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兩賈相鬥香菱為棋 文 / 鳳初鳴
話說薛蟠已經成了親,娶的是桂花夏家的小姐,這位奶奶了不得,比王熙鳳更潑辣更狠毒,連外頭的臉面都不顧了,先是壓住了薛蟠的氣焰,又看婆婆善良可欺,轉向薛姨媽宣戰,繼而向寶釵挑釁,寶釵精明沉穩,不輕易被她激怒,有理有據的以言語彈壓,夏金桂才懼她三分。
那夏金桂把薛家弄的雞飛狗跳,對薛蟠婚前的侍妾香菱更是視為眼中釘,非除之而後快。有一日裝病裝瘋,誣陷香菱用巫術咒她,鬧得不可開交,還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薛姨媽氣得全身發顫,被鬧得實在是受不了,便說:「叫人牙子來把香菱賣了,拔了這眼中釘肉中刺你就安生了。」
夏金桂還是又哭又鬧。香菱苦苦哀求淚流成河。
寶釵還能沉住氣,勸道:「咱家向來只有買人,哪裡賣人,讓香菱過來給我作伴就是了。」
於是香菱跟了寶釵,可是寶釵只是暫時保下了香菱,知道夏金桂不會放過她,只好派人去請賈環幫忙。賈環在衙門忙碌,派去的人等不到他,便去請了寶玉。
寶釵埋怨那嬤嬤,叫寶玉過來幹嘛,他除了替薄命女流點眼淚,寫些感人肺腑的詩詞,一點用也沒有。
寶玉得知趕緊過來,見香菱病得人事不省,嘴裡只含糊著不停的叫娘,可憐一朵鮮花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寶玉傷感不已,將一篇斷腸詞放在她身邊灑淚離去。
賈環後腳趕到,問明情況,略一思索,道:「我把她帶走,你只說把她賣給人牙子來,千萬不要讓人知道把她給我了。」
說畢讓人把香菱嚴密地抬上馬車送到自己家裡,單獨安排一個小院,命晴雯好生照料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又叫人請太醫。
太醫聞得小賈大人傳喚,忙屁顛顛的提了藥箱過來巴結,見得病的人不是什麼尊貴的人,診療時也敢放手去做,該用猛藥用猛藥,該用溫藥用溫藥,該用針灸……
太醫遲疑地看向賈環,賈環說:「救人要緊,還管什麼男女大妨,該怎麼就怎麼。晴雯,把香菱外衣脫了。」
經過一番診治,香菱醒了過來,賈環知道她悲鬱難結,勸她說:「我已經從寶姑娘那裡買了你,從此你是我的人,和薛家再沒有關係。如果你想離開或脫籍,隨時可以。不想離開,病好之後你就留在這裡看孩子,一直到你有了更好的歸宿為止。也就是說,你已經完全獲得了自由。」
小賈大人身為朝廷命官,自然說到做到有能力保她,香菱含著眼淚說不出話來。只是自由這東西,對一個沒有獨力生存能力的弱女子來說那就是天上的浮雲,只能在地上仰望,不能當飯吃。()
賈環又說:「我已經派人去蘇州找你的親娘了。」
「啊,你找到了我娘?」香菱登時覺得身上有了力量,臉上的死氣也消散了些。
「沒錯,你等著。」
香菱得知可以見到親娘,又有了活下去的**,晴雯很同情她,天天精心照顧。
香菱是蘇州一個小鄉紳甄士隱的女兒,自幼被拐賣,甄士隱遭此打擊一厥不振越混越窮,後來出了家,只剩下妻子封氏依娘家過活。賈環派人給她送信,對她說有她女兒的消息。
封氏得知,好像一縷陽光照進她灰暗的晚年,從此,絕望的人生又充滿生機,趕緊收拾了東西帶了個丫環來到京城。
賈環命人把她安置在一個客棧裡,下了班換了便裝悄悄過去見她,對她說:「我跟你家老爺的好友賈雨村在同一衙門共事,從他身邊的人那裡得到一個消息,就是他知道你女兒在哪裡,你去找他便是。他當年進京趕考,全憑甄老爺資助,如此大恩,他肯定會湧泉相報。」
封氏聽了又悲又喜,次日真的去兵部衙門找賈雨村,賈雨村知道她的來意叫苦不迭。
這事如何能放在陽光下說,他當初受賈政舉薦,又為了巴結王家,胡亂判了薛蟠打死馮淵一案,明知道兩家爭買的女孩是恩公甄士隱的女兒,卻不施援手,這事要在官場傳開,他如何混下去。想裝做不認識把封氏趕走,那封氏不知從哪裡得知的消息,咬定他知道女兒的下落,苦求他告知,去薛家尋人,香菱已經不知所蹤,部裡還有個刺頭找事,這把柄落他手裡還了得。
