回贈以金銀玩物,又見天氣日益寒冷,又額外賜貂裘暖帽等物。
賈環趁機提出給洋人賜官銜的事,皇帝現在正寵信他,又對西洋物感興趣,於是下旨任命沙勿略為欽天監監副,亞當約翰為皇帝治病有功,封太醫院醫士。然後又獎賞有功人員,楊彬在皇帝重病期間穩住了宮裡局勢,官高無可封賞,加封其一子。賈環獻藥有功,升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照舊在部裡當差。
詹事府是管理太子事務的,可是皇帝沒有明立太子,所以詹事府的官職是閒職,卻是中級官員向高級官員過渡的台階。有了這個過渡,將來再立功或是熬夠年份,升侍郎尚書時就不會顯得太突兀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皇帝是要大力培養賈環了,不是給自己用,就是給下任皇帝用。而賈環又是和淳王那邊走得近,那麼聖意的偏向值得玩味。
這京城上空的風向要變了。
小賈大人家的女人們不懂什麼朝局什麼風向,見皇帝給賈環升了兩級,又賞了好些東西,都十分歡喜。
晴雯拿出提前繡好的官服說:「瞧,我猜的沒錯,我就說爺馬上就升四品了,果然如此,還嫌我多事。」
「是,是,是,你厲害,行了。」丫環們樂得合不上嘴,一邊準備衣服一邊商量如何慶祝。賈府那邊也在商量擺酒,只是賈環心裡有愧,下令慶賀之事一概免去,外人來賀閉門不接待。他向來低調,如此反應也沒有引起人們多餘的想法。
旨意下時,妾室秋露興奮過度,過門檻時絆了一下導致早產,產下一健康男嬰,全家又是欣喜非常。淳王那邊也很歡喜,洗三時送了許多禮物。正愁著沒門路討好的官員們擠破了門,趙姨娘看著擺了滿屋子的禮物,樂得不知東南西北。
同小賈家的喜悅相反,老胡家一片愁雲,憑著多年的政治經驗,老胡已經嗅出異常,經過這次的事,皇帝的心開始偏到淳王那邊,兩位皇子的形勢已經發生了逆轉,儘管表面上還不明顯。如果照這樣下去而不採取動作的話,皇位肯定是屬於蕭景的。
小胡還很樂觀,分析說:「雖然這次皇上得病時我們的表現很不好,使形勢對我們不利,但是這是暫時的,淳王才幹不如裕王,又無子嗣,母妃身份不高。這三樣他就不如裕王,何況裕王那邊有父親支持,而皇上是離不開父親的。」
胡有恆卻是十分老成,搖頭說:「你不要輕敵,我感覺那賈家小子極不好對付,搞不好老夫要栽他手裡。」
小胡覺得老爹過慮,初入官場的小蝦,連自己的勢力都沒建立起來,想和大鱷鬥,開玩笑,還不夠人塞牙縫呢。
胡有恆老謀深算,並沒有輕視賈環,但是不跟他直接交鋒,而是把目標放在洋人身上。指使手下上書說,欽天監管天象曆法,關乎國運,職位重要,豈能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洋人擔任此重要職務,舉薦洋夷任職,是何居心?
中國人黑人,最常用的法寶就是「是何居心」,不管你的建議對國家有沒有好處,也不管結果如何,只看動機,「是何居心」這法寶一亮,準叫人翻身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