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兄友弟恭 文 / 香溪河畔草
卻說三姐妹出得房來,瑤草與兩位堂姐微微一福:「二位姐姐好走。()」預備轉身回家。
二堂姐瑤枝很喜歡瑤草的變化,拉著瑤草抿嘴笑:「得空來跟我玩喲!」她因豁牙,沒說一句話都不忘記抿下嘴唇,甚是好玩。瑤草心裡舒爽,微笑點頭:「嗯嗯,二姐走好!」
瑤枝見一向不合群的瑤草答應自己,不免興奮,衝著大小姐瑤玉笑道:「大堂姐,我跟三妹明兒找你玩兒可好?後花園子花兒開得可好了,新荷也出水了不少。」
瑤玉眼裡露出不屑來,學著她母親昂了頭,高翹著小巧下巴:「哼,就知道玩,你們要玩自去,我可沒時間跟你們瞎胡鬧,我要抓緊時間練字,祖母說了,我的字兒好,今年可以抄經了。」
柯家大房大小姐瑤玉生得好,一貫嘴巧舌辯,又受祖母寵愛,天生一份傲氣,想來瞧不起長相平庸的瑤枝,更不瞧不起有些呆傻的瑤草。
二小姐瑤枝性格隨母,溫墩和藹,樣貌也隨母親,小麥膚色,顏色比瑤玉差了一老節兒,祖母面前不甚得臉。她父親又中庸不堪大用,母親妝奩又少,處處仰仗於人,她母親又對她嚴加約束,養成瑤枝萬事由人,怯弱少主見,縱心裡有話也不敢言講,只會看人眼色行事。瑤枝因此自小也習慣了萬事以瑤玉馬首是瞻。
此刻聽出瑤玉言語譏諷,習慣性放開了瑤草的手,心裡卻有些不服氣,撅嘴瞅著瑤玉直委屈。
瑤玉嗤道:「不服氣啊,你針線練好了,字兒可練好?」
瑤玉母親初通文墨,自瑤玉三歲開始教導她讀三字開筆寫字,如今又有小姨指點,她的寫字功底,瑤枝望塵莫及。
瑤枝針線不錯,字兒卻一塌糊塗,聞言耷拉著眼皮不做聲了。
瑤草也不在意,與瑤枝點頭一笑,自帶著丫頭掉頭而去。
瑤玉的丫頭桂花瞅著與瑤枝丫頭棗花悄悄嘀咕:「你們小姐真的要跟三小姐一起玩兒?我們大小姐可說了,三姑娘可是傻子!」
春風順而過,瑤草聞言腳下一頓,正思索自己該做何舉動方才得當。豈知青果青葉護主心切,聞言雙雙反身回去,左右夾擊,推了桂花一把:「你說誰是傻子?快些給三姑娘認錯道歉!」
蓮香荷香晚了一步出門,正碰上這茬,蓮香方要上前解勸,荷香早看不慣大房王氏母女吃人的、喝人的,反過來欺負人,悄悄拉住蓮香,一努嘴:「兩丫頭對一個吃不得虧,且看看。」
卻說桂花被青果青葉推搡的左右搖晃,看看自己小姐並未責備,不免有了底氣,下巴一翹:「我又沒說啥啊,道甚麼歉!」
大房王氏母女經常不分場合笑話瑤草是傻子啞巴,桂花聽得多了,並不害怕。
瑤草見桂花看瑤玉,笑微微盯著瑤玉看,似乎在問——你經常跟丫頭議論我是傻子嗎?直盯得瑤玉臉紅耳赤方罷。瑤玉被瑤草眼神所逼,心裡不爽,也不拉勸桂花,由著她鬧。
瑤草見瑤玉不勸也不上前,氣定神閒一旁瞧著。
青果見桂花不認錯還狡辯,不由火起,一時柳眉倒豎,『啪』的甩了桂花一個嘴巴:「你還敢強嘴,我們都聽見了,你這個不知感恩的東西,你吃誰家飯跟這喘氣知道嗎?」
桂花捂著臉頰淚眼花花:「我吃誰的飯也沒吃你的飯,你憑什麼打我?」