賈環開春時轉到兵部,雖是他的下級,卻是處處和他不對付,賈雨村氣得跟賈政抱怨:「你那有出息的兒子處處跟我作對。」
賈政是心向賈雨村的,很不高興地教訓賈環,賈環哼一聲,說:「我和賈大人之間的分歧是為了國事,並非為私怨,這兵部的事老爺不懂,還是不要管了。」
賈政調解不成,還被他頂得沒話說,只能看著兩個姓賈的互鬥。
賈雨村見封氏天天到衙門找他要女兒,想讓她消失又有賈環盯著,想把事情壓下來也不能夠,又處在京察的關頭,愁得要命。
小賈家裡,晴雯知道了甄夫人已經來京的事,很不高興地和賈環吵:「既然甄夫人已經來了,你為什麼不趕快送她來見女兒,卻指使她去找賈雨村?你知道香菱多麼渴望見到親娘嗎?」
「有些事你不懂。」
晴雯瞪起眼睛:「我怎麼不懂?你不就是想用香菱對付賈雨村嘛。」
被她說中,賈環默不出聲。
晴雯氣得大聲說:「我見你救下香菱,心裡特別感動,覺得你是那麼仁慈,那麼善良,那麼的富有同情心,可是萬沒想到,你居然存著這心思,連這麼個弱女子也利用。」
賈環急了,也大聲說:「我利用什麼了?我幫她逃離夏金桂的魔掌,免受呆霸王折磨,我救了她的命,還為她找母親,她又沒受什麼損失。」
「既然如此,你還不快把她娘接來讓她母女相聚。」
「遲早要見的,也不爭這幾天。」
「幫助別人帶著不純的心思,就不是真心的幫助。」晴雯嗓門越來越大。
「你別管動機,你只看結果就行了,只要結果好一切就好,難道我救人還有錯了。」賈環嗓門也越來越大。
「你救人沒錯,可是你心思不純讓人看不慣。上回得知你救了金釧,我還覺得你這人太仁慈了,現在看來,你當初救金釧是為了拉攏玉釧?從那以後玉釧一直向著你。」
這次賈環真急了,他現在救香菱確是存著別的心思,可是當初救金釧絕對只是想救人,根本沒想到玉釧,後來玉釧在王夫人身邊成了他的耳目,那是他原本就沒想到的。
如今因香菱一事,連他先前做過的好事也成了別有用心,果然這年頭聖母不能做,氣得賈環大聲吵。
彩雲,蓮兒,紫晶幾個丫環在廂房做針線,聽得正房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大。
「好大的動靜,要不瞧瞧去。」蓮兒看看其它人。
「不用瞧,還不是晴雯那蹄子又在跟爺吵架。」
「上次因為爺不肯跟陳大人上書的事,她就跟爺吵了一架,爺沒跟她計較,她越來勁了。」
「彩雲姐姐你還不去勸勸。」
「爺願意和她吵,我勸什麼。」彩雲嘴上說著,還是放下針線到正房勸架。
兩人已經吵完了,晴雯摔了簾子離去。
「來,喝杯茶敗敗火。」彩雲過來倒杯茶,「晴雯這蹄子是塊爆炭,三天不跟人吵架就不舒服,爺受不了打發她走好了。」
「不用,我正需要有人跟我吵。」
彩雲笑了:「你果然和寶玉是兄弟,跟他一個德性,他沒事信佛參禪,你也信佛參禪。他搗鼓脂粉,你也搗鼓,他幾天不被晴雯刺兩句就過不去,你也如此。」
賈環正色道:「錯了,我怎麼跟寶玉一樣呢?他信佛參禪是因為無力改變現實,所以在佛法中逃避。而我是在現實中拼累了,在我佛那裡暫時得到心靈的休憩,以便以一種出世的積極態度繼續奮鬥。他搗鼓脂粉是吃飽了撐的,我搗鼓脂粉是為了賺錢,不用貪污就可養家。
他喜歡被晴雯刺兩句那是賤,我願意被晴雯刺是因為我需要一個人在我身邊提反對意見,讓我在權欲和奉承中保持清醒,提醒我做事不但要結果還要注意手段。」
彩雲哭笑不得:「還說和寶玉不一樣,說了半天你還是跟他一樣願意被她吵,都挺賤的。」
賈環白了她一眼,說:「不要說別人的事了,還是管好你自己。你覺得祿兒不錯,就和他在一起,反正你們行過婚禮了。」
彩雲沉默,只得認命,指望這位爺納自己為姨娘明顯不現實,祿兒也不錯,做事穩當,為人也靠得住,相貌更是比賈環不差。自己一個丫環,還能挑什麼呢?爺經常對丫環們說,女人的青春最寶貴,看到差不多的男人就趕緊下手抓住,別讓他跑了。
