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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王子騰黯然回老家 文 / 鳳初鳴

    第二天一大早,王子騰就向通政司遞交了彈劾賈環的奏章,待胡有恆得知他已經遞了彈章時,已經過了辰時,奏折已經遞進宮去送到皇帝案頭了。

    胡有恆大驚失色,跌腳道:「我告訴你要忍,你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這個時候你跟他鬥沒有好結果的。」

    王子騰氣道:「可是我再不反抗,他就要騎上我的頭了,他為了整頓京營,必要搬掉我這塊礙事的石頭。與其待斃,還不如先發制人。」

    「你好糊塗,他資歷尚淺,所恃者無非皇上聖眷,何況他是晚輩你是舅舅,你只要做到不動如山,你這塊大石頭再礙事他也搬不動,有我在你怕什麼。」

    「可是……」王子騰正要說什麼,太監的公鴨嗓在朝房門口響起:「皇上宣王大人覲見。」

    王子騰忙整肅衣冠進殿面君,大禮參拜畢,皇帝臉色難看,拿起一份奏折,道:「你在折中參劾賈環十款大罪,眼下用兵在即,大戰將起,你這樣做實屬不顧大局,令朕失望啊。」

    王子騰叩首道:「稟皇上,賈大人整頓京營,鬧得人仰馬翻,各營頗多怨言,若是引起嘩變,則京城有危,社稷有危,請皇上明鑒。」

    皇帝極為失望,扔下一封個奏折,道:「你自己看看。」

    王子騰見那封皮上寫著「臣賈環啟奏整頓京營事」。想必是賈環那封告惡狀的折子了。待打開一看內容,卻驚得三佛升天七佛出世,差點暈了過去。

    只見裡面的內容是陳述京營弊端頗多,多是歷史遺留問題,不能操之過急,應以恩撫為主,避免引起亂子。懇請免除那些侵吞國有財產及剋扣盤剝之人的罪過,只命他們退還多佔的屯田及財產即可。奏折中又讚揚節度使王子騰大人支持整頓京營,忠心為國,勤勞王事,實在是百官楷模……

    還沒看完,王子騰已經快暈了,多年的政斗經驗告訴他,他被陰了,就是被他那個名義上的外甥,實際上的外甥女婿給陰了。

    如今,賈環讚揚支持他的奏折在前,而他彈劾攻擊賈環的奏折在後,任誰見了也覺得他是個不顧大局,挾怨懷私的小人。本來他身為長輩,賈環顧及名聲還不敢把他怎樣,如今卻是他這做長輩的不厚道在先,小賈大人倒成了無辜的受害者了。

    皇帝又氣憤又失望:「朕只是想為下任皇帝培養個能用的人,你們就這樣容不得人。別人還罷了,你是老臣,應該識大體顧大局,對後輩就算不提攜幫助,也不能這樣踩。」

    這話說得很重,王子騰背上冷汗直冒,幾乎濕透衣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退出的。

    殿外的冷風吹過,王子騰的腦袋清醒了過來,認識到他這次敗得很慘,何去何從,他該做出選擇了。

    王府書房裡,王子騰對燈沉思良久,待罪官場四十年,宦海沉浮波濤險,其中苦樂無人知,也該到了結束的時候。

    王子騰連夜寫下辭呈,次日就遞了上去。胡有恆得知後感歎:「王子騰這人,向來沉穩精明,只是這次被那小子激得沉不住氣,在錯誤的時間發動了錯誤的攻擊,而他及時退出,也算有腦子。」

    「呸。」胡應龍罵道,「什麼有腦子,分明是個膽小鬼,一看勢頭不對就溜了。」

    「你不懂,他如果再待下去,才是自取其辱,搞不好連晚節都保不住了。你若是能像他一樣知道什麼時候退出,我就放心了,何苦這把年紀還要當你們的保護傘。」

    胡有恆覺得有些悲摧,自從皇帝病癒後,他已經覺出皇帝變了態度,已經看出皇帝在著力培養取代他的人,按說他該有眼色的上書請退,可是他不能退,把持朝政二十載,貪污納賄陷害忠良,鉗制言路廣納黨羽,得罪的人數不勝數,若是退下來,他的家族,他的黨羽下場可想而知。

    他要經營後路,所以一邊扶持裕王登位,一邊把自己的人安插在重要位置,培養心腹入內閣為相,然而兒子胡應龍有勇無謀,賈雨村,王子騰即將入閣時被那臭小子搞垮,眼下他再培養自己的心腹入閣做下任首相已經來不及了,唯一的後路就是扶裕王上位,他胡家才可保住富貴平安。