青葉見青果打了桂花,心中很是解氣,上前一步指著桂花鼻子:「你既然不知道為什麼挨打,我就好心告訴你。看你苕大個兒,歲數也大,卻這般說話,可見光長個子,沒長腦子,我作為前輩理應提醒你,你娘當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我們三夫人,說家裡活不下去了,把你賣了好活命,你娘本只要一貫錢,我們夫人本不缺丫頭,見你母親可憐,心生憐憫,正好大小姐缺人使喚,這才多給你母親一貫錢買了你來給大小姐使喚。你要知道,不是我們三夫人好心,你這會子不知道跟那個犄角旮旯蹲著討飯呢!」
青果氣呼呼接口道:「就是,從今往後你可要記得明白,你雖然服侍大小姐,你依然是三夫人婢子,你竟然敢說小主子是非,當心我告訴三夫人,把你賣了,或是攆回家去,依舊讓你跟著你那親爹親娘吃糠咽菜討飯去。()」
桂花羞得滿臉通紅,忽然轉身跑到瑤玉身邊哭訴:「大小姐,您可要為婢子做主啊,婢子只認小姐是主人。」
瑤玉愣了一愣,她也被青果所說噎住了,自己大丫頭不屬於自己屬於三房,這不是打自己臉嗎?柯家的銀子買的丫頭怎麼不是自己的了,這簡直是胡說嘛。想著自己經常在瑤枝瑤草面前耀武揚威,今兒卻丟這樣的面子,原來自己的小姐的派頭也是三房奉送,這太可笑了。瑤玉一時氣急,指著青果罵道:「你胡說!」揚手要打青果。
青果忙一閃身躲避,瑤玉見青果竟然敢躲,頓時氣急敗壞,抬腳就追。
蓮香荷香見事兒鬧大,趕忙從花陰裡走出來,擋住了青果,對著瑤玉盈盈一福身:「大小姐別生氣,這個丫頭得罪小姐,婢子這就帶回去教訓她。」
瑤玉一貫受寵,何曾被人違拗過,怒氣沖沖一指蓮香:「你讓開,我今天非教訓這個大膽的丫頭不可。」
蓮香雖然身量比瑤玉高,卻不敢跟她動手,眼見瑤玉要打青果,青果又不是個吃虧得主,倘若還手,以王氏蠻橫,鬧起來可不得了。一時讓不得,攔不得。
青果可是前生陪著自己被王氏瑤玉害死過一次,那次瑤草無能為力,今生瑤草絕不會讓瑤玉傷害青果,因開口言道:「桂花多生口舌說主人是非,姐姐很該帶回去好好教訓一番才是,不然,傳到祖母耳中,還道真是大姐教她說是非呢!」
瑤玉聞言張口結舌半晌方指著青果怒道:「她打桂花怎麼說?」
瑤草心裡直笑,這個瑤玉的智商不過如此,我讓你下台你不下,且怪不得我了,今兒正好那你開刀作伐子,因微微一笑,故作懵懂:「她做丫頭不本分應該受罰,如何受罰這我卻不知,這些丫頭都歸管事陳媽媽管,麻煩蓮香姐姐帶青果桂花一起前往,還有棗花也一併帶去,誰是誰非也就明瞭。」
瑤玉自幼受母親熏陶,知道管事陳媽媽是方氏奶娘,絕不會維護自己,因眼珠一轉道:「哼,我要去找祖母評理。」言罷一頓足,反身跑回怡安堂。
瑤草凝神思忖,自己是回去還是跟去怡安堂,最後決定靜觀其變,因吩咐道:「我們回去。」昂頭領著青果青葉就走。蓮香荷香少一遲疑也跟上瑤草。
瑤草有意慢悠悠走著,果然,不過片刻,柯老夫人跟前大丫頭清明便趕上來,對著瑤草一福身:「三小姐,老夫人叫你。」
瑤草一點頭:「清明姐姐請走頭裡。」
清明原本是方氏陪嫁丫頭,因柯老夫人無人伺候,遂送給了柯老夫人使喚,心裡依然親近三房,遂悄悄與瑤草言道:「大小姐哭兮兮的,直說三小姐唆使丫頭欺負她呢,小姐仔細些。」
瑤草微微點頭:「謝謝姐姐提醒。」
正好瑤枝也沒走遠,清明又叫上瑤枝主僕,大家一起返回柯老夫人正房怡安堂。