現在,她也該做抉擇了,再拖下去,狀元郎的姨娘當不上,別的好男人也撈不著。
甄夫人上京找賈雨村尋女,一件普通的母親尋找被拐女兒的社會案件被炒作成了社會熱點。
在京城擁有廣大讀者群的《京城晚報》登出一則新聞:
《可憐孤身老婦千里上京尋女》
粗看是一件普通的社會案件,關注的人不多,只對可憐無依的封氏灑了一把同情淚。後續報道接著出來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被拐幼女的父親曾經資助過新任的兵部尚書賈雨村大人上京趕考,賈雨村大人高中得官後回鄉見甄士隱,恩公已經家破人散,於是安慰甄夫人答應幫她尋找失蹤的女兒,順便討她的丫環嬌杏為妾,賈大人攜美妾離開。十多年後甄夫人上京尋女,向他求助。
「賈大人得了甄家資助,又討了人家的丫環,將會如何報答恩公呢?請大家持續觀注。」
後續新聞的最後一句是這樣寫的。
廣大市民的好奇被吊了起來,繼續關注。
猛料接二連三爆了出來,原來賈大人早就知道恩公女兒的下落,是在處理薛馮兩家爭買丫頭打死人命一案中,得知那引起人命官司中的丫環就是恩公之女。可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居然徇情枉法,胡亂判了此案,恩公的女兒被勢力大的薛家搶走,飽受大婦虐待,最後不知被賣到哪裡去了。
這消息在報紙上一爆出來,看到的人都義憤填膺了,可憐的女孩,可憐的母親,可恨的殺人兇手,可惡的忘恩負義的混蛋。立即有人寫稿聲討。
賈雨村得知,氣得命人封報社的門,說對方誣蔑朝廷命官,發表不負責的報道,給他的名譽造成極大的損害。
可是封氏這麼一個大活人的存在,讓他的辯解顯得很無力。多少年過去了,他答應為恩公尋找女兒的事根本沒見行動,只能說明他早就知道恩公女兒在哪裡,而且那搶女孩的一方勢力很大,他不想得罪,所以才坐視恩公女兒受苦。
這一年恰是京察之年,正值官吏考核時期,各衙官員拿出比平時勤快十倍的力量幹工作,還不停的上下打點找關係,就這樣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官位無恙,如今賈雨村身上出了這麼一件事關人品問題的大事,那些以彈人為職則的言官們不彈他彈誰?
於是,以駱黨為主力的御史開始發動彈劾,還有中間派也看不下去這麼沒品的事,也上了彈章。賈雨村做下的極品事件暴露於陽光下,除了令人唾棄的忘恩負義行為,更重要的是對薛蟠打死人命案的處理,絕對是踐踏法律。
這不是風聞奏事,而是有切實鐵證。
證人一:曾在葫蘆廟當小沙彌的門子,參與過賈雨村的枉法犯罪行為,為他出謀劃策,後因知道賈雨村秘密被遠遠充發了,被賈環找到,成為重要污點證人。
證人二:因爭買丫環而被薛家無辜打死的馮淵的家人。
證人三:兇手薛蟠仍在京城晃悠。
御史憤怒指出:「賈雨村當年斷案時判的是兇手薛蟠被馮淵索命而死,以此銷案,可是兇手薛蟠現在仍然還好好的,仍然繼續做威做福,昨天還在酒與人爭吵,一語不合,拿著茶盅照頭就往對方的腦袋砸去。」
胡有恆和忠順王想聯手把賈雨村保下來,可是他的事已經被報紙宣揚的全城皆知,接著將擴散到全國,廣大人民正伸著脖子看朝廷怎麼處理,這當口保他無疑是自惹一身騷。
胡應龍最狡猾,想出一計,讓賈雨村自陳失誤,引綹辭職,緩個一兩年再調他改任他職。像這種把處於風口浪尖的令人痛恨的犯罪官員調離換個地方當官的做法,賈環在前世已經見得太多,還能看不出他這招以退為進的意圖,立即指使哥們上書,把賈雨村幹下的所有爛事都揭出來,什麼訛人拖欠官銀啦,逼死人命啦,包庇殺敵冒功的將領,收受賄賂,截留河工款什麼的,反正賈雨村壞事做的不少,不愁沒有話題。
最後指出,這不是簡單的「失誤」兩個字就能解脫的,這是枉法,這是犯罪,必須治罪,還天理公平,為受害人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