    「臭小子。」胡有恆抓著褥墊的手青筋畢露,氣得咬牙,「這回先放過你,別以為你有皇上寵信就可以張狂了。」

    胡應龍獻計:「這次他出征蒙古,我們斷他糧草卡住軍需,看他這次不灰頭土臉。」

    「不可,這一仗不但關係京城安危,還關乎著未來數十年的國運,我們不可以拆台,還是以國家為重,等他回來再收拾他。」

    胡應龍對老子的打算不理解:「他若是取勝而回,威望和聖眷都會達到高峰,還怎麼收拾他。」

    「我有辦法,你不必再說。」胡有恆閉上眼睛養神,若是那小子敗了自然要治罪論死,若是勝了,可以趁他得意時下手,也顧不得什麼默認規則了,暗殺這種手段雖然下作,可是很管用。

    胡應龍不罷休,直接找到戶部尚書孫汝成,命他卡住軍需,一兩銀子都撥不出。

    王子騰上書乞休,皇帝直接批了照準,按說王子騰這樣的老臣,皇帝應該下旨溫言撫慰挽留一次,表示一下尊重,不料皇帝直接在辭呈上來時就批了照準,誰都看得出王子騰聖眷全失,皇帝允他休致,只是給留他個體面罷了。

    王家上下一片哭嚎,賈家和薛家也惶恐不安。王子騰的兒子王仁不肯認輸,還在上下聯絡活動,準備動員一批人上書請皇帝挽留。

    小賈家裡,寶釵維持不住淑女形象,氣得抖著手指著賈環,道:「他是我舅舅,你就這樣對付他,你把我置於何地?」

    彩雲一看勢頭不對,正要帶丫環們退下,賈環抬手制止,悠然啜了口茶,當著丫環們的面說道:「國家大事你不懂,王子騰不配合練兵工作,整頓京營難以推行,必有害國事,眼看大戰將臨,容不得我為兒女私情不顧國家大事。」

    寶釵臉色慘白。

    賈環又說:「何況,王子騰現在退出,絕不是壞事,去年皇上重病時,他的所為已經失了聖心,那時候他就應該有眼色地求退。何況幾年前又參與謀害皇子,淳王對他早已不滿,上次會試舞弊案時就想對他下手,因為投鼠忌器,怕傷著我,所以才放過他,待淳王登基後絕對讓他很慘。他現在乖乖回鄉做個普通百姓,皇上還會放過他,給他留個體面收場,若是再留在京中,怕是難免抄家亡身之禍,我趕他回老家不是害他而是保他。

    至於你……」

    賈環又盯著寶釵說:「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在這個世上你能依靠的是誰。你安安份份地為我持家養孩子,將來少不了你一份誥命,你薛家也會有重振家業的一天,懂嗎?」

    所有人聽得他說出王子騰做下的隱事,都暗自心驚。寶釵想到薛家垮了,哥哥被流放了,舅舅王子騰家也完了,這輩子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眼前的丈夫,她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樣選擇才對自己和家族最有利。只得默默回屋裡獨自落淚。

    丫環們無所謂,這些事和她們無關。秀珠見賈環有意在丫環面前提及王子騰的事,尋思一陣也明白了,賈環明知她是王夫人派來的人,仍然留她在身邊,一方面是有自信能控制她,還有就是要利用她傳些不方便傳的話。這次王子騰的先發制人居然落了個慘淡收場,想必是小賈利用了她這個棋子。

    當晚,秀珠再次回賈府,把賈環的話轉告了王夫人,王夫人方知王子騰表面威赫,其實處境凶險,如果繼續留連官場,必有大禍。便也不再勸王子騰留下,反勸他早些離京回鄉。

    王子騰回鄉後依然觀注朝中局勢,眼看胡有恆和蕭晨與賈環蕭景一派展開激烈的拉鋸戰,幾個回合之後以胡黨慘敗告終,蕭景的帝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他懼怕當年的事被清算,憂懼而死,死前上表懇求,表示例得的恤典一概不敢要。蕭景也就放過王家一門,沒有讓王家落個滿門抄斬的結果,這是後話不題。

    金陵四大家族中史家最早衰敗,接著薛家、王家相繼垮台,只剩賈家還在撐著。至此賈政完全相信當年王鐵嘴算的卦,賈環這小子真是敗家貨,不知他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賈家。