瑤草進房對著柯老夫人盈盈一福身:「祖母安好,未知祖母傳喚孫女所為何事。」
柯老夫人一時沉吟尚未沒發話,瑤玉母親王氏一聲譏笑:「哈,平時看著傻裡唧,你倒會裝蒜。」
瑤草聞言看看柯老夫人委屈抿抿嘴,眼裡潤潤的並不做聲。柯三夫人聽她罵自己女兒,心中惱怒,卻是強忍怒氣,笑微微開口,說出的話卻是質問語氣:「大嫂,你身為伯母在小輩面前怎能如此說話?什麼叫傻裡唧?」
柯家大夫人又是怪笑:「哈……」
柯老夫人忽然開口:「閉嘴!」回頭看著瑤草和顏悅色道:「你大堂姐已經說了,現在三丫頭你說說,方才倒地怎回事兒?」
瑤草沉默半晌,知道自己若不攬事兒上身,青果很可能與桂花各打五十大板,這萬萬不能。因對柯老夫人言道:「是孫女修為不夠,聽到桂花罵孫女傻子,不該一時衝動,吩咐青果教訓了桂花,請祖母責罰。」
瑤玉聞言指著瑤草怒道:「你胡說……」
柯老夫人伸手摸摸瑤玉安慰道:「聽你三妹說完。」
她這個動作看在瑤草眼裡十分刺眼。瑤草抿抿嘴角,耷下眼皮,心中暗忖,看來今兒之事難以公平了結,至少青果難以全身而退了。
果然,柯老夫人看著瑤草道:「我們柯家乃是書香門第,講究上慈下孝,兄友弟恭。瑤玉是姐姐,她的丫頭犯錯,你應該告訴姐姐,或者告訴大伯母,或是告訴祖母,最起碼告訴管事媽媽教訓她們。你卻指使丫頭打人,這是越俎代庖,以下犯上,祖母本當責罰,看在你大病初癒,且先記下,你服是不服?」
瑤草一愣,這倒是自己錯了呢?疑惑之下看向祖母,心裡拔涼拔涼的。卻也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既然說不罰,那認錯就是了,因一福身言道:「哦,兄友弟恭麼?這話聽著似乎很在理兒,孫女兒折服。」
柯老夫人聞言一愣,深深看了眼瑤草。回頭看向地上跪著的青果桂花道:「你們身為丫頭,不守本分,在小姐面前,拉拉扯扯,吵吵嚷嚷,不成體統。看來都是吃飽了撐的,拉下去每人打十板子,餓她們一天,不許吃飯!」
自己被丫頭辱罵,卻受了責罰。桂花挑釁在先,以下犯上,青果不過抱不平,且自己已經承認過錯領了責罰,還要各打十板,這顯然不公平。這是又打又罰,只不過打得青果,罰的自己。而瑤玉縱婢胡為,事後蠻不講理,哭哭啼啼不成體統,祖母卻不稍加責罰,這是□裸的偏向!
瑤草氣極,忽然看著瑤玉一笑:「我知道自己是傻子,可是姐姐這般叫我我不惱,因為祖母說了,兄友弟恭嘛!我要恭敬姐姐,姐姐只要高興,今後就叫我傻子得了。不過桂花只是下人,她也叫我傻子,這似乎不合規矩。祖母剛才也說了,這叫做以下犯上,理應受罰。我叫青果罰桂花,是我做錯了,不該越俎代庖,不該以下犯上,我已經受了祖母責罰。但是青果是我的丫頭,她是聽命行事原沒錯,大姐,你說是不是?」
瑤玉張口結舌:「我?你?」
瑤草見瑤玉吱吱嗚嗚,轉而可憐巴巴看著柯老夫人:「大姐姐嫌我笨,不願意教我,祖母以為孫女說得對是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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