    京軍幾大營看小賈大人鐵面無私六親不認,才娶了王子騰的外甥女,被窩還沒捂熱,就把舅舅趕回老家了,方知道小賈大人整頓京營的心是鐵鐵的,絕對神擋殺神,老丈人擋路也會一腳踢掉,再不敢有拖延輕慢之心。再加蕭景的大力支持,整頓京營操練兵馬的事得以順利進行,駐守外地的軍隊也陸續開到開始嚴格操練,只等開赴前線。

    京營的軍隊和外地軍隊還需要時間磨合,朝廷派使臣向蒙古人求議和以拖延時間,皇帝派了劉珂任使臣負責議和事件,拖延時間爭取備戰。賈環看出皇帝也有培養劉珂的意思,但是顧不得揣摩皇帝這麼做的深意,眼下還有件事令他頭疼。

    經過他的一番敲打,孫龍已經把一隻腳站到他的隊伍裡,瞅了機會悄悄告訴他,胡應龍跟他老子,也就是戶部尚書孫汝成秘密打好了招呼,這次出兵的軍費一兩銀子也不拿。

    「雖說你可以向皇上請旨強制戶部拿錢出來,可是他們找些理由推諉,該給你的軍費拖上幾月,豈不是誤了大事。」孫龍提醒他。

    「錢不是問題,」賈環仍然淡定,軍費的問題他已經有了解決辦法,也已經跟皇帝報備過,皇帝見他解決了戰略和軍費兩大難題,這才下了很大決心開戰的。

    「問題是沒錢。」孫龍也說了一句現代很流行的網絡用語。

    賈環也回了一句流行語:「麵包會有的,麵條也會有的。」

    從練兵場出來,賈環到禮賓司的使館院吃麵包,巴加裡那裡有很好的麵包師父,手藝非常不錯。不過賈環來找他不是只為吃麵包的,吃完麵包,再灌了兩大杯啤酒補充水分,開始艱難的談判。

    巴加裡聽他說要借二百萬兩銀子,嚇了一跳,說:「你們北方四大票號,南方三大錢莊,實力很雄厚,怎麼不向他們借,是不是政府信用太差?」

    「太麻煩了。」

    賈環知道國庫緊張,向民間借貸也有困難,因為國家信用太差,為了解決財政困難,國家曾發行過鈔票,俗稱「寶鈔」,問題是紙幣這種東西要用金屬貨幣做保證的,發行鈔票卻不保證它的購買力。結果是,朝廷發行的寶鈔等同廢紙,這麼差勁的信用,民間金融組織對於給朝廷借錢十分疑慮,而且他的勢力並沒有滲透到票號或錢莊,找誰借?

    只能找洋人,他們拿得起這數目,而且雙方有過多次合作。

    巴加裡開始談條件:「你們國庫沒錢,可以拿東西來賣啊。」

    「你們想買什麼,只要中國有的都可以商量。清波園要不要?」賈環隆重推銷中國產品,清波園是皇帝費巨資蓋起來的園林,每年維修保養費很巨大,賣給你們好了,就是要我賣笑賣肉的話也可以商量。

    「我要花園子做什麼,貴國可以賣礦山。」

    「那不行。」賈環立馬拒絕,要我賣笑可以,露八顆牙還是六顆牙隨意,全露也沒關係,但是賣礦山不行,這跟賣國差不多了。

    然後雙方展開了拉鋸戰,巴加裡當然要為本國爭取利益的,中國政府信用不好,萬一借錢不還怎麼辦?難道他還能帶兵打過來要債,如果能打當然不錯,問題是現在的不列顛政府還沒有那麼多的鐵甲船。

    賈環也在磨嘴皮,賣礦山不行,用什麼東西做抵押還是可以的,把未來十年的關稅可以押上去。

    這場談判從日薄西山談到星月當空,雙方磨破嘴皮,連飯都顧不上吃,喝掉咖啡三大壺,啤酒四大缸,吃掉麵包五個,蛋糕六塊,再加奶糖若干補充能量。

    一直到東方漸明,賈環還在和巴加裡進行艱苦的談判,寶釵見他上班後再也沒回來,這是頭一回夜不歸宿,命人上衙門找沒有,去兵營去練兵場還是沒有,再去幾位交好的同僚家尋找還是沒有,寶釵急了,火冒三丈,終於親自帶人坐了轎到淳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原著中,王子騰惡行不顯,還算個能吏,所以尊曹公原意,讓老王有個體面的收場。

    至於賈雨村,忘恩負義,不救香菱,逼死石呆子,貪酷,惡行明顯,尊曹公原意,讓他「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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